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煒接過紙條，上面寫着符小姐以及一個手機號碼。
李明煒問道：“這客戶是不是叫符曉惠？”
“沒錯！”雲秋蟬點點頭。
“可這不是郭月嬌的客戶嗎？”李明煒說。
業務部的周例會上，許明國曾多次提醒郭月嬌，早點搞定符曉惠。業務部所有的業務員都知道，符曉惠是郭月嬌的客戶。
“是她的又怎麼樣？這客戶她都跟了好幾個月了，還沒結果。我不能再讓她跟下去！”
李明煒拿着那張紙條發愣。公司是有規定，業務員跟蹤一客戶很長時間沒拿下，公司有權把客戶給別的有經驗的業務員做。但是不是給別的業務員以及給誰，一般都由他的直接上司店長許明國決定。雲秋蟬越過許明國直接把客戶給他，他要是接下了，不僅得罪許明國，也得罪郭月嬌。可要是不接，就是不領雲秋蟬的情，雲秋蟬今後還會“照顧”他嗎？李明煒感到雲秋蟬贈送給自己的是一朵“帶刺的玫瑰”。
“雲總，這事許店長和郭月嬌知道了嗎？” 李明煒問道。
“這你就不必擔心了，待會兒我會跟他們說的。”
李明煒的擔心不無道理。下午，業務部的例會上，許明國總結了本週的工作，然後宣佈，郭月嬌的客戶符曉惠交給李明煒來跟。許明國年紀近四十歲，頭髮三七開，梳得很整齊。他是公司的老員工了，聽說是從業務員做起，憑藉出色的業績升到店長的位置。
許明國宣佈這則消息的時候，朝李明煒投去複雜的眼神，彷彿在質問他，你跟雲秋蟬到底什麼關係？竟敢不把他許明國放在眼裡！李明煒把頭埋得很低，不敢正視許明國，像是被審訊的犯人。
許明國話音剛落，郭月嬌站起來，大聲說道：“我反對！”
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到她身上，她不屑地看了李明煒一眼，說：“這麼長時間了，那客戶我沒能拿下，是我的責任。我承認，我能力不夠。把客戶讓給別人，我不反對。但是，我反對把客戶讓給李明煒。李明煒纔剛到公司，一點工作經驗都沒有，憑什麼給他？”
郭月嬌歪着頭，憤怒地盯着李明煒看，胸脯劇烈的起伏着。
李明煒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房地產中介行業競爭很激烈，很多人幹了沒多久，便因爲受不了客戶與領導的責罵，加上開不了單做不成業務而辭職。能留下來的，都是業績不錯的，且抗壓能力也強。郭月嬌既然是老員工，經驗、能力自然不錯，而且跟許明國共事這麼久，跟許明國的關係應該也很鐵。不論哪一點，李明煒都覺得，雲秋蟬確實不該把郭月嬌的客戶給自己。雲秋蟬身爲公司副總，肯定知道這麼做會引起矛盾。她的目的何在？
所有人都沉默着，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氣氛很尷尬。
“月嬌，快別這麼說！正是因爲明煒沒經驗，所以，我們才幫幫他，給他一次鍛鍊的機會。” 好一會兒，許明國才說。
“我不服！”郭月嬌說：“一個業務員拿不下一個客戶，向來都是給有經驗的業務員。再說了，咱們公司這次進來好幾名新員工，爲什麼偏偏給他，而不給別人？”
和李明煒一同進美安公司當業務員的包括李明煒共有三人。郭月嬌質疑不無道理，只有李明煒和許明國心裡明白，這事是雲秋蟬定的。許明國當然不好說，這是雲秋蟬的主意，否則他在業務員面前多沒威信。而且，雲秋蟬知道了，也許會責怪他。李明煒當然也不會說！
許明國說：“我們這不只有一個機會嘛，其他兩人以後有機會在考慮給他們就是了。”
郭月嬌把頭扭過一邊，翻着白眼。
會議結束，李明煒把朱珠叫出來，將事情的經過告訴她。朱珠是辦公室主任助理，不參加業務部的會議。但是，她在美安公司的時間比李明煒長，公司的一些人際關係狀況，她是知道的。
這是雲總給郭月嬌的一個警告！” 朱珠說：“
“爲什麼這麼說？郭月嬌做錯了什麼？”李明煒問道。
朱珠將原因告訴李明煒。
朱珠所知道的事其實是別的同事告訴她的。在她還沒進公司之前，雲秋蟬和郭月嬌就已經在美安地產公司，且都是業務員。雲秋蟬的業績比郭月嬌好，能力也比郭月嬌強，很快就被提拔爲店長。郭月嬌不服氣，跟雲秋蟬頂着幹。雲秋蟬沒少給她小鞋穿。郭月嬌早就對雲秋蟬懷恨在心。可這不妨礙雲秋蟬的平步青雲。雲秋蟬很快憑藉自己的能力，坐到副總的位置。美安房地產中介公司是美安集團下屬的一個分公司，而美安集團是一家中外合資企業。公司的管理很規範，提拔一個人是經過公司高層討論決定的。一個人是否被提拔以及在一個職位上能幹多久，除了他/她的業績，羣衆基礎也列入考覈範圍。雲秋蟬剛升職爲副總，郭月嬌便給公司高層寫信，實名列舉的雲秋蟬的不是。人無完人，雲秋蟬再怎麼優秀多少都會有些不足之處，但這些都是小問題。可郭月嬌竟添油加醋，把這些問題放大了很多倍，引起了公司高層的注意。公司高層對郭月嬌所反映進行調查，發現問題沒有郭月嬌所說的那麼嚴重，於是將此信交給雲秋蟬，讓她處理。
