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在客棧睡不習慣,天剛亮近香就醒了,拿着自己的小包袱開始往回家的路上走。從西城到南鄭,她足足走了大半天,直到天色已經暗下來,路上沒什麼行人了,她纔到了家。她不想讓人看到她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尤其不想讓陽成一家看到。

近香回到家的時候,水二叔關了門正坐在堂屋裡喝悶酒。阿雲走了,女兒也不在家,他一個人,總覺得空落落的。聽到敲門的聲音,他以爲是黃三來找他趕工,於是也不去開門,只在裡面應道:“今天我不舒服,要是趕得急你去隔壁找我大哥吧。”

近香聽了這話,一整天的渾渾噩噩和失落迷茫全都沒了,只剩下滿心的擔心,把門拍得更響,開口叫道:“阿爹,我是近香,你快開門,你怎麼了?”

聽到近香的聲音,水二叔剛開始還以爲聽錯了,等聽真切了,心裡一陣激動,急急忙忙地起身去開門,讓近香進了屋,一邊問道:“你怎麼回來了?這麼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啊”

近香忙笑道:“早上就上路了,可是路上走岔了,兜兜轉轉地走回來,就這個時候了。阿爹你在喝酒啊,晚上吃什麼了?”

水二叔忙把桌上的落花生的殼兒草草收拾了一下,笑道:“這麼早也睡不着,所以就喝點酒。你還沒吃飯吧,過了還有,我去給你熱一熱,等明天我去買點兒肉回來,再好好吃一頓。”

近香着實是餓了,點點頭回屋把包袱放下,然後跟到竈房,對水二叔道:“阿爹,讓我來燒火吧。”

等吃完飯父女兩個便各自回房睡了。這一晚水二叔睡得尤其安心,以前不覺得,現在女兒在身邊,才真的覺得心裡踏實了。近香卻一直睡不着,腦子裡一直在想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想出許多個主意又都一一否定了,最煩惱的,還是要怎樣去面對周圍人的眼光,畢竟被退婚,絕對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父女兩個都起牀了,水二叔去院子裡打水,近香就去竈房點火做飯。吃飯的時候,近香就一直在想在怎麼跟阿爹說,猶猶豫豫的一直到飯都快吃完了才終於開了口:“阿爹,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

水二叔擡頭笑道:“什麼事啊?”

近香吞吞吐吐了一陣子,“我以後就不去霍府做工了。”

水二叔第一反應是高興,畢竟他也希望女兒能留在身邊,只是近香前些時候纔跟他說了要多做兩年,現在回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於是忙問道:“怎麼了?”

近香忙帶着笑答道:“以前就跟他們說做到十月的。這幾天我想了很多,還是覺得應該回來陪着阿爹,阿爹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水二叔不疑有他,開心地笑道:“我就說嘛,就應該這樣,你一個女孩兒家在外面,我也擔心得很。你昨天趕了那麼久的路,肯定腳疼,就在家裡歇着吧,我還要去黃三家一趟。”

“去做什麼?”

“他們家想做個櫃子,說我是熟人放心,我現在左手也能做木活了,雖然沒有從前那麼利索,不過只要不是太複雜的東西,都沒問題。”

近香送水二叔出門,自己在家洗了碗,又把屋子裡裡外外收拾了一番,把收拾出來的衣服被子都洗了。等到所有事情都忙完,已經是晌午了,又忙着去做飯。

“近香?”

近香正切着菜,突然聽到陽成和的聲音,差點把手都切到了,收拾了一下紛亂的心緒纔回頭笑道:“是和姐姐啊,你快做,我先把這個切完。”

陽成和站在一旁也不坐,只道:“我早上看到二叔出門了,剛剛任二叔經過,說看到他在黃三叔家做活,我就想那你們家怎麼會冒煙呢,跑過來一看,果然是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說到最後一句,就有些傷感了。

近香忙笑道:“我這不是剛回來嘛,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

陽成和卻不笑,幽幽地說道:“近香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不會來找我的,要不是我看到了,你肯定不會主動來告訴我的。”

近香沉默了片刻,和姐姐說的沒錯,她不會去找她,陽成家是她現在躲不躲不及的地方。陽成和見她不說話,心裡愈發難受了,扯着她的袖子睜大眼睛望着她問道:“近香,我知道你惱我哥哥,惱我們一家人。可是我們兩個這麼好,你也不理我了嗎?”

