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蘿的思想讓文卿的眸孔忍不住放大,因爲他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可這件事又從未被人嘗試過,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齊蘿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於八皇子而言,能站起來,和普通人一樣行走便已經是萬幸,即便是假腿又如何,穿上衣服也不會被人所知。文卿,你覺得呢?”
這是她有一日躺在牀上突然想到的,她在大學的時候研究過這個課題,也做過假腿的模型,做一個假腿是肯定沒問題的,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截肢!
設身處地的想想,對於一個九歲的少年來說,站不起來已經是無法承受的事情,若是讓他截肢的話,他一定無法接受。
可若是不截肢,假腿就無法安上去,那他這輩子也無法再站起來了。
文卿眉眼閃了閃,淡漠的站起身來,“若是八皇子也贊同的話,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可現在你必須要下牀去吃飯了,你餓着沒關係,不能把孩子餓着了。”
齊蘿一個白眼瞪過去,心裡雖然憤憤不平,但還是聽話的下了牀,好幾日沒有進食,這肚子裡咕咕作響,着實也難受的緊。
一般上她決定要做的事情,不管成與不成,她都要去努力嘗試一下。
吃過飯之後,她便帶着文卿去了萬德宮,出於禮節,她還是先去像賢妃問了安,可賢妃的態度竟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她令人守着去宇文逸凡房間的那條路,不讓任何人過去。
齊蘿被宮人們攔着,窩了一肚子火,她望着賢妃,沒好氣的說道,“賢妃娘娘,八皇子是你兒子,你該多體諒一下他纔是。你如今這樣做和軟禁他有什麼區別?我是大夫,我有辦法讓他重新站起來,你爲何要攔着我?”
賢妃冷眉一挑,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厲聲說道,“正因爲他是本宮的親生兒子,本宮才如此,他年紀尚小不諳世事,容易被人利用。還有,本宮尋遍了世間名醫,都無法讓他站起來,你別以爲自己誤打誤撞救了太后就醫術天下第一了!況且惠妃的死至今還是個不解之謎,當時冷宮裡可就只有你,若非太后袒護,你早就被抓起來了!本宮的兒子不需要你來救,景世子妃請回吧。”
“母妃此言差矣,景世子妃與兒臣是舊識,兒臣又頗爲欣賞景世子,他們夫婦從未利用過兒臣。倒是母妃,兒臣每每想起來,都夜不能寐。”
宇文逸凡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賢妃的身子一怔,臉色慘白的轉過身來。
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聽到兒子對她的控訴,她以爲當年他還小,根本不會懂這些,可如今看來,是她自以爲是了。
宇文逸凡冷冷地瞥視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把輪椅滑到齊蘿身邊,冷聲說道,“景世子妃,請。”
齊蘿深深地看了一眼賢妃,伸出手推着宇文逸凡的輪椅緩緩地走向他的房間,文卿也提起腳步跟了上去。
不得不說,這是自惠妃死後,齊蘿第一次聽到從別人口中說出這件
事,原來所有人都認爲是她逼死了惠妃,她何其冤枉。
可是她如今必須要讓自己學着不去在意別人的說辭,世間的人有千萬種,每個人的想法都是獨一無二的,她不能去改變別人的思想,只能改變自己的。
不過今日她真的是有些恍惚,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八皇子談及此事,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賢妃驚慌失措的模樣,想來八皇子腿傷的事情背後一定有隱情。
回到宇文逸凡房間後,不管齊蘿問什麼,他都不回答,只是沉着一張臉木訥的坐着。
可就在齊蘿想要放棄的時候,宇文逸凡突然出聲,這也着實驚到了齊蘿。
原來先前萬德宮的火災是賢妃自己自導自演,因爲當時有個受寵的妃子揚言要火燒萬德宮,她便拿捏着這句話想要拉她下馬。
可如果火燒萬德宮並無人傷亡的話,這件事定會不了了之,她不能傷害自己,便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宇文逸凡。
只是她本以爲那根房樑只是輕輕一壓,隨後找大夫還是可以復原的,可沒想到,因爲他當時太小,被這麼一砸,骨頭全部被粉碎,此生再無站起來的可能。
若說他不怨嗎?
