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若哭了盡興之後，把平安符塞回了林致之手裡，嚴肅認真地囑咐道：“你好好的，可見這平安符是管用的，可別再讓人拿去了！”
林致之笑得七分寵溺三分無奈：“除了你，可從沒被別人拿去過。”
他這麼一說，林嘉若就覺得手腕上隱隱作痛，擡起頭，開始算帳：“大哥哥，你怎麼昨天晚上都沒認出我？”
她跪在他身前，正好與他齊平而視，她的雙臂還繞在他的頸後，經過淚水洗濯的雙眸明淨無瑕，如同小時候一樣嬌嬌軟軟地看着他——
可畢竟不是小時候了啊！
昨晚太過昏暗，面容看不大清，但看這身段，他還以爲是個十四五歲的大姑娘了，不然他就算快死了，也不至於對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說那些輕浮的話啊！
更可怕的是，這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居然會是阿若！
林致之強顏笑道：“我大概燒糊塗了，沒說什麼胡話吧？”
林嘉若盯着他看了片刻，道：“大哥哥，你都知道自己發燒了，可見還沒燒糊塗吧？”
林致之：……
孩子大了，哄不住了……
“阿若長這麼大了——”他溫柔慈愛地看着她，輕嘆道，“是大哥哥不好，一下子沒認出來，實在是變化太大了——”
頓了頓，目光往下一滑，又矜持地收了回來，點頭嘆道：“阿若長高了許多啊……”都跟尋常成年的姑娘差不多高了，能怪他沒認出來嗎？
林嘉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問道：“所以大哥哥平常跟別的姑娘家都是那樣說話的嗎？”
溫柔慈愛瞬間碎裂一地，羞窘得都不敢直視林嘉若的眼睛：“阿若……我……我……”
蒼天作證，他真的是個正人君子啊！這輩子就說過這麼一回混帳話！結果就應在了自家小妹身上，果然天道有眼，半點不能有愧於心啊！
想想在阿若面前維持了這麼多年的形象，就這麼毀於一旦……瞬間有種生無可戀的絕望感。
正苦惱於如何挽回，一時不察，被對面的小姑娘捏住了耳垂。
“大哥哥，你耳朵都紅了！”她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真是夠了！
林致之一把拉下了她的雙手，神色嚴肅地教訓道：“阿若，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要注意男女之防，不可以和男子離得那麼近，就是我也不行！”
林嘉若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被他緊緊抓住的雙手。
林致之慌忙鬆手，乾咳兩聲，一本正經地說：“這樣也是不可以的！”
林嘉若眨了眨眼，不解地說：“大哥哥昨晚把我當了陌生姑娘，怎麼就可以離得很近？自己妹妹反而要保持距離嗎？”
林致之內心一陣無力。
這怕是洗不清了……
但是他還是想盡力挽救下：“阿若……我……”
林嘉若卻挪開了目光，把手伸向了他腰間。
林致之大驚失色，正要往後躲去，卻見林嘉若輕輕巧巧地從他腰間撿起了一件破衣衫——原來是蓋在他身上的，起身後就滑落在腰間了。
暗暗鬆了一口氣，任由林嘉若展開衣衫爲他穿上，聽着她哀哀悽悽地說：“怎麼穿得這樣單薄呢？這麼冷的天……還受了這麼重的傷……大哥哥好可憐……”
眉間緊蹙，心疼得不行的樣子。
林致之含笑安撫道：“沒事的，我從小習內力，扛得住！”
她似乎是沒聽到，撿起自己那件厚厚的大氅，將他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盯着看了一眼，仍是覺得不夠，又解下自己的脖套，要給他套上。
林致之拿手擋了一下，無奈地說：“都給我了，不是要凍着你嗎？我真的沒——好吧……”小姑娘這不接受就要哭的威脅真的挺嚇人。
“山下就有人家，我們下山問人買套冬衣吧！再買點米糧，你傷得這樣重，不好好穿衣吃飯怎麼行！”林嘉若一點點計算着。
“不行！”林致之立即否定了她的計劃，“那些人極其狠辣！杭州軍上千人，不過是見到了他們暗殺我，就遭到了屠殺，我這一路走來，一開始也碰到過無辜百姓，後來都被那些人滅口了——”
突然面露駭色地看向林嘉若：“你怎麼會一個人來這兒的？”
林嘉若想了想，道：“這個說來話長，不過你放心，我爹已經跟着我過來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我們的！”
他出生入死一年多，有過憤怒，也有過無奈，卻從來沒有害怕過，此刻，他卻突然害怕了起來。
但是阿若既然已經找到了他，再談什麼連累不連累也沒意義了，他總是拼上一切護她周全就是了。
他在這裡暗作決定，耳邊突然響起林嘉若疑惑的聲音：“對了大哥哥，刺殺你的是魏家的私衛嗎？”
林致之驚詫地看她：“你怎麼知道的？”要不是他對魏傢俬衛有所瞭解，也猜不出來。
“不止魏傢俬衛，還有一撥不知誰找的江湖刺客。”林致之沒有隱瞞。
林嘉若突然皺眉看他，彷彿有些警惕，問道：“他們爲什麼要暗殺你？魏傢俬衛難道不是去行刺蕭樑的嗎？”
林致之啞然。
林嘉若緩緩地站了起來，向後退了幾步，神色間明暗交替，輕聲問道：“大哥哥，你之前，爲什麼要說自己是蕭樑？”
方纔還是嬌嬌軟軟的小女兒姿態，跟幼時雖然略有差別，倒也還熟悉；可這麼居高臨下、冷靜自持的模樣，陌生啊……
林致之仰頭望着她，那姑娘便低頭望着他，目光絲毫不讓。
真是長大了呢……脣邊溢出一抹複雜的笑意，說不出是欣慰還是失落，林致之靜靜地開口，道：“阿若，我就是蕭樑！”
林嘉若臉色一變，急問道：“那我大哥哥呢？爲什麼我送他的平安符會在你手上？”
林致之：……
“阿若，我是蕭樑，也是林致之！”他只好再詳細解釋一遍，“林致之便是蕭樑，蕭樑便是林致之！”
林嘉若緊緊地盯着他的臉看了許久，神色不停地變幻。
突然，她微微俯身，從小腿上抽出一柄匕首，寒光凜凜，指向了林致之——不，是蕭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