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衛隊之後,風言換下了法師袍背上一架七絃琴和飛星,換成了吟遊詩人單騎旅行的樣子,哦,這次還有懷裡的喵喵。恩,也許要加上流光這個智慧不低的靈獸。
風言現在正迷迷糊糊地坐在流光的背上,任憑被流光一路朝着東海界域行去。
荒野的風悠悠吹起,天邊夕陽微墜,晚霞映紅着整片天空。遠處是一棵幾近枯敗的老樹,枝椏搭拉着,褐色的樹皮向外翻卷着。再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枯黃敗落。
村與村交界的荒野間,一般來說並沒明顯的路。
尤其是,此地爲翡翠森林澤州和京滬州的兩地交界處,一座不高的山麓四周散落着一些小村落。
幾年前的一場毫無來由的妖靈暴亂,讓邊境許多小村落整個變爲死城,再無人煙,原本的路徑也因爲沒有馬車、行人通過而消失在葛蔓當中。
因此而死掉的人實在太多,幾乎沒有什麼生還者,路過的旅人意外發現這裡時,除了墳地外,每戶住家內都有骨骸,有些還躺在牀上,有些倒在地上,其餘的則消失在田野間……
妖物與鬼魂的傳說甚囂塵上。
流光已經漫無目的的行了一天了,過了一夜和一日的行走,年輕的行者到了這裡。
風言下走過空無人跡、荒煙蔓草的村落,流光緊隨其後,終於在個似廣場的地方停下來。
四周有類似市集的建築物,廣場中央的噴泉已經長滿青苔與水生植物,但地下水源並沒有因爲人類的消失而截斷,依然沁沁泉涌。
他汲了些水來喝,再裝一些到隨身攜帶的皮囊裡,然後走到矮傾的石造圍籬坐下。
“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荒草叢中追蝴蝶的喵喵跳上風言的肩頭用尾巴掃着風言的脖子開口說道。
“喵喵想去哪裡?哥哥反正沒有目的,看喵喵的了。”
“嗯,不知道哎……”喵喵小爪子撓着腦袋在絞盡腦汁。
風言任由頸部倚在石牆上一會兒,在不小心睡着之前,強迫自己在次空間中拿出虛空圖,浮在頭頂上方,印決打出虛空圖發出璀璨的光芒把這一片小空間隔離。然後拉着自己的披風圍住自己半躺下來,想休息一下。
他才閉上眼睛,便自地上微乎其微的震動中,聽見一陣馬蹄連同馬車疾駛的聲音。
有人哀號,有人摔下馬,還有刀劍互擊的廝殺聲。
風言捏着鼻樑,心想:大概又遇到搶劫了!
爲什麼這樣的事到處都有?騙子、搶匪怎麼到處都有?
剛起身,一個影子向他拋來,然後撞上虛空圖激發的護罩上,蕩起一陣漣漪,那被拋過來的物體赫然是個中老年男子,大致上看起來約近五十幾歲。
這個人被虛空法陣的力量彈開而撞在矮牆上,將原本就坍塌的牆又撞倒幾塊,落入雜草間,十分狼狽。
馬車停下來,幾匹馬也都停這個廣場。
搶匪共有七個,看來他們已經將馬車據爲己有了,正往風言身後的倒楣鬼走來。
“他身上還戴着許許多多的金銀首飾呢!”
“還想跑?”
“應該很值錢吧?我看,八成是價值不菲的東西。”
一陣訕笑,然後,衆人的眼睛不約而同停留於坐在一旁的風言身上。
“哦──瞧瞧───嘖嘖!”
“是個美人啊!”
“還帶着寵物,那匹馬看起來不錯……”
“這個旅行法陣質量挺好……”有個劫匪盯上了風言的虛空圖。
與搶匪對上了眼風言嘆了一口氣,他控制着自己動手的慾望,不希望自己被情緒所左右!
“喂!年輕人!怎麼會在這種荒郊野外?”搶匪問。
風言沒有回話,希望自己是透明人。但搶匪對他的興趣,顯然比他所瞭解的還要多些。
領先的那個大鬍子走向他,舔了舔舌頭問:
“喂!你是男娼吧?長得真漂亮……”
“我是個吟遊詩人。”沒有表情,風言回答。
“吟遊詩人?那是什東西啊?”
