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殯儀館與綠眼猴的交易中，屍體分爲三大等級，完好的，就是上等琥珀，價格最高，一般都是溺水和中毒的優等，因爲這些遺體除了體內器官受損，表面大體無礙，幾乎可以用作一切用途。
第二等級則是老死，不算的上好貨色，這些屍體的生理系統都老化了，皮膚，骨骼，肌肉纖維脫水乾化後成色大打則扣，當然也可以以次充好摻雜在優等品裡。
第三等級則是類似跳樓車禍的遺體，普遍都是殘骸不完整了，缺胳膊少腿，要麼就是顱腔爆裂了，胸骨骨折，局部嚴重受損，大多都剩支離破碎的軀殼。
館長直接把綠眼猴領去了優等品的區域，綠眼猴邊走邊用手佯裝捂着自己的鼻子，表示自己很難適應這種散發出怪味的空氣。
“你看，這些都是我精挑細選的，上個月不知道怎麼的，前來焚化的死人很少，估計是連綿的暴雨天氣，該死的沒死，死了的無法送來，我選來選去，就剩這幾句屍體了。不過我有一具珍品，需要的價格略高。”館長說。
“什麼珍品？”綠眼猴眯了眯眼。
“跟我來。”館長帶着綠眼猴去了一個雪櫃面前，抓着環子拉出了冷藏格，裡面是一具赤身露體的女屍。冷藏過久的緣故，女屍的皮膚全部發白，毫無血色，眼瞼闔並，不過頭髮掉得差不多了，稀疏得很，露出像是一隻雞被熱水燙過羽毛一樣的光禿禿的額頭。
“不就是一具女屍麼？這還算什麼珍品？”綠眼猴嘴裡說着，眼睛卻不停地在女屍胸前兩座高峰上徘徊，被凍僵了的纖維已經硬化，看來是毫無酥軟可言了。即便是這樣，綠眼猴身體某個部位開始變化了起來。也許只有像綠眼猴這麼個變態的人才能對這種屍體產生覬覦，他有潛意識的戀屍癖。
“你再看看下面。”館長說着，把冷藏格全部拉了出來。
“靠！”綠眼猴看了一眼女屍下身，身體上剛剛充血的部位很快就消散了。
那是一具人妖屍體。
“人妖死後下身都是直立的麼？”綠眼猴對這類屍體鮮見。
“算是特例了，我們在焚燒遺體的時候，也經常會看到這種情況，有些還會坐立起來呢。”館長端詳了一下人妖的屍體，繼續道，“我知道你們這一行的市場，尤其對於人妖和陰陽人，甚至孕婦都是求之不得的，咱們明擺着說，上次我館裡好不容易弄到個陰陽人，結果一下子有三四家公司來找我，一個比一個出的價格高，我都捨不得售出去，你老闆親自來的時候，我纔是看到熟客面子上，折價低售給你們的……”
綠眼猴冷笑了一聲，他知道館長的話裡是過於吹噓了，什麼低價出售給熟客，其實，那一具陰陽屍體館長不知道賺了多少，中飽私囊後還厚顏無恥地擺出什麼運費，保養費，冷藏費，安置費，包裝費等等，一分錢都沒賺，就差沒說虧大本的賣了。
館長說的陰陽人則就是天生同時長着一副男女生殖器官的人，這種人死後醫學界藝術界的人都會趨之若鶩前來購買，極其有研究價值和觀賞價值。當然，都是暗地裡做這些勾當的，但是隻要矇騙過家屬，這種遺體秘密扣留下來是不費吹灰的。
再拿這具人妖屍體來說，如果是天生還好，如要培養出一個人妖所付出的代價還是蠻高的。人妖一般是從小孩兩三歲時就開始培養了，要培養他變成女式的衣着，舉止，打扮，愛好等等，最重要的，要堅持吃一種荷爾蒙藥劑，這藥的作用在於抑制男性生殖器官的發育，促進體內新陳代謝，向女性特徵發展，一般一個成人人妖，要有十多年的服藥期，長成人後，男性生理特徵逐步萎縮，如會變得又短又小，而皮膚會變得細潤有光澤，臀部胸部增大，發達，向女性一樣，肌肉減少，皮下脂肪增多，皮膚有彈性，胸乳快速增長，比普特南更女性還高聳，渾圓挺拔。
殯儀館遇到這種畸形人不多，正是物以稀爲貴，往往價格都是高到普通人難以想象的閾值。曾有人用動物的尾骨接到一具童稚的後尾椎骨，說是百年難遇的一具藝術品，是爲獸人後裔，從中得到了幾百倍的暴利。
“這個，我得回去跟老闆商榷商榷。”綠眼猴表面顯出很爲難的樣子。
“那當然，如果這筆交易成功了，我另外還可以送個你們大批的額外補貼。”
“什麼補貼？”
館長拉出一個很大的冷藏格，裡面到處是七零八落的殘骸，不過都用保鮮膜給包好了。
