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這兒呢?”臧水根還沒有反過來,可是話卻是已經出口。
“傻瓜,不是你讓我回來嗎?”李馨低聲說,嬌聲嬌氣的。
臧水根有點蒙了,有點亂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自己接的是爹的電報,可是見到的是李馨,並且她還說是自己發了電報讓她回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一下子把他被弄蒙了。可是當着李馨的面,看到她扛着大肚子,肚子裡面是他的種,他也不好否認。見臧水根這麼傻乎乎的樣子,李馨卻止不住笑了起來,“看來你是傻了!”
他們上樓去了自己的房間,在那裡,爹和小媽都在, 臧水根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感情是他們一起在捉弄自己。
“水根,恭喜你呀,馬上就多一個小寶寶啦!”小媽站起來高興地說。
“謝謝小媽。爹,你叫我過來有啥事兒?”臧水根開始裝糊塗,他已經明白打電報讓自己來的原因,可是還是裝作不知道,就故意問。
“你先坐,喝口水,我慢慢給你說!”臧克通招呼兒子坐下來,親自倒了一杯茶水,端起來,遞給兒子,看着他喝完了,又補上, 然後才說,“水娃,你都看到了,這閨女身子已經這樣了,你得給她一個說法呀?”
臧水根心想,果然沒錯,還是李馨的事情。“可是爹,你不知道情況。”
“這閨女都說了,不就是她離婚手續沒有辦好嗎?那不就是一張紙嗎?可是孩子是咱臧家的骨肉哇,這一點沒錯吧?”
臧水根看了一眼李馨,當着幾個人的面,他怎麼敢否認,馬上點點頭。“我都想好了,讓她去咱們老家生養,完了再回去處理那些事情。這一點,你安排一下。下面我再給你談正事兒!”
“啥?”臧水根心想這還不算是正事兒?
“水娃,我打算和你小媽一起去一趟歐洲。說是老五再過兩個月就要舉行畢業典禮,人家國外都興畢業的時候家裡大人在,我們也趕個時髦。利用這個機會,我也去開開洋葷!”
“不光這些,主要是桂根找個女朋友,我們也想一起看看,幫他把把關!”小媽補充道。
“李馨姐,老五她真的找了個女朋友?”臧水根不大相信,因爲要是桂根有了女朋友,他纔不會第一個告訴爹孃和小媽,肯定會先告訴他纔對。再說,從過去的信上看,桂根對巧靈是一片真心,只是張巧靈似乎一直沒那個意思,桂根就覺得很苦惱。這些事情老五也沒有瞞他,都一五一十地寫在信裡面。
“我咋能知道?我介紹的你家兄弟看不上,到底和誰扯到了一起不清楚。”李馨的話本來就含糊其辭,並且還帶一點揶揄的味道。不過臧水根不在意這些,隨她去。不過,不管爹和小媽是不是去歐洲參加畢業典禮,或者是見桂根的女朋友,他們開始老了,能夠在走得動的時候,去一趟歐洲,看看大千世界,也不算枉來人世一生。所以,臧水根就表態說,“爹,小媽,我支持, 你們去吧,家裡面我會照顧好的。”
“我們也想早一點走,可是眼下還有一個麻煩事兒!”臧克通接住水根的話頭說。
“克通, 你看你說的啥話! 好好的一件事兒,讓你這麼一說像是件壞事兒。水根,是這樣子。前幾天老四和他的未婚妻,就是在咱們家住的那個,到這裡來看祺姍和孩子。他們說打算結婚,結果是正好那個周先生回國述職,也就趁機會見了個面,這樣雙方家長都沒意見,所以就打算舉行個婚禮!”
“他們不想回老家舉行婚禮嗎?”臧水根不等小媽說完,就打斷問。
“老四不是在部隊上嗎,沒有那麼長的假期,往咱家來回跑着,那得浪費多少時間呀, 所以,我做主了,就同意了他們在南京或者上海舉辦婚禮。這也就是爲啥讓你過來,代表你娘,參加他們的婚禮呢。”臧克通也不想跟兒子這麼囉嗦,直接把結果說了。
臧水根明白了,看來還是自己小看了自己的這個爹呀,在家裡看上去好像一切都是娘說了算,似乎爹就像不存在似的。可是到了正事兒上,爹還是那麼強硬的作風。不過,他也沒啥可說的,只要焱根和艾麗斯覺得合適,他這個做三哥的又能說什麼呢?