大鬍子問身後的同伴,在吟遊詩人四個字上還特別提高音量,甚是鄙夷。
“沒聽過!我只聽過男娼!”
其他搶匪訕笑起來,如此回答。
搶匪走向前來,在風言的面前站定,居高臨下看着他,笑道:
“吟遊詩人?這種行業能混飯吃?我不信吶!我看你去賣身說不定錢還賺得比較多,怎麼樣?需不需要中介?”
“不必麻煩了,我覺得唱歌挺好的。”風言微微蹙眉回答說。
他真的不想動彈,連反脣相譏的心情都沒有。
“那好,先陪我們玩一圈、樂一樂,我們再將你賣掉,一定可以賣不少價錢……真搞不懂,好些大富豪已經不再喜歡女人了人!美麗的男人倒也挺搶手的。”
說完,引來一陣猥瑣的笑聲。
“別惹我,我不想管閒事。”風言冷冷地說。
“你搞不清楚狀況嗎?”搶匪看着他說:
“這裡的情況由我來主導,不是你,知道嗎?”
“是嗎?”
他也刻意的鄙夷!只說了這句話,風言沒再說什麼,無懼地望着搶匪。
這名剛剛殺過人的強盜,手上的劍還滴着受害人的血,刻意拿在最具威脅的角度上壓迫着他的施暴對象。
這個時候,被摔到圍牆外的男子這時已經爬起身。
他面容威嚴,但表情滑稽,聽到那些不三不四、佻侃人的言語,又氣又急的說:
“你們這些搶匪!不要牽扯無辜的人!真是低級沒品!那麼孔武有力爲什麼只會幹這種搶劫的窩囊事?等我回去一定要舉報你們,派軍隊來殲滅你們這些無恥大盜,叫你們死無全屍!”
風言詫異地看着這名男子。
他不僅全身的衣服凌亂骯髒,全然看不出原來華美的設計,就連嘴脣也因擦傷而腫脹,嘴上、下巴的鬍子滿是塵土,令原本氣派非凡的臉看起來滑稽可笑。
然而,生死關頭,倒也毫不畏首畏尾。
“回去?你想我會讓你回去?”
搶匪瞬間寒下了臉,抽劍便衝向前來,想給這男人一刀痛快。
“鏘”的一聲,搶匪的劍被穩穩檔住,自相擊之處還傳來一陣難擋的震動,震得他手臂發麻。一陣陣刺眼奪目的靈光自兩人當中閃爍着,那無形的力道將一旁差點被劈死的男子再次向後推倒。
坐在地上的風言,拿着他身邊用黑布捆綁的長條物架住搶匪的劍。
這令所有搶匪都大吃一驚。
風言不僅長相偏向斯文,身形也非魁偉之流,竟有這樣的勁道,這比對方是彪形大漢還令他們吃驚。
“嘚嘚……”一陣馬蹄聲傳來,是出去玩的流光感到這這裡的動靜跑了回來,額頭的獨角電光瀰漫。
“流光,不用了,讓我來。”風言面無表情,絲豪不費力地轉動手中的東西,將敵人的劍揮開。令搶匪吃驚的是,他的手臂竟因眼前的風言這一擋而隱隱作痛,“嗆啷”劫匪看着自己的劍沿着剛纔交擊的一點從中斷開。
“……什麼?”
驚愕聲四起。
原本是吟遊詩人的風言倏地站起身來,說道:
“幹嘛逼我動手。”
風言將手上所拿的東西移至眼前,上面所包裹的黑布在下一刻散開滑落地面,露出一柄暗沉的似劍非劍似杖非杖的條形物,一端好象並不是水晶製品,不過是看起來像是水晶,那是靈力實質化的劍身。疑似劍柄的地方都有些銀色的花紋,精緻美麗,散發黑闇之光的透明劍身,如標榜着身爲武器的致命一般。
他握着那柄奇怪的劍,看着眼前驚愕的搶匪。
“法杖?你……你竟然是個法師?”
