安妍太過清醒,又過於敏感,以至於無論什麼時間霍澤楷但凡有一點動靜她都能從睡夢中醒來。只不過她的假裝技巧太過高超,又或者是霍澤楷無心搭理她,霍澤楷從未當面指出過。
而昨晚,不知道是因爲體力消耗太大,又或者是第一次安了心,安妍還是第一次長得睡得那麼沉,她甚至連霍澤楷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安妍去浴室洗了澡,將自己爲數不多的行李收拾好。來了霍家別墅以後,安妍所有的衣物都是由霍澤楷準備的,他準備的不少,安妍穿的卻只有爲數不多的那幾件,剩下的當然不可能留給這棟別墅的女主人。安妍只帶了平時常穿的幾件,剩下的那些想必自然會有下人收拾殘局。
下樓的時候,安妍才突然察覺,林安早就已經在客廳等候了。林安就在客廳站着,見到安妍,他淡淡地打了個招呼,不是他經常稱謂她的“安小姐”,而是較之更加親密的安妍。
前者是尷尬的關係,而後者則是輕鬆自如的朋友。
對於安妍和霍澤楷關係的斷裂,林安自然是高興的,他再也不用做那些無用功,不用再做霍澤楷和張資的雙面間諜,在他和張資之間,再也沒有老闆和朋友這一層關係的隔閡,再也不會出現像過去那樣瀕臨分手的絕境。
“等了很久了吧?”安妍有些尷尬地開口,她以爲整棟別墅只有自己一個人,所以剛纔收拾得也就慢了些。
“沒多久。”林安輕笑,“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林安晃了晃自己手裡的檔案袋,臉上的笑容也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之前總裁讓人整理好的全部資料都在這裡了,因爲之前一直沒有去找人證,所以這才耽誤了些時間,否則,一定能早點交給你的。”
聽林安這麼說,安妍的心中有好奇,但是轉而便變成了苦澀。霍澤楷早就已經着手查這件事是真的,但是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查清楚也是真的。那段時間的怨懟和不解現在都成了驚喜,變成了禮物,她卻是如鯁在喉。
“謝謝您了。”安妍接過了林安手中的資料,牛皮紙袋子上還帶着林安的筆記。
“對了。”林安登時變得有些尷尬,他從自己的文件夾中拿出了一張鈔票,“這是總裁讓我轉交給你的。”
光是看到那張支票,安妍便知道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昨天晚上混亂的記憶襲來,她又想起霍澤楷那狂妄又自大的話來,他果然是大手筆啊,看着支票上那一連串的零,安妍忍不住想。
安妍知道,對霍澤楷而言,這不過是他慣性給的分手費,這對他而言再正常不過。
安妍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拿這一筆分手費,霍澤楷一定也會千方百計地讓自己收下,畢竟在他的眼裡,只有自己
收下了這筆錢,他們之間的關係纔算是正式的完結,纔是自己絕對不會糾纏的類型。
只是安妍終究還是看錯了霍澤楷。霍澤楷又怎麼會不知道安妍的心思,安妍從來都是那種不會拖泥帶水的人,霍澤楷從來都沒有擔心過安妍會捨不得自己,甚至去找新聞媒體找噱頭,刷存在感。
她從來都是存在感極強的那種人,正是因爲存在感強,她纔不用刻意地找存在感。
至於給安妍這筆錢的緣由,霍澤楷自己也想不清楚。
是擔心她會因爲沒錢活不下去從而找其他的男人?亦或是隻是想給安妍添堵?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追根究底的人,很多事情都是做便做了,他從不考慮到萬全的程度纔去做,他想做便也就做了。
只是苦了從中當傳話人的林安,他本來不過就是想當個巧差事,把收集到的資料給安妍,這樣一方面是服從霍澤楷的命令,另一方面還能拉近自己和安妍之間的關係,把和安妍的關係處理好了,他對張資才能更得心應手,只是他沒有想到,霍澤楷從來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他不爽的時候,林安又怎麼能好受?這不,霍澤楷又擺了他一道,讓他在辦了一件好事以後立即把壞事也辦了。
林安一邊將支票遞給安妍一邊心裡打鼓,安妍這種性子,若是不收支票,自己又該怎麼辦?是強硬地塞給安妍?或者就乾脆自作主張再把支票給霍澤楷送回去?他一邊想還一邊思慮,如果自己把鈔票給霍澤楷送回去霍澤楷把他送到島上的概率有多大。
只是他沒有想到,安妍竟然臉色未變地把鈔票收了,她不光收了,還對他說了聲謝謝。
這就讓林安有些糊塗了,難不成霍澤楷轉性了,安妍也轉性了不成?