“我沒意見,只是娘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臧水根勉強表態。
“怕啥,李馨過去,不頂好幾個兒媳婦呢!”小媽說。看來小媽已經瞭解清楚了李馨的底細,多少帶點諂媚的口吻。
事情明白了,接下來就是準備婚禮。事實上,臧水根過來也沒啥事兒可做,所有的事情小媽做主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只是溝通一下是在上海還是南京舉行婚禮就行了。臧水根知道,周先生的辦事作風,肯定他希望在南京,這樣他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和那些官僚們進行一次溝通。不過周先生沒有像臧水根想的那樣,最後決定這個週末在上海和平大飯店舉辦婚禮。
與此同時,小媽也開始了歐洲之行前的準備。本來他們打算去買船票的,可是還是被李馨攔住,她已經預訂了飛機票,當臧克通知道這事兒的時候,就說,“孩子,過日子,要節省,飛機票太貴,是船票的好多倍呢!”
“兒媳婦孝敬你,你接受就是啦,哪有那麼多話講?”臧克通被小媽搶白了一通,也就不再吭聲。
臧焱根和楊美人的婚禮過後,臧克通夫婦乘飛機去了歐洲,而臧水根就帶領李馨姐回到金上老家。娘見了,十分驚訝,儘管她預先多少知道自己這個水娃和這個像神仙一樣的閨女有着不平常的關係,可是看到這個大肚子女人回到家裡,不用問,她心裡明鏡似的。按照臧水根和孃的意思,就讓李馨在家裡住,一直到生產完畢另做打算。可是,李馨怎麼也不同意,她的理由很充分,如今水根算是一縣之主,免不了家裡會人來人往,所以她堅持要在外面僻靜的地方找一個去處。再說,家裡不是還有麗娟在嗎。娘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方,那是過去臨着寨牆的一處小四合院,因爲裡面發生過一些故事,後來那裡就一直空着,偶爾放些物品,當做臨時倉庫用用。如今李馨過來,娘想了半天,覺得過往的事情已經成了歷史,再說臧克通也不在家,那個女人幾十年都音訊全無,既然有需要,就派人收拾一下,再顧兩個老媽子伺候着,臨時住上三幾個月也不是不可以。
就這樣,李馨在臧水根和家裡人陪伴搬進了這個安靜的小院。李馨進去一看,非常喜歡,小院子規規整整,上屋三間大瓦房,磚鋪地,屋內設施一應俱全,尤其是住室的頂子牀,不光木材好,做工精細,那麼寬大的雙人牀,在鄉下是極少見的。外面是四間房,東西廈子各兩間,東廈子是廚房和儲藏室,西廈子是客房,全部東西一應俱全,只是長時間沒有用過,上面都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娘選了兩個櫃上夥計的家屬過來伺候,這樣吃的住的也就算安排好了。偶爾臧水根回來到這園子裡住上一夜,也不會傳出去啥閒話。
院子裡像平常人家一樣,擺了石桌石凳,這在金上這種山裡的村寨是極普遍的。只是這個院落比起普通人家要大不小,所以院子就顯得很空曠。南向的下屋沒有房子,倒是種了一些果樹,在這個季節大部分都掛上了果子,這要是再過兩個月,到了秋天,不管是桃子,還是柿子,核桃什麼的,都可以摘下來嚐嚐口服。李馨非常滿意,就這樣算是安頓下來。不過她一直惦記着臧水根的水渠工程,很想去看看,說了幾次,都被娘擋回去了,覺得這樣不好,讓人見了,不好解釋。李馨碰了兩次壁,也就不再提起出門走走的事情,每天就安心地待在院子裡保胎,有空的時候還可以讀點小說。小日子也算是自得其樂。
