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茗傻愣愣的朝他笑了一下,他微微點頭回應,便偏過頭和身邊的人說話了。
看着霖安的背影,肖茗回想起這個人是怎麼成爲自己偶像的過程。具體原因可以追溯到四年前,她剛上大學那會兒。
大一入學新生會上肖茗遠遠的見過他一眼,當時他作爲優秀畢業生來學校給新生講話。年輕又富有朝氣的面龐在陽光的照耀下燁燁生輝,肖茗離得遠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形,傳入耳中的聲音卻是那麼清澈悅耳,也不妨礙她在腦海裡刻畫他眉眼及脣齒的樣子。
霖安講完話走下臺時是走的左邊,肖茗當時就坐在臺下第一排最左邊,當霖安走過來肖茗擡起頭看着他時,竟覺得好一陣心悸,直到新生大會結束那種感覺才漸漸平息。
當晚,班裡幾個寢室的女生圍在一起,瘋狂討論關於這位神奇學長的種種事蹟,肖茗只在一旁靜靜的聽着,時不時地閃着星星眼一臉憨笑。
後來在學校裡一直有關於他的消息在流傳着,大概就是人早已不在江湖,江湖卻處處有他傳說的那種地步。直到現在,四年過去了,在學校的大禮堂照片牆上還能看到他身穿學士服的獨照。
肖茗大一的時候聽學長學姐們說他考上了國內頂尖學府的研究生,並與導師一起參加了科研項目。
大二的時候思政老師把他當做反面教材,語重心長的教導學生不要盲目熱心助人,無端惹上一身腥臊,同時也傳來他被科研團隊除名的消息。
大三的時候聽校友說他研究生畢業了,此後便沒了消息。
大四下學期的某一天,肖茗突然在江右的人才公衆號上看到一篇採訪,是關於大學生回到山村,如何帶領村民們脫貧致富的,霖安是其中之一。
文章裡有他一張雙手環抱花母雞的照片,起初看着這張照片肖茗笑瘋了,因爲那隻雞的眼神給人它快要被勒死了的感覺,而霖安也一副飽受折磨的樣子。
這張照片是怎麼過審的???
當肖茗手機上黝黑瘦削仿似飽經風霜的面龐,她發現自己居然有點不明覺厲的心疼他,不知道他這一年多的扶貧工作是怎樣的艱辛。
肖爸爸自從三年前被單位選去支持扶貧工作後,一頭茂盛烏黑的秀髮已稀疏花白,保持的良好身材也朝着160大關一去不復返,肚子上的游泳圈一年比一年多一圈,煙癮也越來越重,整天愁的睡不着覺。可想而知,霖安那一年多也一定很難吧……
再後來,肖茗關注了江聯集團的公衆號……
就這樣,整整四年的時間裡,肖茗都活在一個充滿霖安消息的環境裡。
肖茗在後頭慢慢的走着,與前面那羣人距離越來越遠,他的身影也愈發模糊,那羣人拐了個彎,走進了南樓。
南樓採購室內,霖安正在電腦前批覆文件。
太陽不斷變換着角度,霖安的辦公桌左上角擺放了一盆綠蘿,身後的一扇窗戶微開,有氣流流動,綠蘿的葉子微微擺動,它彷彿在歡呼在慶賀,它們爲什麼事情手舞足蹈?原來是它就快要享受到陽光的洗禮了。
突然,室內變得昏暗了起來,綠蘿也停止擺動,原來是有人進來把窗簾打了下來,阻隔了陽光和氣流。
“小張,關窗簾幹什麼?”霖安手指不斷的在鍵盤上敲打着,光線突然的變暗讓他不適應。
“小霖總,到了午休時間了,您睡一會兒吧。”小張邊說邊走到角落把他和領導的躺椅一起打下來,親愛的領導快來睡吧,你睡了我也能睡了。昨晚追球追到凌晨三點多,他此刻困得不行。
霖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忍着光線的不適他繼續敲打着鍵盤,五分鐘後敲打聲停止了,卻傳來了助理打鼾的聲音。
霖安不禁扶額,他對聲音極其敏感,又不喜歡帶耳塞,只要有一點動靜他就睡不了。
走到牀邊看着張佩睡的四仰八叉的,他笑着搖了搖頭,把牀又收起來搬進了茶歇室。
午休時分的茶歇室沒有人會進來,他整理了一下便把牀鋪好躺了上去。
三分鐘後他翻了第一個身,兩分鐘後,翻了第二個身,一分鐘後又翻了回去,三十秒後,蹭的一下從牀上坐起來,像極了攤餅師傅手上正在攤的煎餅,攤好後一把撈起裝進袋子裡。
霖安一臉燥鬱,把牀收好又踩着拖鞋搬回了辦公室。
從辦公桌上拿起杯子的時候不慎把着桌上堆放的文件盒掃落在地上,弄出了不小的動靜。然而張佩那小子的呼嚕聲卻未停止過,忽上忽下忽大忽小,倏爾停止復又如雷鳴,霖安都擔心他會不會猝死。
霖安被張佩吵的煩躁至及,他覺得自己是不是想不通?居然同意張佩來自己辦公室睡覺。無心工作的他從筆筒裡拿了只綠色的馬克筆,就離開了辦公桌走到張佩的牀邊蹲下,好一會兒才站起身把筆放褲兜裡走出門去。
下了一樓後進便利店買了包煙,還有兩瓶可樂。出了便利店便點着了一根菸,他打算去南樓與北樓之間的連接處,那裡有個小花園,他記着有涼亭和假山。
今日天氣晴,微風。
他一手拿着兩瓶可樂,一隻手捏着煙。他也不知道幹嘛要買兩瓶可樂,大概是來都來了,優惠也有了,不買覺得虧?也許是採購人的天性?不買不舒服?
