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
阿斯忒瑞亞再次醒轉過來的時候, 觸目所及的便是一片寂靜的黑暗。
虛夜宮中沒有真正的光明，甚至是虛圈長久以來也是在一片不可挽留般的黑暗中。
這漫長的衍生而無盡的黑暗。
這裡的規則太過簡單。
殺戮與被殺戮就是全部的規則。
藍染通過他的力量統治了這個世界，就是這個世界再也簡單不過的法則。而她身爲虛夜宮的第四十刃, 自然知道力量代表了什麼。
這個世界只有虛無, 沒有所謂的愛。
阿斯忒瑞亞一直都生活在這樣的一片黑暗中, 只是從來也沒有覺得恐慌。因爲沒有什麼可以填充的了所謂的心。
哪麼懼怕這樣的感情永遠也不會出現吧。
即使是這樣簡單的情感也是如此的奢侈。
她微微的動了手指的時候, 才感覺道覆蓋在她手上的觸感。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動作, 一直伏在她身邊有些睏倦的妮露一下子就醒了過來。
“瑞亞，你沒有事情吧。”
帶着欣喜的聲音，充滿着慢慢的擔憂。
“姐姐。你不要說話, 你聽我說。”妮露聞言，果真不再說話, 只是靜靜的等着阿斯忒瑞亞說些什麼。“姐姐, 你還記得誕生之源麼？”
人類的靈魂可以被虛吞噬而成爲虛, 也可以因爲內心強烈的執念而變成虛。所謂的誕生之源並不是憑空的產生虛的生命，而是無數的虛的力量, 無數下等虛的力量匯聚在一起，產生了新的強大的或弱小的生命。
阿斯忒瑞亞繼續的說：“人類的誕生大概不是這樣的吧，姐姐，我們的誕生是以死亡作爲代價的，因爲有無數殘留的死亡而匯聚而成的力量, 所謂的誕生之源, 一開始就不存在什麼希望之類的東西吧。
“我知道我一直瞞着姐姐讓姐姐不開心, 那麼我現在就告訴姐姐吧, 從我第一眼看到姐姐的時候, 也就是我真正誕生的那一刻，我的生命一直再流失, 姐姐，不是力量，所以以虛按照本能通過力量感知存在的時候，姐姐纔會感覺不出有什麼不同，可是我自己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姐姐，我活不久了。”
妮露急切的說道：“瑞亞，不要說傻話。”
阿斯忒瑞亞伸出手放在嘴邊，“我說了，姐姐，請聽我說，請允許我任性一次，我只想對姐姐說這些話。姐姐，你還記得我們相見的那一刻麼？沒有別的什麼，在我生命之初就看到了姐姐你，你知道麼，姐姐，你碧綠的頭髮多麼的好看，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特別特別的高興。”
妮露自然也記得這些。
相同的力量源泉誕生的她們，在一出生就感受到了對方的存在。那些彙集在她們體內的虛的力量已經完全的融合，不管那些虛曾經經歷過什麼。
她們的生命完全的嶄新。
她記得第一眼看到阿斯忒瑞亞的樣子，白色的長髮隨風飄揚，蒼白色的面容，緋紅的眼眸和髮色，第一眼就充滿了滄桑。
一眼萬年，望斷世間。
白色和緋色的交織，所見的唯有觸目驚心。
作爲共同擁有歐德修凡克這個姓氏的姐妹，所以在一開始感知到了自己名字的同時，也感知到了對方的名字。
妮莉艾露選擇了即刻伸出自己的手，喊她一聲“瑞亞”。
“其實我一直覺得很幸運，可以在一開始就遇見了姐姐，這是不一樣的，就算是姐妹，也不一樣啊，就算是一個誕生之源，也不一樣，薩爾阿波羅的兄弟和他有什麼呢，姐姐，我們是不一樣的。”
阿斯忒瑞亞輕輕的綻開一個笑容。
自從妮露認識她以後，她的笑容總是掛在嘴邊，但是讓人感覺到的卻只有涼薄而不是什麼溫暖。
此刻的笑，雖然仍舊是淡然一般。
卻分明已經帶着一種觸手可及的溫度。
“我們一起走，在這個世界裡，我們一直一起走。我知道一個人走會多麼的孤單，所以史塔克寧願撕裂自己的力量只爲了尋找一個夥伴。我很幸運，姐姐，我們在這個虛圈裡還擁有彼此。
