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江右,總是煙雨濛濛,今日終於放晴,天空分外的藍。
江聯園區內栽種的綠植品種繁複,一年四季花開不斷,現在看上去也格外茂盛。
如果不是大門口的牌子上寫着江聯集團有限公司江右分公司,恐怕不少人會以爲這是個植物園。
肖茗曾在某個採購文件上看過該園區一年的綠植及養護費爲300萬,真金白銀堆砌出來的東西就是給人非一般的感覺哈?
她抱着一疊資料走在園區的林蔭小道上,用力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試圖將心中的愁緒趕跑。
兩個多月前她入職了一家做工程設計的公司,公司就坐落在離江聯1公里遠的一棟寫字樓裡面。
由於園區緊靠大學城,而肖茗又還住在學校裡,公司經過簡單培訓後就把她丟給了甲方,所以她在甲方這邊待的時間比在公司還長。
肖茗能清楚的知道這個園區裡的每棟樓都是些什麼業務部門,卻不知道自家公司現在有多少個人。
她只見過公司的主任和項目經理以及一個行政,至於被傳的神乎其神的老闆也從未見過。
對於老闆的神奇能力,肖茗持否定意見,不然也不至於走到公司倒閉這一步吧?
她剛入職時還懷疑過自己是不是被騙了,畢竟這個公司人丁奚落做的業務也是她沒聽過的東西。
可還沒來得及瞭解公司,公司就要消亡了,可憐的肖茗還沒捱過實習期就得另找工作。
從南樓的企劃部走到北樓的採購部,肖茗花了十五分鐘,並不是她走得慢或者腿短,而是這個園區真的很大,佔地面積都快趕上一所211學校。
平日裡下雨肖茗一般都會走室內,今日難得放晴她選擇走外面。
每次在室內看見江聯員工穿着上很屌絲,神情卻一臉社會精英範時,都給她一種自己很弱雞的感覺。
說不羨慕在江聯工作的人那是假的,畢竟在江右這一個三線城市,江聯提供的平臺和待遇都很高。幾乎是想留在江右這個城市畢業生的首選。
其實在找實習公司的時候有看見過江聯發出的校招,點進去一看要求高的嚇人,立馬關了頁面去瀏覽別的單位。
由於高考發揮失常進了所二流學校,所以萬幸的是在這個園區裡待了兩個月的肖茗還沒見過任何一個熟面孔。
自然也沒認識的人看見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幫人覈算數據、打印並送資料等一些類似於工作保姆的活,也不至於被宣揚出去惹人奚落。
肖茗在心裡有計劃捱過實習期就另找公司,只是那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而公司就在今天宣佈解散,自己過完今天也不用來甲方這了。
事發突然,完全沒有準備的時間。
想着想着,肖茗又穿過了迴廊,掏出卡 “滴”的一聲她推開門進了北樓,又拿卡刷了一下才進了一樓。乘電梯上二樓的採購室,把資料送給採購後就出了採購室。
正巧七八個人迎面走來談論着採購制度的漏洞,過道不算很寬闊,她便停下來避讓。瞥了他們一眼,不過爲首的那人怎麼看着有點眼熟?
大概帥哥總是驚人的相似吧?她這樣想着也沒去深究。
看了看時間已經到飯點了,食堂正好在南樓的一層,她便朝前一直走拐了個彎下樓了。
十一點半的食堂,人還不算多,肖茗首次感受到了食堂阿姨對她的關懷。以往她都是十二點半下樓再走個十幾分鍾才能到食堂,那時基本上食堂也不剩下什麼了,每次肖茗都是被迫選擇,今天她終於可以對着那些菜品挑挑選選彰顯自主的權利。
肖茗從碗裡夾了塊紅燒肉正要放進嘴裡,不料突然被人從後頭輕輕拍了下肩膀。
是誰?江聯的員工可從沒給陌生人打招呼的習慣,而在這也沒有她的朋友,不應該是認識我的人吧?
肖茗僵硬的轉過頭對上那人的眼神:“嗯?”
一道聲線偏硬的男聲響起:“麻煩挪一下椅子。”
這人不是剛剛纔在採購室門外見過嘛?不過他找自己幹嘛,難道我送資料送出名了?他也要找我送資料?
男人見她半天沒反應又加重語氣說:“這位同仁,請挪一下你的椅子。”
肖茗還呆呆地沒做出反應,她身後那一桌的一個穿灰色襯衫的男人便站起來說:“小霖總,你坐這邊來嘛。”
“不用,我就坐這兒,待會兒程老師也要過來的。”
灰色襯衣男點了點頭沒再堅持。
肖茗似乎是終於回過神忙說:“哦哦,不好意思。”
立馬起身把椅子往自己這邊帶了一下,男人拉開椅子坐了進去,他們又開始談起了工作。
肖茗沒啥心思吃飯了,因爲她剛剛聽見那人被稱爲小霖總,而江聯只有一人會被稱爲小霖總,那便是霖安。
對肖茗來說,霖安是甲方領導,也是她的偶像。
她在江聯的每一天,進出都能看見一個展示牌,展示的內容是:江聯公司江右分公司優秀領導班子,上面還貼出了他的照片,一個黑黢黢的精瘦的面龐,眼睛賊亮。
照片底下羅列了一堆稱號和獎項名字,在江聯是個實打實的風雲人物。
那個展示牌還是一年前放出來的,她每天進出園區的時候都會瞥向那個展示牌,回想照片裡的那人,再對比下眼前這個白白嫩嫩,頗有 “小白臉”潛質的長相。
很不一樣,非常需要想象力才能將這兩張臉聯繫到一起。
剛剛那麼近的距離,居然沒有第一眼就認出來,肖茗覺得自己是個假粉絲無疑了,!