“你們該感到榮幸,我的飛星是很少用來對付普通人類的……”
風言秀麗的臉冷漠如冰,他今天的耐心已經告罄,面對這羣讓他感到厭惡的搶匪他甚至不打算使用法術了。
一見是個法師,搶匪們都收起戲謔的笑容,神情與全身的肌肉、動作整個進入備戰狀態,甚至有兩個劫匪身上亮起代表元力的光芒,這倒讓風言多看了一樣,當然也僅僅是多看了一眼。
“沒有武士保護,近戰殺了他,否則我們都得死……”劫匪們舉起手上拿的劍低吼着朝風言衝刺過去。
風言以令人驚訝的靈活與劍法抵擋攻擊,手上的靈力之刃舞動,在擋掉攻擊的同時還能擊倒對方。
搶匪雖然武藝也非泛泛之輩,但與風言真靈境的身體一比,落差甚大,幾乎是吹息之間便全被擊敗。
其中一人被拋到中年男子面前,搶匪爬起身,見他便砍。風言轉身一踢,將其踢倒。
待搶匪們全都躺在地上,或哀號或暈厥,風言一轉身,英挺地站立在中央,順勢散去劍刃將飛星放回背部,被追擊的中年男子,這才驚魂未定地自一旁站起來。
“好……好厲害!”
風言沒說什麼,走向涌泉邊喝幾口水,之後,風言用他雙色的眼睛打量一下中年男子,問:
“你沒事吧?”
“非常感謝你!我沒事。”男子看着躺在地上的搶匪,問:
“那這些人呢?將他們丟在這裡?”
“……我弄斷了他們能拿劍的手臂與一邊的腳骨,他們非昏迷到第二天不可,若能平安渡過夜晚就算他們好運!”
這樣不祥的地方,夜晚是不可能太平靜的。
“我想,他們這輩子的好運已經用完了!”他又補一句。
由風中的空氣殘留下的淡淡邪氣,這個地方到了夜晚便是妖靈羣出之地。
風言雖然不怕妖靈,但一般人類不然,大部份的例子是被吸走精氣──因爲高等妖靈是不啃蝕血肉的。
也或許,這些搶匪會遇到更低等的妖靈,被其活啃生吞,死於非命。
“最好,我們離他們遠一點,妖靈是沒有選擇的,一遇到人類,絕對不會手軟。”
“這樣啊……”
中年人不知是同情或是慶幸,看着地上的搶盜。
年輕的戰士看見了,說:
“不必替他們擔心,他們就像數個雲紀所傳述的妖靈──空心者!這種人少些,世界會平靜些許。”
風言以跟外貌不符的冷漠說。
不過,這不是令男子詫異的主要原因,而是“空心者”的個名詞。
空心者是遠在上個紀元末期所誕生的魔頭,其形象幾乎全都是以它們第一個感應到的形體或生靈塑形。
傳說他們在上古,因貪婪而吞噬天上的神賞賜給地上生靈的星星,因而將自己的心燒燬,必須不斷地吞噬、吞噬、再吞噬,才能滿足空虛與慾望。
吞噬之物包括生物、肉體或者是看不見的虛名、意念。
然而,這或許是吞噬星星的懲罰,他們無論吞下什麼,都會更嚴重的腐蝕他們的身體與內心,這個結果反而令他們更加的空虛、更加的貪婪。
還有另一個說法是:空心者原本是一位神靈的心,一日,不知名的原因,它們自內背叛這個身體,殺了神靈而出,沒想到失去肉身的心卻在空氣中化爲塵埃。
後來的人都以“空心者”來形容匪夷所思的貪婪之徒。
“空心者”是個悠遠的神話,不像衆所周知的諸神那樣知名於人間,更不是現在的尋常人所會知道的傳說,而是掛在各處書館內蒙塵的記錄。
眼前這位年輕的吟遊詩人,要不就真的博學多聞、錦心繡口,要不就是──他的外貌僅是方便生存在這個世界的糖衣,血肉裡頭包裹着的,恐怕不像眼睛所見的這麼簡單。
中年男子對他更加好奇,好感也油然而生,說:
“對了,恩人!我要報答你,請你告訴我你需要什麼東西?錢財?享樂?”
風言笑着搖頭,說:
“不,謝了,我現在迫切的──只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