雲秋蟬身爲公司副總，完全可以找個藉口，把郭月嬌給開除了。但她沒這麼做，她也沒私下找郭月嬌談話，而只是在會議上含蓄地說了一下，說要是她有做不對的地方，儘管當面給她指出，她會改正。郭月嬌當然知道雲秋蟬的話是說給她聽的，她要是識趣的話，應該私下找雲秋蟬道個歉什麼的。可她不僅沒有道歉，反而背地裡跟別人說雲秋蟬的壞話。雲秋蟬估計已經知道，並對郭月嬌有了意見。
“這麼說，雲總這麼做真的是給郭月嬌警告？”李明煒問道。
“確切的說，是一箭雙鵰！既是給郭月嬌一個警告，也是對你的送禮表示感謝。”朱珠說。
“可她這麼做不是挑起我和郭月嬌的矛盾嗎？”
“對你來說是壞事，但是對雲秋蟬來說是好事！”
“對她來說，怎麼就是好事了？”
“這還用問嗎？”朱珠在李明煒面前踱了一個來回，說：“雲秋蟬其實心裡很討厭郭月嬌。但是，郭月嬌業績還不錯，雲秋蟬要是把她給開了，別人會不服氣。她在員工心目中就沒有威信。假如很多人跟郭月嬌有矛盾，雲秋蟬找個藉口把她開了，就沒人會有意見了。”
“原來是這樣啊！”李明煒感嘆道：“雲秋蟬這也太陰了吧？”
“你認爲是陰，但在她看來，這叫管理的藝術。”朱珠說：“作爲一個領導，當然希望他/她的手下團結。但是，太團結了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那種缺少領導也能很團結的團結。這時，領導就很擔心有一天，手下團結起來，把他/她給轟下去。所以，適當地挑撥一下手下的關係，製造些矛盾，更有利於樹立起一個領導的威信，使領導把這個職位賦予他/她的權力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明煒彷彿看陌生人似的盯着朱珠看。
“幹嗎這麼看我？” 朱珠捶了李明煒一拳。
“小豬，你跟是同學，大學時，你是挺單純的一個人。怎麼現在說起管理藝術來頭頭是道，好像你就是領導似的。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瞭？”
“我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
“我不但見過豬跑，還跟豬說過話，可我就是沒豬聰明！” 李明煒壞笑道。
朱珠又掄起粉拳狂捶李明煒：“我叫你罵我，我叫你罵我……”
李明煒笑着躲閃。
鬧夠了，朱珠很認真地說：“明煒，玩笑歸玩笑，這客戶，你可一定要拿下啊！”
“爲什麼？”
“你想想，這客戶是雲秋蟬指定給你的，你要是拿不下，她多沒面子，臉上掛得住嗎？雲秋蟬可能就會認爲，你能力有問題，今後要是有什麼好事，她也不會照顧你了。你就算是再次給她送禮，她也不敢收，將你拒之門外。另外，業務部是一個弱肉強食的部門。你拿不下這個客戶，別人都認爲你能力有問題，老業務員都會使喚你，什麼不好的事都推給你。你辛辛苦苦找來的客戶也很有可能被人搶走。”
李明煒聽朱珠說得有道理，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氣道：“這客戶還他媽是個燙手的山芋，我不接還不行嗎？”
朱珠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個？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李明煒嗎？”
李明煒樂於助人，大學時誰要是遇到什麼困難，他很主動幫忙想辦法解決。他給老師同學的印象就是不怕困難，責任心強，有幹勁。可那畢竟是學生時代，現如今參加工作了，人際關係比學生時代複雜多了。不過，李明煒說的只是氣話。他既然有勇氣把國企那麼穩定的工作給辭了，這麼點困難算什麼？他早已經下決心，一定要在美安房地產中介公司幹出一番成績！
李明煒嘆息道：“我不是沒勇氣，而是實事求是。郭月嬌那麼有經驗的老業務員都拿不下這單子，我要拿下談何容易？”
“你說的沒錯！但也不是絕對的，那客戶聽說是個美女，你施展一下你大帥哥的魅力，說不定就能搞定她。”
“拉倒吧！買房又不是買菜，隨便一挑就了事。買房可是大事，哪個不是千挑萬選？要不然對方也不會拖到現在還沒下決心。”
“那倒也是！”朱珠說：“不過，這客戶你要是拿不下，你在咱們公司可就不好混了！”
“你說的沒錯，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拿下這個客戶！” 李明煒咬咬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