“這些是一個礦廠出現意外事故後，那些工人的遺體，當時機器挖掘時出現了故障，把裡面的工人都給攪拌碎了，四個人，爲了找到殘骸，廠長讓人用篩子去篩出來的，當時候我去了，真是血肉模糊啊，殘骸跟沙土混得分都分不開，用篩子篩了好久才把這些支離破碎的器官給篩出來的。”
“你這些額外補貼就不必了，前些日子你給了我們好幾批補貼，現在我們都丟在一個倉庫裡呢，很少能用得到，那些拼接的人說了，沒有全套銜接的骨骼，這種銜接工程太複雜，至於支離破碎的殘骸只能用作楔子修補用，特別費事。”綠眼猴說到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哦，說起來你那堆雜物真是臭不可聞，但是最近我們廠子裡出了個意外。有人會好好體驗你的這片補貼了。”
“還能有什麼事情？”
“呵，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蠢貨，被我們封死在那個存放殘骸的倉庫裡了，到現在，他已經呆了一天一夜了吧，也不知道直接薰死了沒有，哈哈。”
綠眼猴得意地想象着滕默在殘骸倉庫裡的窘境，一個正常人被丟棄在滿是殘骸的倉庫裡，然後沒有任何一絲光線，沒有食物沒有水，這是怎麼個折磨法。
“你夠狠，直接抓出來勒死不就得了？你們還得一筆意外的貨物資源呢。”
“我這些日子總是看到死人的面孔，膩了，我現在倒是很想看到一個活人的面孔怎麼逐步變成死灰色的。”綠眼猴盯着人妖蒼白的面孔說。
“我聽說一個人被悶瘋了，他崩潰起來能把自己的十個手指頭的指甲全部咬掉了。”館長說。
“那我希望他連他的腳趾甲也咬掉了，最好變成一個人棍。”
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包裝好了貨物，綠眼猴和兩個幫手把車子調轉到殯儀館後門口，館長命人把這些屍體用泡沫盒子包裹，噴灑上消毒劑，在木箱下面儲存了大量的冰塊，最後連那具人妖的屍體也包裝好了，全部丟上了貨車。
“館長，我們老闆說，貨拿到後三日之內必定把全部款額悉數打入你的賬號裡，你就放心吧，祝我們日後合作順利愉快。”綠眼猴啓動了車子，突然又從車內深處頭來對着館長問：“我很好奇，這些遺體被撕下扣留後，死者家屬是拿不到親人骨灰的，你們的骨灰到底是從哪裡拿來彌補的？”
這時，一輛殘破的車子晃晃悠悠地從綠眼猴旁邊駛過，一股的臭味頃刻充斥了整條道路。
館長甩了一下二層腮幫，示意答案在那輛車子上：“這批得了瘟疫的死豬就是我們殯儀館所給他們的骨灰。”
“死豬？！”綠眼猴狡黠地跟館長對視了一眼，他心裡訕笑起來，一想起那些家屬們把遺體送來時，拿回去的竟然是一批瘟豬的骨灰，而且還要三叩九拜，他就不禁合不攏嘴。
“姘頭你要記得幫我保密啊，咱們的發財之道就靠它了！”館長直言不諱，做這一行的不怕把這些秘密藏掖着，彼此都心知肚明，既然是同一條循環發財的鏈子，誰都會懂得每個環節的保密和重要性。
“那是當然！”綠眼猴猥瑣地笑着，慢慢地把車窗搖上，那味道實在是難聞死了。
黑夜再次降臨時，躲在倉庫的滕默已經被禁錮了二十個小時，從昨天夜雨到今天傍晚，他粒米未進，滴水未嘗，飢腸轆轆又口乾舌燥，快要餓得發瘋。人三天不吃東西，很可能就會失去生命，整個生理系統機能就會完全癱瘓。
此時，他的恐懼感已經沒有像是之前那麼緊迫而壓抑了，就像你長期處在一個高度緊張與窘迫的氛圍中，卻是一直有驚無險，再大的恐懼都會隨着時間消散而去，至少它不會根深蒂固地盤亙在你的心臟裡。
黑暗中，滕默腳下除了一堆又一堆的殘腿斷臂，就是一些枯槁的頭顱，那些殘骸都是在殯儀館裡批發來的，殯儀館的館長從中作梗，跟這個地下工廠簽約了一項令人髮指的合同，那就是殯儀館負責提供遺體，地下工廠負責購買這些屍體作爲其他用途。因此，往往死者家屬們在哭啼着目送遺體送到焚化爐時，這些遺體就會被掉了包，把燒掉的死豬骨灰填到了那一罐罐骨灰盒裡，一直死豬碾碎的骨灰齏粉能放十幾罐呢。館長暗下把這些未焚化掉的屍體發了一筆又一筆的橫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