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能說欺負，咱們府裡規矩嚴，丫鬟、小廝一向是分開住，平日裡見着也不許多說話，以免惹來事端，可每個院裡不可能只有丫鬟，沒有小廝，但咱們後宅還是女子多，男子少，所以小廝的地位一直不高，處處受制，但石頭的地位在咱們府裡可真真不低，別看他沒得什麼銀子，也沒什麼勢力，但憑他能姓林，府裡多少小廝看的眼紅，這不，隔壁院子裡的小廝見四少爺雖喜歡石頭卻是個不掌事，就成天想着法子找石頭麻煩，都不是什麼大事，但多了也麻煩。”李媽媽甚是發愁，畢竟她現在是四小姐的人，總不好冒然去管四少爺的事兒，不然又會被人抓住把柄。
“行，我知道，這事兒交給我吧。”林初晗沉聲道。
“是……”李媽媽心喜，她早就把石頭當成自個兒人，雖說石頭有些木訥、憨厚，卻是個忠心不二，讓人可憐的孩子：“四少爺那邊，除了四個雜役，像大丫鬟侍書、三等丫鬟雪雁、雪花、雪融和雪釧，都能碰到少爺的食物，只是次數多與少的問題。”
侍書原是大夫人院裡的人，自打來了玉煙閣，還算安穩，沒甚的小動作，不過是真乖，還是假乖，還不清楚，畢竟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很多事，她都不知道，雪雁原是她院裡的，性情孤僻，對什麼都沒甚的興趣，另外三個是新來的丫頭，也是最可能被人收買下毒之人。
“媽媽，幫我把這些人都喊過來，就說我有話要問。”林初晗心中有了計較，吩咐道。
“是，小姐。”李媽媽麻利的出去喊人，沒一會兒就把人都集齊，林初晗裹了裹身上的小襖，捂着個小爐，打開門走了出去，外頭，院子裡站了一堆下人，林初晗站在臺階上，從左到右挨個瞄了一眼，也不說話，就這麼幹看着，把一個個小丫鬟看的一頭霧水。
“早上母親懲戒兩個丫鬟的事兒，你們都去看了嗎？”林初晗握着小暖爐，樂呵呵的問道。
“回小姐，奴婢們都去了。”玉煙閣的大丫鬟侍書，作爲等級最高的丫頭，代表其他人上前一步，深深作揖，回了一句。
“你們……也都去了？”林初晗並未理會侍書，越過她，望着後面的丫頭，侍書行禮的動作一頓，臉上有些尷尬。
“都去了。”其他丫鬟相視一眼，同時回答。
“我走的早，你們跟我說說早上是怎麼結束？”林初晗笑眯眯問道，看得下面下人不禁打了個寒顫，各個縮頭縮腦，無一人答話。
林初晗隨意瞄了一圈，納悶道：“怎得各個都成啞巴？難道還要我點名？”
丫鬟們縮成一團，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看來是非要我點了……雪融，你來說。”林初晗點了個膽子最小，聽說這雪融晚上不敢一個人睡，稍微有點兒動靜都會嚇醒，由她來說相信效果最好。
雪融死命垂着腦袋，生怕自己被點到，猛的一聽到自己名字，差點兒嚇死，早上的事兒已經讓她渾渾噩噩、惶惶不安，現在回憶起早上的事還心有餘悸，她哪敢再想，晚上定是要做惡夢，慘白着一張臉，哆哆嗦嗦道：“四小姐……奴婢……奴婢早上正忙着，所以……所以就沒去。”
“沒去？”林初
晗嗤笑一聲道：“掌家人的命令你敢不聽？你膽子可真大呀，雪融，我以前怎得沒發現你還有顆老虎的膽子……要不要我回頭跟母親說一聲，你不聽主令，置若罔聞？”
雪融一聽，嚇得膽子都破，雙腿一軟，趴跪在地上，挪動雙膝朝林初晗爬了過去，兩側的下人生怕被牽連，紛紛避讓，雪融哭喊道：“求四小姐饒命啊，雪融，雪融剛剛撒了謊，雪融早上確實去了，還待到最後，求小姐饒命，求小姐饒命啊，嗚嗚……”
“我什麼時候說要殺你？我不過讓你把早上發生的事兒描述一遍，怎得就跟要了你命似的？”林初晗可愛的眨了眨眸子，甚是不解。
“雪融，雪融……”雪融只要一想到早上發生的事兒就渾身發冷，那張嘴怎麼都說不出話來，哭喪着一張臉道：“小姐，您就饒了雪融吧，雪融實在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好啊，不說也行……”雪融聽了心中一喜，只見林初晗繼續道：“那就先打三十大板再說，來人……給我拿下去。”
李媽媽得令，就要把人拖下去。
雪融頓時嚇得面無人色，回憶早上的事兒她是怕，但挨板子她更怕，一看四小姐居然讓人把她拖出去，就渾身哆嗦個不停，也顧不得怕：“……奴婢說，奴婢說，請四小姐饒命，饒命啊。”
李媽媽見此，停下手看了一眼林初晗，正好瞧着林初晗揮了揮手，她便退至一旁，不言不語。
“那你就說吧……我們都聽着呢。”林初晗似笑非笑的瞄了一眼在場的丫鬟，甚是清閒。
“是，是……”雪融抹了把眼淚，恐懼的說道：“早上，奴婢趕到前院的時候，大夫人已命人打了板子……杜婆子很快就沒了氣……彩香也……”
