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12年的夏,我在永恆森林東北方與沙漠接壤的邊緣遇見他。
在我迷路的第二天,缺少野外求生經驗的我早在迷路前已經把水給喝完了,森林邊緣幾乎無法分辨的小路上,他手裡拿着一個水壺,就那麼突兀地出現在我的前路上,最可惡的還在肆無忌憚的拿水誘惑我。
他不知道,那個時候他的眼角有湛清的光,風從林中大樹間遊蕩在他的白色的襯衫上。
他脫下的行者袍有層層疊疊的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陽光將他的容貌照耀的越發俊朗,看得我一瞬間目眩神迷。
我握着法杖的手心,突然就冒出了很多汗漬,猶豫要不要問他借一點水喝。
直到我喝完了水壺中的水之後,我才記得說了句謝謝,卻招來這傢伙不懷好意的笑,真是個惡劣的傢伙呢。
父親說過,只要有這種乾淨的笑容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就像他自己。
而根據對等法則,他理所當然的成了可以我相信的人。
我想是的,恩,雖然他有點貪財。
那時他告訴我,他的名字叫——無心。
即使後來我知道了他的真名亦改不了我的習慣,每次在我叫出他的名字之後總會在心裡狠狠的重複這兩個字——無心。
後來,後來的後來,我也不知道怎麼的,腦海中竟然有了他的影子。於是順理成章的,我做了所有被衝昏頭腦的小女生一樣的選擇——滄瀾學宮,我成了他的學妹。
暗戀一個人是辛苦的,尤其是在知道他有心上人之後。
隱秘暗涌的在內心翻江倒海的滾動,暗結成沉默的憂傷。
我本以爲我不再接觸他就會忘記自己對他傾心的事,但是,事實讓他時時刻刻都出現在我的眼前,怎樣都無法更改,內心的煎熬讓我變得很憂傷,好像事情在一開始就註定失敗,於是連爭取的念頭都從未產生。
我躺在牀上,一遍遍的凝結水鏡,直到它消散。水鏡中是一張瓜子臉,微微有點瘦削的臉,暗紅色的瞳孔,大大的眼睛,我知道他喜歡的是溫柔貼心看起來微微圓潤的的女孩子,就像嫣然。
我從來不敢奢望他有一天會突然改變眼光喜歡我。
十九歲的少女就如此識趣,我不知道這算優點還是缺點。
他將中州界域的收益拜託給團隊處理,我迫不及待的搶過這件事情,對大家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最近閒着不想出屋。
熠陽靈訊過來對我吼叫,忻若,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怎麼不去醫館?
我很憂傷的對着熠陽的投影說,熠陽,我沒心情。
熠陽頓了下輕輕對我說,他要去翡翠之森參戰,明天早上大家去送他,然後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熠陽給了我一個選擇題,我大可以說,不。但是思想常常和行爲不一致,雖然我的大腦告訴我要拒絕,但是我的答案卻是,好的。
我恨透了我自己,明明不久前才被他傷的撕心裂肺。
他離開學宮的那天,朝霞染紅半邊天。帶着六百多的法神護衛,戰馬的蹄鐵轟隆隆的自大地碾過,留下滿地煙塵。
他要去守護他心愛的女子,傾之所有。
同樣被碾過的還有我那傷痕累累的心,因爲走之前他對我說:我會讓她愛上我的,雖然我還沒做到,我愛他,因爲她的一切都那麼美好,雖然得不到她,但這至少,讓自己在殘酷的人生之路上,有一個可以想念的人,有一個讓自己願意想念的人,這比心裡空空的人——幸福一萬倍!
這是不是在告訴我,在他心裡他喜歡她的時候比我喜歡他更讓他幸福一萬倍!