可是她每天實在閒得心慌,有大量的時間需要打發,於是她就自己在屋裡面翻箱倒櫃的打掃衛生,把桌子的抽屜拆下來,清理乾淨,大衣箱裡裡外外也統統清理一遍,正是在這次清理中,她發現了一卷發黃了的紙。她仔細展開一看,上面的字模模糊糊還可以看清,她嘗試着讀了一遍,把大概意思串聯起來,她突然覺得這裡面暗藏着一個故事。她推測很有可能是過去這個院子裡的女主人留下的遺書。她很想把這件事情趕緊告訴水根,可是這幾天水根那裡正忙,據說是金礦出了問題,也不知道是一幫什麼人襲擊了金礦,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兇手。李馨又擔心水根的安全。從看到這個遺書開始,李馨就覺得日子過得很慢,兩個僕人發現了李馨的精神有些不正常,就趕緊向內當家的彙報,銀妹就過來瞧瞧, 可是也沒發現什麼不正常的,就私下罵了兩句,說僕人們太緊張,謊報軍情,好好伺候着這個千金小姐。因爲人家在大城市呆慣了,喜歡一些好吃的,咱們儘量滿足。就這樣又過了一些日子,水根才得空回到這個小院裡來。一見面,李馨就把兩個僕人打發出去,把水根拉進屋裡,關上門,把那疊紙取出來,交給水根看。水根開始以爲是李馨故弄玄虛,因爲十來天沒有見到自己,心裡思念的很,想單獨和自己親熱親熱,可是當他接到這封發了黃的紙的時候,他就有種不祥的直覺。雖說這個房子他過去從來沒有聽說過,更是沒有來過,可是越是這樣,越說明這房子本身就有問題。如今又看到這封被封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信,況且用李馨的話說是封遺書,他也就沒辦法心平氣和。他接了信,展開來看,看到上面的字跡端莊秀氣,就感覺到寫字的人一定不簡單,況且多半是個女人。他屏住呼吸,將信讀完,然後緊張地問,“在哪裡撿到的?”“不是撿到的,是我收拾屋子,在抽屜的夾層裡發現的。”“啊,我知道了,這事兒就你我知道就行了!”“水根,那上面提到的琑兒是誰?阿通又是誰?”“我也不敢肯定,但是肯定和我娘有關係。”
本來想和李馨姐親熱一下呢,看完信以後,他半點熱情也沒有了。李馨見他這樣,就知道這事情大了去了。心裡就埋怨自己多事兒,還不如不讓水根知道,也就啥事兒都不會有。可是如今既然水根已經知道了,那到底都會牽涉到什麼人什麼事兒呢?
第二天一早,水根匆忙地離開。看到自己喜歡的男人一腦門子心思,李馨就在默默爲他祈禱。但願他一切順利。
臧水根這幾天確實很不順,一則是到現在半個月過去了,是誰搶劫而又破壞了金礦,警察局的費局長一直破不了案子。艾麗斯還沒有度完蜜月,不得不過來處理這裡的事情,弄得焱根很不高興。可是沒有辦法,金礦的損失很大,況且整個金礦被破壞的很厲害。因爲費局長破案沒有進展,艾麗斯就動用了自己的力量,在省城找了有名的探長前來破案。她必須破案,否則沒法給周先生一個交代。再說不搞清楚這裡面的來龍去脈,接下來到底敢不敢繼續開採都不清楚。就這樣,又是十天時間,人家省城的偵探厲害,直接確定了作案者的身份,說不是中國人乾的。臧水根一下子就想到了申根大志。也只有他纔會知道這深山老林裡面有個金礦。況且他自己還親自來過這裡。雖說後來沒有了下文,但是這些日本人神出鬼沒,偷偷過來破壞了這些金礦,搶走部分金子,砸壞機器設備,完全是有可能的。可是探長就是不說到底是哪裡人,或者是探長說了,只是臧水根不知道。反正,後來探長走了,艾麗斯也走了,也沒說金礦今後怎麼辦。就這樣,大勇作爲金礦的頭頭也暫時讓大家先回家等候消息。大勇回到了穹山凹,併入了水渠工程隊伍裡面。
就在大家迷惑不解的時候,申根大志再次出現,這一會,他倒是直接到了金上,他要找的是麗娟。正好這天臧水根也在家,聽說外面有人找麗娟,並且還是幾個男人,臧水根就非常警覺。他首先懷疑是麗娟的診所出了什麼醫療事故,可是當他出來時,發現是申根大志的時候,就非常奇怪,“申根君,真是巧哇,在我家裡撞到你!”聽口氣臧水根很不禮貌。可是申根大志不管這些,“我也一樣,我去了你辦公室你不在,所以就到了貴府, 實在對不起,叨擾了!”申根的國語說得很標準,不知道的人很難聽出是外國人在說中國話,不過仔細聽多少帶一點東北口音。“不知道申根君找我太太有何貴幹?”