霖安一路吞雲吐霧走到了小花園,正好一根菸抽完,他把菸頭丟進了垃圾桶上面的集煙盒裡。
繞過一座假山,他看見了一個涼亭和亭內的幾條長椅,以及佔據了其中一條長椅上的某個女人。那人側躺在椅子上,印象中她身上穿的衣服今天已經見過兩次了。
霖安走過去幾步想確認下,沒想到那人沒睡着而是在看蠟筆小新。在那女人震驚的眼神中他瞬間彈了回去,一屁股坐在了他身後的那條長椅上,不過他的臀部卻被柱子撞了一下,疼得他齜牙咧嘴,正所謂好奇心害死貓。
肖茗最大的療傷武器便是看蠟筆小新,她回到辦公室整理了一下資料之後就下樓來了花園。江聯的員工都是加班狂魔,午休時間一到,無論如何在中午都會小睡一會兒或是休閒一下,極少有人會下樓來看風景,她便放心的躺在椅子上看起了動漫。
正看到小新慫恿小白拆鄰居家的禮盒時,她覺得頭頂蒙上了一片陰影,轉過頭看居然是那個小霖總,他的彈跳能力是怎麼肥事?這麼強的嘛?一跳跳兩米,肖茗震驚了。
不過他看上去好像不太好的樣子?這是撞到屁股了?
肖茗從椅子上坐起,朝小霖總笑着打了聲招呼:“小霖總,中午好。”
霖安看着小姑娘點點頭,她這個笑容是怎麼回事?嘲笑我?果然好人不能做!
“你是哪個部門的?”
“報告領導,我是雲華設計諮詢的,一直在江聯這邊駐點,今天是最後一天。”
“哦,外來單位的。”霖安自顧的說了句,又看向她問:“你剛剛從那條小道急匆匆跑出來,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報告領導,沒有。”肖茗一本正經的回答,就好像老師在叫學生回答問題。
霖安嗤笑一聲說:“我記着雲華設計的領導並非軍人出身,哪裡會給你們教成這樣?”
“不是我公司,是江聯這邊的領導這麼要求的。”肖茗覺得反正自己也要離開了,偷偷地吐個槽也沒關係吧?
“哦?哪個領導官威這麼強?”霖安追問。
“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能說是我講的。”肖茗提前給他打針預防針。
“放心好了,這不是閒聊麼,我還能錄音不成?”霖安下了保證,還隨手拿了聽可樂遞給她。他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買兩瓶飲料了,居然是她有故事我有飲料的設定???
肖茗悄咪咪的跟霖安說了幾句,只見他的眉頭一次比一次皺。
“這個老油條,拿着雞毛當令箭。”
霖安不由得氣悶黑着臉說了句話,只是肖茗看着他愣神。
見她表情不對又問了句:“怎麼了?”
肖茗搖了搖頭說:“沒,就是你們當領導的發起火來都好可怕。”
“這就被嚇到了?”
肖茗搖搖頭說:“沒有”。其實心裡在想,果然我心中的那個偶像就是個假像。
霖安點點頭,伸出手低頭看了看錶。還沒等他說話,肖茗便說:“快到上班時間了吧?小霖總您回去吧,我也要上樓去了。”
“好。”霖安說完便拿着另一罐可樂走出涼亭。
咱們的小霖總一回到採購室就聽見了殺豬般的叫聲。
“啊,我的臉上怎麼會有一隻綠毛龜?是誰?是誰幹的?”
他要是不喊還不會有人知道,畢竟自己偷偷摸摸捂着臉去洗了也沒誰看得到,他這嗷的一嗓子,搞的衆人紛紛湊過來瞧,把霖安辦公室門都堵住了。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霖安冷不丁的在他們背後出聲,衆人都嚇了一跳,紛紛作鳥獸散。
好了,終於清淨了。霖安擡腳走進去,就看見張佩在那拿個小圓鏡子照來照去。
“喲,這是誰給你整的?小烏龜畫的還挺別緻。”這一招就稱爲霖版王婆賣瓜。
“霖總,是不是你趁我睡覺的時候乾的?”
“有證據?”霖安反問。
張佩自然拿不出,辦公室又沒裝監控。“我們明明一起睡覺的,我醒來你影都沒了,還從外面進來。”
“諾,出去買東西去了,你喝不喝?”霖安指着那瓶可樂說。
張佩卻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激動的說:“你還專門去給我買飲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
霖安被他的理解能力給哽了一下才說:“你倒是想得美,這個只是個贈品,愛喝不喝。”
張佩欲哭無淚啊,他能打領導麼?他不能也不敢。只能坐在位子上使勁擦臉,溼紙巾都用了半袋,臉都削了幾層,那隻綠毛龜還是堂堂正正不偏不倚的待在他的鼻子上。
氣急了拿起可樂猛喝一口,剛入口中便想起他剛剛說這罐是贈品,那正品呢?他可從不喝碳酸飲料的,急的張佩半入喉的可樂直直卡在嗓子裡。
霖安從茶水間端着水杯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張佩一副仿似便秘的表情,眼睛裡還蓄有淚水。隨口說道:“不就請你喝一罐飲料,用不着感激涕零!”
“噗”的一聲過後,辦公室裡響起了某人咬牙切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