那肯定是怨的,只是那人是他的母妃,他就算是再怨,也只能忍着。
聽到這裡,齊蘿才恍然大悟,爲何先前會覺得他和朝景有些相像了,原來他們在小的時候,都被母妃拋棄過!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部,如果她把孩子生下來,寵愛他都來不及,又如何捨得拋棄他!她是真的無法理解賢妃和夏侯笙晴曾經的做法,但同樣身爲女人,她很清晰的知道,她們也一定是極難過的。
齊蘿和文卿從宇文逸凡房裡出來的時候,天色已黑,天空中又飄起了雪花,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凝重,誰都默契的沒有說話,而是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太醫院走去。
太后駕崩,壽康宮她是不能住了,賢妃這裡她也不想住,索性就搬去了太醫院,反正那邊空房子也多,還能和文卿做個伴。
接下來的幾日,都一直在下雪,齊蘿的心情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爲她又失去了朝景的消息,而因爲他的緣故,她現在已經不喜歡下雪天了,若是再這樣下下去,她的朝景還不知在何時才能回京。
她每天的生活除了在太醫院休息之外,便是和文卿一起去說服宇文逸凡,起初他還是很反對,可耐不住他們日日去,最終他同意會考慮兩天。
而這幾天,他們也沒閒着,直接動手做起了假肢,只是唯一的問題在於不知道尺寸,這假腿務必要和宇文逸凡的另一條腿做的十分相近纔可,於是只是文卿在去置辦一些需要的材料。
在文卿不在的時間裡,齊蘿就趴在窗臺上,手背交疊,將下巴擱置在上面,心中想着朝景,黯然神傷。
有時候她想着想着,就能這麼睡過去,她算了算,如今和朝景也有將近兩個月沒見面了,還得不到他任何一點消息,這着
實讓她焦躁抓狂。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着,文卿也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其實於他而言,他心裡是興奮的,作爲一名醫者,他自然是希望可以解決任何疑難雜症,所以若這一次在八皇子身上試驗成功了,那也就表明這世上有許多人都有了希望。
宇文逸凡差人來太醫院叫他們過去是在一個雪夜,那晚的雪下得特別的大,文卿攙扶着齊蘿,兩個人走的極爲緩慢。
走在路上,齊蘿死死的抓着文卿的手,防止自己摔跤,她望着這漫天的雪花,忽地就笑了,她偏着頭說道,“文卿,你看我的頭髮是不是白了?”
文卿的眸一怔,擡眼望去,果真是白了,雪花落在她的烏髮上,遮去了頭髮原本的顏色,他無奈的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她問的時候,他還以爲她長了白頭髮,原來是這個白!
齊蘿驀地輕嘆了一口氣,甚爲感傷的說道,“人人都羨慕白頭偕老,如今我白頭了,他卻不知道在哪裡。”
本是輕描淡寫開玩笑的一句話,她卻在說完的時候,淚流滿面,她是真的想他了!
文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難過,他比她更難過,他忍着心裡的難過緩緩說道,“齊蘿,你也別太擔心,景世子定會平安歸來的。”
這幾天他說這句話已經說到麻木了,可是他不知道,現在除了這句話,他還能說什麼。
齊蘿重重地“嗯”了一聲,擡起手背擦乾了臉上的淚漬,這才發現不知不覺竟已經到了。
他們剛一走去,齊蘿便摘掉了頭上的帽子,她面色淡淡地看着宇文逸凡,說道,“八皇子,你可想好了?”
宇文逸凡背對着他們,清冷的聲音響起,“嗯,本皇子覺得你們說的對,反正我這條腿放着也是擺設,截掉了或許還有希望,可若不截的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他雙手滾動着輪椅,讓自己轉過來,眸光堅定的看着他們,說道,“本皇子願付出任何代價,相信你們一次。”
齊蘿激動的點了點頭。
文卿蹲下來爲宇文逸凡量了左腿的長短,每一分都量的特別精細,這一忙到忙到了半夜,他們回去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爲下雪,天都要亮了。
齊蘿和文卿吃了些飯便回房去歇息,她是真的歇下了,可文卿沒有,爲了不讓她過多的操心和勞累,文卿喝了杯提神的茶,便開始按照齊蘿先前給他說的那些,動手做起了假肢。
這一做就做了整整一天,齊蘿醒來的時候,假肢已經做出了形狀,而文卿正趴在太醫院的桌子上沉沉地睡着。
她沒有打擾他,而是拿起假肢仔細的看了半天,發現了其中幾個小毛病,自己坐在他身邊,悄無聲息的改了改,又加固了一遍。
等她做完以後,文卿還沒有醒,她仔細的收好假肢,拿了個毛毯披在他身上,自己則是抱着湯婆子出了門,她還是想要去打聽打聽朝景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