“不,找你也一樣!我接到申龜大佐的通知,上海醫院需要明秀小姐到那裡去服務,這是每個大和民族的公民應盡的義務。”說完,申根大志不像以往那樣彬彬有禮,今天倒是多少有點優越感,高高在上的感覺。“怎麼樣,臧縣長,也不請我進來坐坐?”
臧水根想了一下,還是說,“請進!”
“太好了,這麼好的家庭,原來水根君是一個富人呀!”走進屋落座,申根大志看了一圈周圍的環境,說了這麼一句。臧水根也不理他,他知道申根大志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是因爲他見到過水根在日本租住的小房子,以及麗娟在日本的家。儘管這個時候他聽在耳朵裡,多少有點刺耳,可是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
“水根縣長,聽說你們這裡發生了槍擊案,並且你們的金礦被搶了?”申根大志突然把話題引到金礦身上。這讓臧水根異常驚訝,自己不是懷疑這個傢伙,可是他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討論這件事情。難道他不是真兇?
“申根君消息很靈通嗎?”臧水根沒有正面回答,多少揶揄的口氣說。
“申根縣長,不要這樣,畢竟我們是朋友,過去我們的交往一直都很友好。我一直希望將來有一天我們可以精誠合作,共建大東亞共榮圈呢!”
聽到這話,臧水根非常噁心,可是人家到自己家裡,是客人,也不好動氣,只是說,“共榮圈不是我的夢想。我的職責只是把這個山裡的小地方建好就滿足了。”
“很好。那麼金礦的事情需不需要我的幫忙?”申根大志問。
“幫什麼忙?”臧水根不理解這個日本人的意思。
“當然是幫你捉住兇手了!”
“你們知道兇手在哪裡?”臧水根突然感興趣。如果能捉住兇手也算是能給艾麗斯和周先生一個交代,更重要的是可以顯示自己管制下的政府管控能力,老百姓也可以放心的勞作。
“這個嗎,我們可以辦到。具體細節,水根君就不必知道了!”
“那就代勞了!”
這時候,麗娟從外面進來,看到堂屋有人,馬上就退了出去,可是還是被申根大志給叫住,“明秀小姐,不認識我了?”他說的是日本話。麗娟一下怔了,站在門檻那裡,不知道該離開還是該進去。
“麗娟,是過去的朋友申根大志先生,以前我在甘肅考察時認識的朋友。”臧水根及時地給自己太太解圍。
“啊,我記起來了,申根君還到過我神奈川的家呢!”麗娟重新走進屋裡。
“明秀小姐,請原諒我這樣稱呼你,因爲我們都是大日本帝國的公民。今天我代表申龜元太郎大佐來通知你,作爲大日本帝國的公民,徵召你前往上海的醫院爲國家服務,這是每個公民的職責,請你務必不要推辭。”然後,申根大志笑了一下,那種笑,很不懷好意,很明顯,他笑的意思是你沒有理由推辭。否則你會知道後果的。
“這個嗎,我已經是,”麗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想說自己已經是臧家的人,可是她一直沒有辦理戶籍轉移手續,說她是日本人一點也不過分,申根大志並沒有錯。
“這樣吧,我完全同意申龜先生的決定,但是要給我太太一點時間準備一下。”臧水根知道,當他第一句聽到說申龜大佐的時候,心裡就明白了大佐的含義,申龜果不其然是日本軍隊的一員。既然是軍人的命令,她很難不去執行。爲了緩和氣氛,另外,臧水根也覺得麗娟就是去了上海,也不會受到什麼傷害,所以就替麗娟應承下來。
“嗯,好,還是水根君明事理。那我就給你十天時間,到時候我們上海再見!”申龜大志站起來走了,臧水根留他吃飯,他連答覆都沒有,就這樣出門乘汽車走了。
回到屋裡,麗娟就在那裡哭泣,兩個孩子都傻傻地看着媽媽爲什麼在哭,看見臧水根進來,她就撲進他懷裡大哭起來。
銀妹聽說家裡來過日本人,趕緊到二進院裡,發現屋裡在哭,就在院子裡叫,“水娃,出來!”
聽到娘叫,水根兩口子馬上從裡屋出來,“娘,你回來了?”