他永遠都是那麼驕傲,那麼沒心沒肺,那麼偏執,那麼的,讓我意亂神迷。
我不知道他在翡翠之森都發生了什麼,戰爭法器的波動覆蓋着整座翡翠之森,隔絕了一切信息交流,我所能做的只有不停的擔心他,不停地在祖神廟爲他祈禱。
直到翡翠之森的戰事突破,我重新在幻界天得到了他的消息。
風言將軍,多麼威風的稱呼啊,我看到他跨坐在高高的流光背上,英姿勃發,器宇軒昂。
我找到所有關於他的報道,他領軍征戰我憂心忡忡,他受傷昏迷我驚惶不安,他大軍屢次上獲我喜形於色……那天我找到所有關於他的報道,一遍一遍。
我常常坐在易湖邊的石凳上,瀏覽關於他的戰報和留影,看他圍剿獸人殘軍,看他和嫣然安撫民衆……夏末微冷的風,從湖上吹來,冰冷而苦澀。
熠陽會頻頻來找我,有時候我在回放風言的信息他就陪我坐着,一坐一下午,我們一句話都不說。
我總覺得熠陽總是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管周圍發生的一切。
風言終究還是抱得美人歸,就像他一直以來的那樣,只要他說過的事情他就會做到,雖然我知道這過程曲折的一塌糊塗。
夏末的沉悶幾乎壓得喘不過氣,我不停的喝水來降溫。將死的蟬兒一聲聲叫的有氣無力。我渾噩的過着我的生活,我想快快的修業好脫離與他有關的一切。
嫣然後來竟和他分手了,我不明白有多麼強大的因素竟然能硬生生拆散那麼一對,以至於他的癡心不已和嫣然的溫柔貼心竟然不敵。
而他絕口不提此事,甚至這成爲了他的禁忌。
哪怕他一消失就是好幾個月可回來後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那天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痛,還有將我趁虛而入的心思徹底淹沒的執着與悲傷。
有些地方,我永遠到不了,比如他的心。
他吻了我,在我的脅迫下。
脣,深深地落在了我的脣上。
原諒我做了小人,原諒我對自己的放縱……
他的脣和想象的一樣,溫暖、醉人,可這個過程卻是永遠都沒有想象到的……是一種痛到骨髓的苦……這脣齒間的纏綿,是以絕望爲烙印……
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們永遠也做不到,比如嫣然的一個動作一個神情,在他心裡都是獨一無二。
我知道,沒有人脅迫得了他,或許嫣然可以,因爲那個吻就是屬於嫣然的……
那天回去後我哭得一塌糊塗,我不知道是哭的睡着了,還是累得睡着了。
我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睡醒卻發現自己燒的一塌糊塗。
我是被熠陽給送去醫館的,接到我的靈訊,他就來找我。沒說幾句,他抱起我,攔車去醫館。我用乾澀的喉嚨含糊不清的嘲笑他,我又不是不能走,是不是趁機佔我便宜。
結果熠陽衝我很大聲的喊,給我閉嘴,你這個傻女人是嫌命太長是吧?給我乖乖休息。
他生氣的樣子真的很可怕,我乖乖的閉着嘴,任由他帶我上醫館,靠在他的懷裡我竟然感覺到了溫暖,那一定是錯覺。
到達醫館的時候我困得將要睡去,我聽到一個聲音,在震耳欲聾的拍門聲中喊,醫生,快點開門,我女朋友病得很重,求求您快開門……
我努力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張張嘴想糾正他的話,可是我看到他額頭上滴下的汗,他一遍一遍的喊我的名字,忻若,忻若……
我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淚流了下來,我用最後一絲力氣努力地抱住熠陽的腰,我覺得他的聲音是那麼動聽,而爲什麼,我現在才發現。
人的生命都會有結局,但生活卻不能看到結果,不到最後一刻,誰也沒有把握不會起死回生。
沒有人可以保證永遠,就像我終是放棄了對風言的情,牽起了熠陽的手。
一直在堅持着的風言,我真的比不上他,執着的想再走回當初的路,執着的想牽着當初緊緊握着的手……
他忘記了,星卜學導師說過:“不要依靠射手,不要愛上天蠍,不要留戀金牛,不要應付處女,不要藐視獅子,不要相信摩羯,不要遷就雙子,不要猜測水瓶,不要容忍白羊,不要給雙魚花錢,不要對天秤吵鬧,不要對巨蟹先動感情,除非你有干擾並打破命運的能力。”
當然,我想或許不是他忘記了,而是他在努力的抗爭命運。
風言,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