“姐姐，你知道麼，我有種感覺，似乎我曾經也擁有這樣的一個親人，我似乎總是像姐姐愛護我這樣去愛護他，所以到了現在我纔會如此不可救藥的依戀上姐姐給予我的一切，可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誕生的一刻失去所有，越是強大就越是徹底。
“我記得的，我們一起走的每一段路，在虛圈有漫無邊際的殺戮，我斬殺過多少的虛我已經記不清楚了，可是我清楚的記得我們一起走過的每一天。”
漫天飛舞的白沙，永遠沒有盡頭的黑夜。
蒼茫的我們只剩下了彼此。
妮露記得她曾經在仰首的時候看到了虛圈的夜空，那樣寥廓的夜空只能夠讓人感到恐慌。
但是她側過臉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人。
她的妹妹，她的瑞亞。
作爲虛，竟然也感覺到了安心。
“姐姐，我知道作爲虛，是沒有了過去的。可是，爲什麼，到了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卻看到了很多很多不該屬於我的東西，就算是以前也是，會感覺到不一樣的東西。”阿斯忒瑞亞笑着看向妮露，“姐姐，你知道除了虛圈這樣的無盡的黑夜之外還有什麼樣的周遭環境呢？我卻總是感覺到一種壞境，好像是一種很溫暖的顏色，一種溫和無比的顏色，那叫做什麼呢？”
橙黃色的環境，暖暖的溫馨。
就算是夕陽這樣普通的環境，在虛圈也不會存在。
“我也不知道我和那個叫做朽木衍夜的死神究竟有什麼關係，按照藍染大人所說的，應該是很像吧，可是那個女死神又不是被虛吞噬而死的，我更不可能擁有她的感情，我究竟爲什麼會這樣呢，姐姐？”
儘管沒有笑的理由，還是一直在笑。
彷彿是一直浸染在幸福裡，有無數笑的理由。
“姐姐，如果我真的是朽木衍夜的話，我可以感覺的到她是一個很幸福的人，不然爲什麼一定要無時無刻的笑呢，爲什麼呢？”
妮露一直坐在阿斯忒瑞亞的一旁，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察覺到妮露的動作，阿斯忒瑞亞安然的一笑，“姐姐，不要再擔心什麼了，一直以來雖然我都被困擾着，但是沒有什麼關係，一切就要和我沒有什麼關係了，只是我放心不下姐姐，這是我唯一的牽掛。”
在虛圈，她一無所有，只有妮露。
她從來不曾仰首看過那個強大的男人，就算是站在他的面前，眼睛從來不曾和他有過任何的交匯。
他於她，只是一個強大的願意服從的主人。
別無其他。
妮露聽到阿斯忒瑞亞的話，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然後撲到她的懷裡，她碧綠色的頭髮一向很柔和，讓阿斯忒瑞亞只感覺到了柔軟和溫暖。
“瑞亞，不要離開。”
阿斯忒瑞亞沒有應答。
我只是不想要欺騙自己，欺騙別人。
她伸出手，緊緊的和妮露相擁在一起，妮露的手一直在微微的顫抖，阿斯忒瑞亞甚至感覺到有溫潤濡溼的感覺。
強大的虛夜宮第三十刃，身爲虛的她本不會擁有眼淚。
阿斯忒瑞亞不回答她的話，她只是帶着笑意的說了一句話，在寂靜空曠的房間裡顯得微笑而又清晰的直入心扉，“姐姐，謝謝你。”
長夜漫漫，衍生無盡。
虛夜宮宮門。
阿斯忒瑞亞已經走到了虛夜宮的門口，卻發現那裡站着一個人，他白色的羽織穿在身上，帶着一副黑色框架的眼睛，看上去仍帶着一種溫潤忠厚的親和之感。
這已經算不得僞裝。
或者說僞裝已經變成了本性。
“阿斯忒瑞亞，要到哪裡去呢？”
聽到藍染的聲音，阿斯忒瑞亞立刻微微的低下頭去恭敬的回答道：“藍染大人，屬下是按照慣例出外探查。”
“哦。“藍染笑笑，繼而點點頭說道：“我知道的，阿斯忒瑞亞經常會挖掘到很有潛力的人到虛夜宮來，我也要謝謝你呀。”
她仍舊只是低着頭，“這是屬下的職責。”
“看到阿斯忒瑞亞這個樣子，說實話我總覺得不自在。”藍染帶着眼鏡的眸子看向阿斯忒瑞亞，“我說的吧，阿斯忒瑞亞和我的一位故人實在是太像了，所以我才覺得不自在，因爲阿衍從來不會這樣對我說話。”