“回來了。你這個混蛋小子怎麼欺負我兒媳婦了?”銀妹不管不問就用手裡的一根小樹枝朝着水根打去。這時,麗娟趕緊上去制止,“娘,你誤解了。水根他沒有欺負我。是因爲別的事情,我想不開才哭的。”
娘住了手, 臧水根說,“剛纔日本人到家裡來過,當初我們失算,沒有及時把麗娟的身份轉過來,成爲中國人,結果他們來通知麗娟到上海去,參加醫院的工作,說是軍部的命令。所以麗娟纔會哭呢!”
聽到臧水根解釋,老太太一下子蒙了,自己的媳婦好好的,怎麼要到上海的醫院去,她走了,診所不就完了。這閨女這幾年大家早都忘了她是日本人,就連她自己也不一定想起自己是日本人。可是這樣離開,孩子怎麼辦,男人怎麼辦?這樣一想,銀妹眼睛裡也涌出了淚花。“這到底是是做了什麼孽呀!”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這時候,外面院子裡一陣嘈雜聲,這幾個人也沒有心思繼續說麗娟的事情,趕緊跑到外面,看出了什麼事兒。
“東家,工地上出事兒啦,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股土匪,有槍有炮,把我們修水渠的人給圍了起來。咱們的指揮部已經讓他們搶空了。臧軍師,啊,就是少東家,在組織抵抗,可是他們手裡沒有硬傢伙,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走,跟我走!”臧水根揮揮手,二話沒說,就朝穹山凹奔去。還沒到村子,就聽到槍擊聲,雖不激烈,但是能感到某種恐怖,在寂靜的山村就是有個雞鳴狗叫都能傳得老遠,不要說這種槍聲了。臧水根來到村子裡,就有人截住, 問明瞭情況,就帶他過去。通過修水渠的小道,直接來到二哥樹根和土匪對壘的前沿。臧樹根聽見說水根來了,就非常擔心,這裡怎麼也不是一個書生應該來的地方,可是這個時候他也不敢馬虎,就見他手槍瞄準着對面土匪,身旁還有幾個人也都有長槍短槍的,不下十來支。
“二哥,我來了。對方想幹什麼?”
“還不清楚,他們搶了咱家的指揮部,開始把我們包圍了起來,現在我們想辦法把槍支運了進來,正在僵持呢!”臧樹根解釋說。
“我來問一下,看他們到底想幹啥!”臧水根慢慢爬到前面,和自己二哥肩並肩,用手湊成一個喇叭筒,高聲說,“對面的人聽着,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他媽的,裝傻呀,老子要錢,老子沒飯吃了。”
“這個好說,你們放下搶,我們可以當面商量,我是這個縣的縣長,我保證和你們達成協議。”
臧水根不說縣長還好,這麼一說,對方又大罵開了,“原來你這個兔崽子,端了我們的老窩。你以爲我們願意在你們這個窮山溝待着嗎,我們不是也是沒辦法,從東北到這裡,我們被迫進山當土匪。可是你竟然把我們的頭打死,並且還擄走了不少兄弟。今天本來出來打點秋風,可沒想到碰到你這個罪人,非得跟你拼出個死活來!”
臧水根知道自己太冒失了,本來想利用自己的職務把對方給鎮住,誰知道弄巧成拙。沒辦法,他就說,“如果,這樣,你們就朝我一個人來。和別人沒有關係!”說着,臧水根一個箭步從溝裡跳出來,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上面。雙方人都看得很清楚。這時候土匪也驚住了,他們本來想弄些錢,離開這個地方,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這麼大膽,有人就要開槍,被其中一個帶隊的攔住了,他們清楚,如果開槍打死了人,他們想弄到錢就不可能了,很可能連命也都完了。於是又喊,“今天我們沒有時間給你磨洋工,趕緊把錢拿來,先把你的狗命記在賬上!”
這個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銀妹也出現在壕溝裡,見到自己的兒子站在上面,不管不顧地要向上爬,她要救自己的兒子。可是與此同時,水根就問,“你們需要多少錢?難道你們搶了我們的指揮部,還不夠嗎?”
“縣長大人,你們狗屁指揮部,一文錢沒有,否則也不會在這裡給你耗着。趕緊的,拿一萬塊大洋,我們閃人!”
“不行,要兩萬!”有土匪補充道。
“要三萬!”