吃完把碗疊好後,她邁着端莊的步伐端着餐盤朝一旁的碗具回收處走去,老天大概是要讓肖茗在江聯留下些什麼刻骨銘心的記憶吧,她出了個極大的洋相。
就在她快要走到回收處時,腳底不甚打滑,餐盤已經摔了出去,而她一隻手撐着地,一隻手捂着腳。
碗摔在地上也沒碎,就是聲音極大,引得不少人關注。正值吃飯高峰時間,江聯的一大半員工都在此處。此刻的肖茗就跟煮熟的蝦一樣,滿臉通紅,不敢擡頭看周遭的情況。
直到一雙穿着灰色洞洞拖鞋的雙腳進入了她的眼簾,透過鞋洞可以看得出這人的腳指頭很精緻,秀氣修長又白皙……現在是欣賞腳丫子的時候???
離譜!
一道剛剛聽過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你還好嘛?”
她擡起頭看見了一道光,那道光正端着餐盤站在她旁邊。
肖茗努力保持平靜,並微微一笑說:“謝謝,我沒事。”
說完便想自己站起來,奈何地上不知有什麼東西滑的要命,肖茗還沒站起來就又滑倒了,這一次她是臉撲在地上了。
大型社死現場!!!
肖茗要原地爆炸了,請問現在坐神舟十二號走還來得及嘛???
有句話說的好,只要自己不覺得尷尬那就不尷尬,可她現在只想當場去世。
周圍的人都在拼命忍住笑意,但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笑,畢竟有一個外號叫“凌遲處死”的人物就站在那倒黴姑娘的身邊。
“你現在還好吧?”男人又出聲詢問了,他問的並不是你還好嗎?他問的是你“現在”還好嗎?
肖茗沉浸在自我麻痹中,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在幹什麼?
霖安見那女同仁沒回應他,以爲摔出毛病了,把餐盤給了同行裡的一人後便想湊過去看一下,那女同仁居然騰的一下站起來,霖安快速後退半步。
肖茗想起了讀書時背過的一篇文章,裡面是這麼寫的: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似乎是受到了鼓舞,她強忍着窘迫之感蹭的站了起來,又努力的擡起頭看了一眼周身,就見一些人憋着笑,然後又看見偶像在一旁蹙着眉頭,她又默默把頭垂下了。
對不起,我不是勇士,我現在只想當逃兵。
可是她逃不了,爲什麼?因爲她所受的良好的教育在告訴她:去把你搞出來的殘局收拾好!Right now!!!
肖茗對着“小霖總”說了句謝謝之後就打算先把四散的碗筷撿起來送到回收處。
哪知小霖總阻止了她的行爲並說:“你回去吧,這裡請阿姨來打掃一下。”
在肖茗疑惑的眼神下霖安又說了句:“畢竟她們是專業的。”
肖茗:???所以我在你的印象裡就是個連衛生也搞不好的人了?
這時一個阿姨拿着清潔工具過來準備把地上處理乾淨。肖茗見狀對阿姨道謝一番,又對着自家偶像說了句謝謝之後就落荒而逃。
肖茗出了南樓,挑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小道回北樓,她的心臟到現在還激動的不行。
深呼吸幾下後,肖茗終於覺得輕鬆了不少。
哪知她又親眼見證了一場大事件,頓時覺得自己趕在離開的這一天開啓了一個又一個裝有炸彈的盒子,可惜她不是拆彈專家。
北樓背陰處的牆角下中了一大片繡球,正值花期,一簇簇五顏六色的花朵豔麗異常,再往深處就是一大片高大茂盛的鴨腳木,付笙便是在這看到了能令無數少男們鼻血橫流的場景。
在被鴨腳木遮擋起來的半封閉環境中的長椅上發生的,一對男女把發乎情止乎禮給丟到天邊去了,淪陷進情愛的漩渦中。
大腦宕機片刻後,呆呆的看着兩人在那啥來着?
沒想到從來沒看過小片片的她居然在這看到了現場版,肖茗猛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應該捂住雙眼才符合此時的情境吧?
於是她半眯着眼睛背過身去,悄聲逃離了事發現場,到後面幾乎是小跑起來。
估計離事發地得有五六百米後才停了下來。
這一中午搞得,腎上腺素呈井噴模式。
肖茗戰戰兢兢的出了小道後,擡眼就看見了小霖總,還對上了他探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