阿斯忒瑞亞能夠感覺的到，就算是僞裝，這個男人在聽到朽木衍夜的時候也總是放慢放緩了聲調。
以一種無比懷念的語氣溫暖的回憶。
同樣是這個男人，親口對她說的。
我的阿衍，是我親手殺死的。
阿斯忒瑞亞沒有回答，只是藍染仍舊繼續說，“其實現在想一想，如果當時我和阿衍再過幾個月就要結婚了，到了現在的這個時候，就連阿衍最喜歡的弟弟也已經娶了妻子，我和阿衍的孩子，也應該能夠進入真央了吧。”
藍染微微的揚起頭來，“阿衍的孩子會是怎樣的呢，是像我還是像她呢，如果是個女孩子一定很漂亮吧，就像她一樣。但是不可能的，我也是知道的。我曾經可能成爲一個丈夫一個父親，我的阿衍也可以成爲一個非常好的妻子和母親，但是我都放棄了。阿斯忒瑞亞，你放棄過什麼嗎？”
“屬下惶恐。”
聽聞阿斯忒瑞亞的話，再看看她一直不曾擡起的頭，藍染一笑，“阿斯忒瑞亞你在我說到一些事情的時候總是這樣的話，算了，你去忙吧。”
藍染說完之後，轉身離開。
帶着“五”標號白色羽織的淺綠色的裡色飄揚出來，和這個男人的棕色髮色交織在一起。
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就算是背影，也可以放下心來。
忽然的，她一向沒有溫度的雙眸，看着這樣慢慢遠去的身影。
竟然止不住的酸澀。
市丸銀的聲音響起的時候，阿斯忒瑞亞正收回自己的目光。
市丸銀的聲音總是帶着輕佻，無論什麼時候都都聽不出正經的東西。“哎呀呀，藍染隊長又在對瑞亞說什麼呢，他最近總是這樣喲，阿拉，小瑞亞你聽出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了嗎？”
阿斯忒瑞亞已經垂首，“屬下不敢妄斷大人心思。”
市丸銀籠起袖子，自顧自的說起來，“說起來，今天好像也是什麼了不得的日子呢，哦，今天是小姐姐的祭拜日啊，難怪藍染隊長的情緒會有些不一樣的啊。其實我今天也去朽木家看小姐姐的墓碑了，很多人都去了，今年好像是個整數年所以小姐姐的故人都去了吧，志波海燕、京樂春水，反正很多吧，亂菊也去了。對了，瑞亞你知道我是哪個番隊的隊長嗎？”
“屬下沒有記錯的話，是三番隊。”
“對啊，小瑞亞，我有說過的吧，小姐姐也是三番隊的隊長，今天隊上還有不少的老隊員都提出要去祭拜呢。抱了很多的金盞菊，這可是三番隊的隊花。話說前一陣子有什麼女協的創刊上還專門做了小姐姐的介紹呢……
“你說，是不是很多人不曾忘記她？”
市丸銀俯下身子，想要看到瑞亞的表情。
她面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看到她的表現，市丸銀揮揮袖子說道：“我看阿斯忒瑞亞你也不會說什麼的吧，其實被那麼多人記得做什麼呢？藍染隊長記得小姐姐不就好了麼？”
市丸銀說過之後，也朝她揮揮手的離開。
阿斯忒瑞亞一直恭敬的站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
推開虛夜宮的大門的時候，迎接她的是一如既往的白沙。
虛夜宮的城樓之上站着兩個人一直望着她遠去的身影。
直到她消失了之後，薩爾阿波羅纔對這諾伊特拉說道：“我都觀察很長時間了，阿斯忒瑞亞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固定的出去比較長的時間，等她回來一個人也比較好對付了。正是這個時候。過幾天藍染大人也不會在的，諾伊特拉，我們合作吧。”
諾伊特拉把帶着憤怒凝視阿斯忒瑞亞的眼睛轉向薩爾阿波羅。
看着薩爾阿波羅的滿臉笑意，他卻只是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該死的歐德修凡克姐妹，我會讓她們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