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收徒千取其一,被淘汰者非但毫無怨言,反而愈挫愈勇,怪哉!南山王縣子又來刷榜,整個長安除了王珏收徒考試所發生的事情,聽不到別的話題。
王珏收得五位新徒,各人從王家離去後,所做之事大不相同。
李晉江平日是個癲書生,他激動得差點沒親自跑回老家報信。還好理智尚存,一來一回趕不上拜師禮,只能作罷。即便如此,他還是出了大價錢請人快馬加鞭給家裡送信。
程處默騎在馬上仰頭咧大嘴,任誰一看他的模樣和表情都能猜出這貨是程咬金的種。他正馬力全開回家炫耀,以後跟太子是師兄弟,還能學得一直垂涎的武藝,再有比他年齡大的黃文擋在前面,他也不用爲着自己的年齡尷尬,一切不要太順利!
劉大包採用最原始的方式報信--走路,別看人家工具不咋地,備不住人家住的近!他到家時,祖父母和爹孃,包括王劉氏都急得在屋裡轉磨磨。他們只看到考試結束,並不知道王珏與弟子們談些什麼,怕劉大包與他人比起太過笨拙,再被退回來。
劉東跟他兒子一樣直脾氣,劉大包剛進屋他就急急開問,“兒啊,王娘子可是收下你了?你咋就能過,可是因着你姑姑?”
“你們放心,我問過,王娘子說不是!還記得我削冰塊被阿爹追着打那事不?老師收我就是因爲那冰塊!”
劉家人聞言全體沉默,屋內寂靜無聲。別說落針,落根頭髮絲都能聽見聲!還是劉老頭反應快,他從塌上跳下來,拿鞋底子就給兒子來了兩下,“當日打我乖孫,我攔也攔不住,看到了吧,你險些壞了大事!”
劉東看到孃親和妹子也是一臉贊同,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妥協道:“往後這兔崽子只要不拿刀削人,我就不管…。”
武照年幼,孃親又不得出門,她只能讓老管家帶着偷偷來考試。因王珏二試之事,啓蒙書院停課兩日,在第一場考試就被刷下的武順,一直陪楊氏等在家中。
見武照進屋時面無表情,武順以爲沒考過,連忙出言安慰,“妹妹還年幼,四年後再去也使得!”
楊氏雖有失望,但亦覺得要從五千多學子中脫穎而出,武照希望微茫。聽了武順之言,她也過去抱起武照欲要安撫。
武照仰頭道:“家中庫房已被兩位哥哥掌管,我們該如何準備拜師禮?”
“你是說…通過了?!”武順語氣盡是不確定,內心卻期待着奇蹟。
見武照眉笑顏開地點頭,母女三人緊緊抱在一起,又笑又哭。楊氏擦乾眼淚,堅定地說:“我兒爭氣,我便是典當了所有體己,也不能失了咱們家的顏面!”
黃文是偷跑出來的,若考試沒通過,他連回家的路費都要現賺。現在什麼都不用愁,所謂的入門弟子,吃喝住都依附於老師也是應當。往家送信大可不必,沒得給自己平白招惹麻煩,他現在要做的是回客棧收拾東西搬家。
繼王家住進一個被小妾庶子迫害的王熙然後,又要來一個因才華出衆而被嫡母嫡子迫害的庶子。也少不了以多聽教誨,照顧老師,親近師兄弟爲目的的李晉江。這不,倆人在王家大門口遇上了。
王珏見他們拿行李進門,連忙讓僕從安排客房。自古老師養入門弟子也算常態,她也願意多與大家親近。只是人越來越多,恐怕要早日搬入山上新宅。
王李氏自看到收徒考試時的盛況,對閨女的名氣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如果以前老太太走路是腳底生風,現在則變成腳踏風火輪。偏偏,總有那見不得人好的,專挑人得意時上門找晦氣。
這不,王珏正跟弟子們商討收徒當日的宴客名單,管家王成擦着汗跑進來,“王娘子,您大哥和重家人又來了,如今正在老宅鬧騰呢!”
王珏聞言,無奈扶額。看來不只她家的風水易招無賴,老宅的風水更容易吸引惡客。由於刺客事件已經解決,王李氏他們昨日剛搬回老宅,今日就出了事!
對於王縣子大哥一家的事情,坊間流言不少。主要王珏是名人,崔勝當年的婚事也算轟動,再有王賈氏狠毒謀害小姑子,即便事情已經過去,大家對王老大依然關注着。也因此,王賈氏剛被流放,王老大家就有未婚女郎經常出入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
坊間傳聞頗爲混雜,李晉江和黃文還不知道事情真相,這會兒聽到王老大的名字皆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王珏無奈放下筆,大早上的,片刻都不得清靜。她擡頭看到李晉江和黃文,心思又是一轉,下午上課的幾個還沒來,周齊在院中造自行車,不若帶這兩隻過去,看他們作何表現。
“你二人隨我同去!”
王珏之言正中他們下懷。
“你們家是啥意思,王老太太你說打探我家情況,咋就再沒見人影?現在我閨女已經顯懷,你們要是不給辦婚事,俺們就去衙門告狀!”