“近香,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我也不想讓事情變成現在這樣的。你一直不在家所以不知道,前段時間我跟玉姐姐跟官差打起來了,被關進了大牢,哥哥他也是沒有辦法……我一點都不喜歡那個樑從飛做我的嫂子,近香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近香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她從來不知道和姐姐爲了她還被關進過大牢,心裡感動得一塌糊塗,拉了陽成和的手,噙着眼淚笑道:“我不理誰也不能不理和姐姐啊。我以後不去霍府,要留在家裡了,和姐姐一定要經常過來找我玩兒,等會兒就留在這裡吃飯吧。”

於是陽成和就留在了近香家吃飯,正吃着卻聽到陽成大嬸四處找她回家吃飯,擡頭看了近香一眼,笑道:“我出去跟我阿母說一聲。”

“和姐姐你回去吧。”近香笑道,“改天再一起玩兒也是一樣的。”

陽成和愣了一下,立刻知道了近香在想什麼,一陣心酸,擠出一個笑,放下碗筷就跑出去了。

陽成大嬸正在四處找人,看到陽成和跑過來,有些生氣道:“吃飯的時候也不知道回家,讓我到處找,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啊”

陽成和忙低頭認錯。自從樑從飛進門,家裡經常吵吵鬧鬧,阿母的脾氣就變成這樣了。她看着阿母整日裡唉聲嘆氣,也再不敢任性胡鬧了。

陽成大嬸拉着她往家裡走,一邊繼續數落道:“你也不小了,該懂事了,現在你哥哥成了親不比以前了,你自己不小心着點以後可怎麼辦啦唉,死活等你嫁人了就好了……”

“阿母,”陽成和輕聲打斷她的話,“近香回來了。”

陽成大嬸還在說,說着說着突然反應過來,急急地拉着陽成和道:“近香回來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你怎麼不告訴我?她好不好?是不是還怨恨着我們家?唉,當初沒有這檔子事,現在你哥娶的就是近香,家裡也不會弄成這樣子……”

陽成和看到阿母又開始嘆氣,忙道:“她剛剛纔回來,不恨我們家了。阿母,我們趕緊回家吃飯吧,現在天冷,等會兒飯菜該涼了。”

“等等,我先去看看近香。”

“阿母,還是先吃飯吧,近香現在也在忙着呢。”陽成和拖着陽成大嬸往家裡走。近香現在不想看到他們家的人,她知道。

飯桌上,樑從飛突然放下筷子,對陽成選皺眉道:“阿選,你跟阿母說說,這菜不要放這麼多的油,我吃着不舒服。”

陽成選強忍着不耐道:“阿母做飯一直都這樣,我們一家人都習慣這個味道了。”

“可是現在人家也是你們一家人了嘛”樑從飛略帶着撒嬌埋怨道,“人家不喜歡吃這麼油膩的東西。”

陽成大嬸只管放下筷子,唉聲嘆氣地去了竈房,陽成和只管埋頭吃飯,只當沒聽見,卻聽樑從飛又道:“阿母,您別忙了,沒關係的。等過兩天我跟阿選會回縣城去住一段時間。”

吃完飯樑從飛放下碗筷就回了屋,一邊對跟進來的陽成選道:“阿選,我們今天去哪裡玩?要不然我們還去河邊釣魚吧,我很喜歡的!”

陽成選皺眉道:“我們一家人要過日子,要幹活,要忙生意,不能整天都出去玩兒。娘子你體諒一下行嗎?”

“你還叫我娘子我們都成親了,你叫我飛兒不就好了?”樑從飛不樂意道:“我從來沒幹過活,也不會,家裡又沒人說話找樂子,你要悶死我啊?”

陽成選眉頭皺得更緊了,“我想縣令大人一定很想念你,你也一定很想念他,要不你回去住一段日子吧?”

“回去?好啊”樑從飛兩眼放光,嬌聲歡呼道,“你終於願意跟我回去住啦?太好了”

陽成選揉着眉頭解釋道:“我這兩天有生意要跑,不在家,你一個人也無趣,不如我送你回去吧,等我回來了再去接你?”

“你不去?”樑從飛立刻就沉了臉色,把手上的木梳一摔,“你不去我一個人回去做什麼?”

最後好說歹說,陽成選終於說服了樑從飛回縣城住一段時間,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當下就幫着收拾,準備立刻就走。她在這個家裡多呆哪怕多呆一小會兒,他都想死。

收拾到一半,樑從飛又惦記起陽成大嬸做的乾菜,於是陽成選只好往竈房跑去問陽成大嬸拿,誰知剛到了竈房門口,卻聽到她們正在討論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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