“你們到底想要多少,你們自己先商量好了再說!”臧水根知道對方開始心虛,也看得出來這幫子土匪確實是爲了錢。否則自己早就沒命了。
“一萬!”還是那個小頭目肯定地說。
“好,一言爲定!”臧水根準備交代後面的人去準備現洋,可是這個時候娘爬上來了,緊接着二哥樹根也跟上來,對方土匪見到臧樹根手裡提了搶,擔心事情有變,就要開槍,大概被臧樹根看到,他一個猛子撲到娘前面,擋住一顆子彈,臧樹根瞬間倒下,後面趴在溝裡的人見到對方開槍,立馬從壕溝裡爬出來,朝着土匪逼近,槍聲又響成了一片,不大功夫,槍聲稀落,慢慢村子又歸於平靜。
銀妹見到樹根倒在了自己的面前,全身都在顫抖,她真實地害怕,同時也爲這個編外的兒子痛心。她蹲下來,雙手撫摸了一下樹根的臉,突然覺得眼睛動了一下,銀妹大聲呼叫,“快,他沒事兒,趕緊擡回去!”
臧水根和大家收拾了受傷的兄弟,發現沒有死亡,他心裡鬆了口氣。然後把土匪留下的兩具屍體安排人埋葬,做好之後,萬一他們回來要人,也好有個交代。
臧樹根終於回到了家,菊妮兒見到自己男人受傷,又聽說是爲了救娘才捱了槍子,就又哭又鬧,很長時間都停不下來。還是麗娟幫樹根取出子彈,包紮好傷口以後,告訴她樹根沒事兒,現在只是麻藥暫時沒有醒過來,可是菊妮兒還是不依不饒。似乎她有說不盡的委屈,邊哭邊訴說婆婆的不是。娘被人攙扶進堂屋,可是菊妮兒依然在說,“你以爲我不知道,不就是因爲樹根不是你親生的,所以表面上裝得對他很好,背地裡卻把人家親孃害死。這還不夠,還指示我去禍害棠梨,如今我也不活了,你們都聽好了,棠梨是我害的,沒錯,是她讓我害的,毒藥是她親自給我的。你們說這世界上哪有這麼狠毒的人!”
事情說的太嚴重了,一家人大大小小都不知所錯,最後還是吳管家和他老婆進來,慢慢才勸住。可是,一個人話說出來,就要爲這些話做主。不知道誰聽進了耳朵裡,將這件事傳了出去,一下子弄得滿城風雨。這樣,臧水根作爲縣長就很作難。他知道民不告官不究, 可是這樣的事情不可能掩蓋得住。
結果,果不出所料,那個朱先真跳出來到縣裡警察局把臧家內當家的和臧家二媳婦給告了。
後來,經過費局長周密調查,棠梨的死確實無誤,各種證據都證明是銀妹指使二媳婦菊妮兒下毒害死了棠梨。只不過當時僞裝的太周到,不知情的人都以爲是棠梨吃了毒野菜中毒身亡。臧樹根醒來以後,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兒,就告訴水根,“老三,這件事我早就猜到了,可是一直沒敢說。是娘把我拉扯大的,我對娘還是有很深的感情。老實說,棠梨的死我不怨她。可憐天下父母心。”聽到這裡,臧水根就問,“二哥,你有沒有聽說過咱們家有人叫琑兒的?”臧樹根看看,想了一陣子,就說,“不知道,問問娘,興許她知道。”“不用了!我就是隨口問問。”不過,臧樹根想不光娘會知道,估計吳管家也會知道。
一個多月以後,娘和菊妮兒被關進了縣裡的大牢。法庭判定他們是殺人犯。菊妮兒是主犯,娘是從犯。這件事兒在整個縣裡傳得沸沸揚揚。不過很多人都說縣長是個好人,就是自己家裡人犯法也不放過。不過大家不知道的是隻過了十天半個月,娘就被轉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過起了悠閒的生活。可惜這個老太太,因爲這件事兒,有了心病,從監獄裡出來,又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就得上了黃疸病,不到半年,就一命嗚呼。當臧水根知道的時候,已經沒有救了。就這樣她默默地走完最後人生最後的路程,死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親人。這些事兒一直沒敢通知遠在歐洲的臧克通,直到兩年後,臧水根逃生到歐洲看生病的爹時, 才告訴他娘早已不在人世。臧克通聽罷,不住地說報應,不到一個星期,他也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