“等下你去哪兒?”林安的任務並沒有就此終止,他還有進一步的任務。
“啊……”安妍沉吟了片刻,不用林安說,安妍便明白,林安這麼問自己還是霍澤楷的吩咐。安妍知道,在霍家別墅這樣的地方打車有多困難,她也沒有想過要爲了所謂的什麼氣節在烈烈寒風中杵着,有個免費的司機把自己送到地點當然是最好不過的。
“還沒有想好。”安妍的語氣有些低沉,她的確是還沒有找好地方,當初剛剛回到文市的時候,一直都是在霍家別墅裡住着,再後來去了濱市又回來,她只顧着和霍澤楷攤牌了,哪裡還有時間去想房子的事情?
“霍總已經爲你準備好了住處。”林安淡淡地說。
安妍不覺有些詫異,現在兩個人已經橋歸橋、路歸路了,爲什麼霍澤楷還要幫自己準備住處呢?如果自己真的住進了霍澤楷找的住處,那她和之前被霍澤楷包養又有什麼分別?而她更想不通的是林安爲什麼要這麼說。
“當然。”林安笑了笑:“如果你不想住霍總爲您準備的住處,張資最近也幫你物色了一處,就在她
家樓上,房東舉家搬遷,最近正在找租客,因爲出國的事情比較急,後來就把這件事轉交了張資,價格也是同等戶型中最低的價位。”
林安幾乎和張資住在了一起,安妍再和張資住在一起多有不便。張資和安妍都知道這一點,但是如果張資和安妍分上下樓住,兩個人除了能互相照應意外,還能有效地避免一些尷尬的場面。
安妍當然知道,事情不會像林安說得那麼簡單,甚至或許張資還爲自己墊付了一部分的費用。
張資找的地方,當然要比霍澤楷找的地方方便一些,這兩者的比較,高低立現。安妍已經虧欠了張資很多,也就不再在乎這零星的一點兩點,“那好,那還要麻煩你送我過去了。”
聽安妍鬆口,林安不由得舒了一口氣,在他來之前,張資給他下了死命令,如果安妍不去他們樓上住,他也就不用回去了。他還擔心安妍會怕麻煩他們而不肯過去入住,沒想到事情這麼輕易地就解決了。
林安也不由得有了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慨。
林安也走出別墅去開車,安妍緩緩地從別墅出來,而後重重地將門帶上。
外面的溫度很涼,涼得讓安妍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安妍看着外面這蒼茫的景色也不由得懷疑,自己竟然在這裡住了這麼長時間。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夠和霍澤楷扯上聯繫,當然她更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甚至會有一段那麼詭異的歲月,有些時候,回頭想想,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啊,它就那麼發生了,熠熠生輝。
“安妍。”林安將安妍的行李放進行李箱裡,然後對愣在原地的安妍說:“該走了。”
安妍點了點頭,聲音淡淡的:“知道了。”
安妍原本以爲,自己離開的時候,一定是歡欣鼓舞的,一定是興高采烈的,又或者是憤憤不平的,但是唯獨沒有想過像這樣一般平靜。
當自己等待了那麼久的結局終於來臨的時候,那種從心底浮上來的疲憊讓安妍甚至沒有了歡喜的力氣,她只是將視線瞥向窗外,看着窗外的景物一點一點地倒退,她的心啊,也跟着一點一點地沉寂了下去。
好像有什麼東西開始變得空了下來,那麼溫順,那麼淡然,那種一點一點地從自己的心裡流失的痛楚席捲了她,讓她變得難過又失落。
林安好像說了什麼,又或許什麼都沒說,安妍已經記得不甚分明。
她竟然在車裡睡了過去,在依稀的睡夢中,她彷彿看到了一雙眼睛。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明亮又陰鷙,他看着她的眼神那麼複雜。
那麼熟悉,又好像很陌生,她只是看着他,腦子裡拼命回憶那個人是誰,可是她想了許久,想的腦袋都開始發疼,卻始終沒能想起那個人的面貌。
直到那道冷清的聲音響起:“安妍,你是不要我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