“慢着。”林初晗輕飄飄阻攔道，指尖輕輕敲了敲手中暖爐的爐壁，發出清脆的聲音，好似敲打在雪融的心房，心臟砰砰砰亂跳：“太簡單了，被打的人是怎麼喊得？堅持多長時間？可說了什麼？其他人是個什麼反應？有人哭嗎？有人笑嗎？兩個人是個什麼結果？可有死人？可有人活？活人又是怎麼處理……還有地上血……多嗎？”
雪融的臉色隨着林初晗的話語越來越白，沒有血色，就連她身後一羣丫鬟也個個慘無人色，有幾個甚是感覺喉頭有些乾澀。
“奴婢……奴婢……”雪融抖着身子不敢答話。
“你不說？那我可就打了哦？”林初晗可愛道，聲音猶如天籟，聽在雪融耳中卻是地獄魔音。
“奴婢說，奴婢說……當時，大夫人命人打了板子，奴婢當時害怕的躲在外面，耳邊全是兩個人被打板子之後的嘶喊嚎叫聲，一聲聲，震如天，響如雷，不管奴婢怎麼捂住耳朵都沒用，一聲聲的慘叫好似敲打在奴婢心房，奴婢只覺得心臟好似被拍打般，不停收縮，呼吸都有些困難……不止如此，血腥味兒也越來越濃，奴婢向來膽小，害怕血腥味兒，那味兒恁的濃稠，就好像血池一般，棍棒拍打肉體的聲音越來越響，還帶着一絲粘稠的聲音，奴婢一回頭，就看見，看見……”
“看見什麼？”林初晗柔媚輕柔的聲音蠱惑道。
雪融恍恍惚惚的擡起頭，望着林初晗
，視線茫然而沒有焦距，不知是怕到極限，還是嚇過了頭，身子也不抖，臉色也紅潤不少，飄忽道：“奴婢看見……杜婆子……暴睜着赤紅色的雙眼，狠狠瞪着奴婢……那張臉猙獰、可怖，充滿憎恨與陰森……好像從地獄爬出的惡鬼，隨時會吃了我……吃了我……吃了我……”
林初晗望着不停重複，有些結巴的雪融，心中滿是疑竇，她在搞什麼？
“你怎麼了？雪融？”這下子不止林初晗，李媽媽，下面的丫頭各個都發現雪融有些不對勁兒，但是卻沒人上前看望，各個避如蛇蠍，躲得遠遠的，好似怕沾染什麼污穢物。
林初晗從臺階上走了下來，朝雪融走去，李媽媽上前想要攔阻，卻被林初晗給按住，林初晗站在雪融身前，仔細打量一眼垂着腦袋嘀嘀咕咕的雪融，擰着眉蹲了下去，輕聲道：“雪融，你沒事兒吧？”
雪融仍是搖頭晃腦小聲說着什麼。
“雪融，雪融？”林初晗伸手推了推雪融，雪融猛的擡起腦袋，臉上神色莫名，只見雪融歪了歪腦袋，嘴脣發白，臉色發紫，眼珠子渾濁一片，好似看到什麼非常可怕的東西，張了張嘴：“……吃了……你……”然後，砰的一聲摔在地上，不再動彈，嚇得後面那羣丫頭驚聲尖叫，不停後退，聚攏在一起，好似這樣就能增添勇氣一般。
“小姐，快起開，小心衝撞了東西。”李媽媽在一旁急的直跳腳，看這雪融的模樣，好像被已死的杜婆子給附身，這種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想過去，卻又害怕有東西在附近，眼見着小姐不止不離開，反倒是伸手在雪融身上不停摸索，李媽媽氣急，一跺腳，衝小姐撲了過去，一把拉開小姐，伸手上下拍打着小姐，想把那些個髒東西給拍走，口中還唸唸有詞：“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千萬莫要糾纏我家小姐，從哪兒來，往哪兒去，去吧，去吧……”
林初晗哭笑不得待在原地，讓李媽媽在她身上不停拍打半天，忍不住伸手推拒：“好了，媽媽，我沒事兒。”
“什麼沒事兒，你沒看見雪融被杜婆子的鬼魂附身，小心沾上什麼髒東西，這可不是好玩兒的。”李媽媽嚴肅道，仍是不停在林初晗身上拍打着，林初晗眼中滿是笑意，別看李媽媽身子壯實，有把子力氣，但是對於鬼魂這東西怕得緊，前世出了那檔子事兒，差點兒沒把李媽媽給活活嚇死，但她在極度恐慌中仍是不忘自己，林初晗想想就高興，所以也就不管李媽媽在她身上拍打的事兒，一扭頭望着對面那羣不停打哆嗦，互相避讓，面無人色的丫鬟，想不到不過是找個丫鬟把白天的事說一遍，嚇唬嚇唬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居然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林初晗衝李媽媽揮了揮手，指了指對面的丫鬟，讓她不要插嘴，李媽媽雖然心急，卻也知體統，見小姐真的沒事，才退到一旁。
林初晗悄悄衝丫鬟那兒走了過去，伸手輕輕拍了拍雪釧的肩膀，也就是雪融的同房，經常被雪融的一驚一乍嚇得魂兒都飛了，此刻被林初晗這麼一拍，更是三魂去了七魄，差點兒昏倒，閉着雙眼，不停揮舞着雙手，叫嚷着：“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沒害你，我沒害你啊，嗚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