王珏三人剛進老宅堂屋,就看到重八扯着脖子大喊,重夏挺着肚子啜泣。
王李氏擡起顫抖的手指向王寶柱,“你怎麼說?”
見王寶柱又裝鵪鶉,王思維勸道:“阿爹,你就應了吧,不能讓未出生的妹妹沒有家啊!”
王思維的話太刷三觀,還想當然的以爲重夏懷着女孩,也不知道怎麼被人哄住的,既涼薄又愚蠢。王珏雖然厭惡王賈氏,但這一刻卻有些同情她,捧着白眼狼當寶貝,不知她如今是否後悔。
王寶柱黝黑的臉生出兩團紅暈,“一切但憑母親做主。”
“既然大哥自己也願意,你們去準備婚事就是了,婚宴當日我們自會前去,如何還要過來鬧阿孃?”王珏對這些事很膩味,再加上重家兩人明顯心懷不軌,她說起話來也頗爲不客氣。
重夏慢聲細語地接話道:“姐姐以前想就近照顧大娘子,因此才搬到縣裡住。如今我們成親,想搬回南山村,好多孝敬母親。”
這話對王寶金兩口子來說是晴天霹靂,王珏則是在心中冷笑,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你懷有身孕,搬過來後是誰照顧誰?大哥的田地已經租賃,在南山村又沒房產,你們可是要住到已分家的弟弟家裡?二侄兒可是在縣裡讀書,不用去學堂嗎?”
王珏的三個問題,讓王寶柱羞愧難當,他正欲開口拒絕,重八又不甘地接話道:“王縣子可以收外人爲徒,怎麼不能收自家二侄兒?”
“我收徒看得是個人本事,行的我百家派規矩,如何能因私亂來?若他有心,怎麼考試時不參加?”王珏說完便跪坐獨自飲茶,看樣子是打算只聽,不再理會他們。
李晉江和黃文都是心思靈敏之人,自然看到王珏坐下前對他們使眼色。他們初到時不明就理,聽過兩輪對話已猜測出事情大概。兩人對視,皆從對方眼中看出強烈的表現欲。老師弟子不算多,但誰都想成爲除太子外最受重視的那一個,他們既要團結又要爭。
“我現在的學堂很好,不要別人教!既是阿爹的婚事,自然要通知祖母,免得再有人說我們不守孝道。”王思維自認爲在崔家族學混的不錯,怎麼會願意到自家仇人門下學習。沒錯,在他心裡南山村的親戚都是害他阿孃的仇人。
黃文見王思維自己也不願意,連忙規勸道:“拜師收徒得講究你情我願,既然雙方都無意,你們又何必強求?”
李晉江也不甘落後,只是他們的腦洞敞開方式完全不同,“話本小說看過嗎?有那與人私通的小娘子爲了生下孩子,專門找個老實人賴上,誰知道你肚子裡是誰的孩子?依我看,還是生下孩子驗明正身再結親也不遲。”
聽到李晉江的話,重夏面色發白。重八見狀況不對,連忙又開始嚷嚷欲讓衆人不注意重夏,“生下孩子再辦婚事,如何給孩子落戶籍?若孩子不是你家老大的,我閨女自願走人,嫁妝都送你們家!”
重八話已說到這份上,王寶柱也不再是需要長輩做主的少年郎,王李氏只得點頭認下。王老大他們剛想離去,便看到李晉江拿過紙筆放於案上,“光承諾ke\'b還請立個字據再走。”
重夏看着李晉江目露兇光,“你!你是何人,王家事與你何干?”
“我是王縣子新收的入門弟子,最少也能算半個王家人!”
“我們沒做虧心事,有什麼好怕的!”
重八拿過筆就開始按着李晉江唸的內容書寫,最後毫不猶豫地畫押。等他寫完,重夏早已暈倒在王寶柱懷裡。
“阿孃,我們先回去了,得帶她去醫館看看。”王寶柱說話語氣不是很好,聽衆人的意思是懷疑重夏騙他,他覺得自己遭到嚴重的蔑視。
王寶柱他們走後,王李氏皺眉嘆息道:“那日他們離開,我就託人去打聽他們父女倆的消息。這人啊,尤其是普通老百姓,哪有人人提到都誇讚的?便是真好,也難免有人說個風涼話。這對父女倒好,都快被誇成花兒了。”
“阿孃有大智慧,那重家父女確實不對勁。只是…既然大哥願意,我也不欲多管。對大哥這樣的人來說,一次教訓不足以讓他成長。大哥又不做官,別說三婚,就是四婚、五婚也是咱們自家事。”王珏一本正經的說着風涼話,別怪她,人太蠢也是罪。
王李氏想到大兒子的性子,只得無奈認同王珏的歪理,“唉!我去準備些婚宴用物給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懂不懂得怎麼置辦。”
“您啊,甭急!那小娘子流產後還得養個把月呢,婚宴近日是辦不成的。”
王李氏聽了黃文的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又轉頭看閨女,只見她跟身旁的李晉江皆是微笑頷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