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貴是在牢裡死掉的。
前些日子在牢裡受了刑,失血過多,最後不治而亡。
入葬那日,翠花跪在福貴的墳前,好久好久。她沒有哭,也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看着福貴的墳,彷彿被抽走了靈魂一般。
這麼多年了,最後還是隻等到了他的死。
連死之前,福貴也不曾對她說過一句好話,反而狠狠地罵了她一頓。
這天氣似乎也能感應到人的心情,也跟着惡劣起來,大白天的,卻是灰濛濛的一片。雲層壓得很低,寒風捲起片片紙錢,在半空中畫了個圈,又洋洋灑灑地落下。
雨也是說下就下,連綿的陰雨橫亙在整個泛陽,頓時整座城像浸潤在水中一般,嫵媚動人。
玉梅打着把傘,站在翠花的旁邊,雨水從傘上滑落,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濺起一片又一片水花,溼潤在泥土裡。
不知過了多久,翠花突然慢慢回過頭,靠着玉梅,緩緩站了起來。
“娘……您沒事了?”
翠花已經跪在這裡整整一個上午加一個下午了,一整天不吃不喝的,玉梅看了也只能乾着急,如今似乎終於回過神了,她總算是放下心來了。
翠花點了點頭,接過玉梅手上的傘。
她本來是想着就這麼隨着福貴去的,但是一想到玉梅,她雖然也是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但性子比較頑劣,若是這麼拋下她,不知道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母女二人共撐一把傘,一齊便回到了慕容家。
彼時南宮子墨便在裡屋看書信,據說是下雨之前信鴿送來的信條,而云溫婉則在廚房裡跟着竹桃一起製備晚膳。
玉梅將翠花送到側院的屋檐下,玉梅撐着傘,站在雨中,擡頭看翠花。翠花指了指主屋,道:“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總歸得把話說清楚。”
玉梅點了點頭,便朝着主屋去。
南宮子墨便坐在案前,看着那信鴿攜來的紙條,神情凝重,見玉梅走了進來,他隨手將紙條
藏進袖口,問道:“你怎麼來了?”
玉梅木訥地應了一聲,稍稍擡眸去看南宮子墨的表情,卻似乎看不出什麼,於是只好說道:“我今天是來跟你講清楚的……我承認,我喜歡你,在你面前說雲小姐的不是讓你們心生間隙是我不好,我知道公子未曾喜歡過玉梅,玉梅也不曾奢望過公子的喜歡,玉梅現在只希望公子能和小姐好便好。”
突然說了這樣一些話,南宮子墨有些發愣,但是很快便回過神來,嘆道:“玉梅,你是個好女孩,你會得到好的歸宿的。”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玉梅強忍住眼淚,點了點頭。
正巧雲溫婉從門外探出頭來,看了看玉梅,又望了一眼南宮子墨,心裡雖然明白卻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只是說道:“可以吃飯了。”
玉梅點着頭出去。
南宮子墨則朝着雲溫婉招了招手,示意雲溫婉過去。雲溫婉有些奇怪,但也進了房間,走到南宮子墨面前,卻見他從袖口遞出來一張紙條,紙條上只寫了五個字——“雲少銘被抓”。
雲少銘?
雲溫婉猛地擡頭,望着南宮子墨,有些着急地問道:“表哥被抓了?”
南宮子墨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是雲少銘被抓應該是真的。不過奇怪的是,那一次他遇到了敵軍主力,按理說雲少銘遇到的應該只是小小的反抗,怎麼會就這麼被抓了?
怕是事有蹊蹺。
南宮子墨這麼想着,站起身,望着窗外淅淅瀝瀝,道:“看來,我得去邊境一趟了。”
看着南宮子墨嚴肅的臉,雲溫婉似乎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仔細思考了許久,突然開口道:“我也要去。”
“你去?”南宮子墨有些不敢相信,“太危險了,你一個女孩子,能做什麼?”
而且,在這大梁從來沒有女子入軍營的先例,若是帶了雲溫婉過去,她又不會武功,怕是將她置於危險之中。
“你去不是也危險?單槍匹馬就這麼去
了,身上的傷都還沒好……”
雲溫婉這麼說着,卻見南宮子墨已經一把解開自己身上的腰帶,脫下外衣,露出結實的胸膛。他將肩膀上的包紮鬆開,指了指肩膀上的傷口,道:“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重新上戰場的。”
那傷口那麼深,哪有可能那麼快好?
雲溫婉的目光落在他的傷口上,皺了皺眉。
他的傷口只是止住了血,開始有要結疤的痕跡,若是一不小心,傷口還是會重新裂開的。那麼深的傷口,若真的要讓它重新結痂長好,恐怕沒有幾個月的功夫是不行的。
然而南宮子墨哪有那個時間休養等自己的傷口復原?
“可是……”
“可是什麼?”南宮子墨突然把臉湊了過來,幾乎要貼上了她的臉,溫熱的氣息打在她的臉上,有些曖昧的味道。他帶着笑意的眸子突然閃了閃,挑起眉毛,問道:“怎麼?擔心我?”
擔心……
雲溫婉漲紅了臉,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沒想到,經過了上一世南宮翎的背叛,她還能這麼爲一個人心跳加速。其實她知道的,南宮子墨的生死命劫在南宮翎當上皇帝之後的那場戰役,而如今這場小小的戰爭,只是他戰爭生涯中並不起眼的一部分。
但不知道爲什麼,聽到他要回戰場,她還是感覺隱隱有些不安。
這便是愛麼?
見雲溫婉的神色有些沉重起來,南宮子墨也不打算再逗她了,這才端正自己的姿態,正色道:“你放心好了,我早就發信給我的親軍,他們已經往邊疆趕去。等我到了邊疆,我的親軍應該也就到了。”說完,目光便落在雲溫婉身上,堅定而又自信,他勾脣笑道:“所以,我不是單槍匹馬。”
雲溫婉沒有說話。
南宮子墨轉身拿起旁邊的佩劍,看着雲溫婉,又道:“你呢,在外多有不便,還是早些回相府吧。待我歸來。”
雲溫婉點頭,勉強擠出一抹淺笑,道:“待你歸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