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動三輪車突突響着緩緩開到了倉庫前,三人下了車,順手拿下了放在後車廂的武器,向倉庫走去。
倉庫大門還沒裝好,所以裡面一覽無餘,裡面空蕩蕩的,三個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倉庫裡傳出嗒嗒的迴響。雖然周春雨提前對王路說過,倉庫裡並沒有什麼物資,但看到實景,王路還是嘆了口氣。
周春雨也在東張西望着,這時指着倉庫盡頭角落裡的一堆東西道:“看,東西可能在那兒。”
王路快跑了幾步,揭開了貨堆上蓋着的雨布,下面是一堆滿是灰塵和鏽跡的盾牌、鋼製套管、充氣皮艇、簡易帳篷等物,王路閉着氣翻騰了幾下,揚起一股灰,真是一堆破爛,有幾頂帳篷都破了大洞,比王路從淘寶上買的質量還差。
周春雨也在翻找着,他很快嚷道:“王哥,找到了。”
周春雨從一條漏了氣的充氣皮艇下翻出了幾個長方形的盒子,隨手胡亂抹了幾下盒子上的灰,打開蓋子,噹啷,裡面掉出了只電話筒來,很老式的圓頭聽筒,盒子側邊還有個握把,周春雨搖了搖,點點頭:“好像沒怎麼壞,估計武裝部那羣人拿到手後就扔角落裡了,根本沒打開過。”
王路從灰塵下看到電話機的型號,hcx-3,看起來還是正經的軍用品,不是什麼山寨的三無產品,他手一揮:“帶走。”又加了句:“統統帶走。”
周春雨愣了一下,指着破帳篷什麼的道:“王哥?這些垃圾也帶走?”
王路很不滿意:“你也太大手大腳了?垃圾?破爛?就半個月前,爲了能收集到你嘴裡的垃圾,我和謝玲都要拼死拼活呢,現在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啊,你就垃圾長垃圾短的看不上眼這些物資了?我告訴你,我們就是靠這些垃圾保命才生存到現在!”
周春雨臉有些漲紅,他倒也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鄞江鎮上的喪屍已經不足爲慮,鎮裡的物資足夠供應山上的衆人很長時間,而且倉庫裡的東西破的破爛的爛,就是拿回去,象破了個大口子的充氣皮艇都不好修理,這才隨口說了句垃圾。
這時被王路沒頭沒腦訓了頓,周春雨也不回嘴,低頭抱起了幾頂團在一起的帳篷,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謝玲見周春雨背影消失在門口,走到王路身邊道:“你好端端發什麼火?小周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王路嘆了口氣:“是我脾氣不好,只是,我急啊,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崖山上的人手是越來越多,可是一分派開,就又覺得人手太少了,哪一處都不夠安穩,要做的事又是成堆,偏偏我又毫無頭緒,總覺得有很多事要急着做,又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這不急的嘛。”
謝玲瞪了王路一眼:“莫名其妙!我看你是沒事找事!”
謝玲其實是冤枉王路了,王路現在這狀態叫“入門級領導恐懼症”,崖山現在也算是個小有規模的團體了,王路自然成了首領,有時候做事,也不需要自己親歷親爲,可以坐辦公室裡指手劃腳了。
可剛剛上位的王路其實一點領導人家的經驗都沒有,他只有被人家領導的經驗,換句話說,就是執政能力很差,什麼都想管,什麼都管不好。說實話,這一羣人中,真正有領導經驗的是封海齊,派出所所長那可不是蓋的,基層工作能力豐富着呢,可王路拉不下這個臉來去請教他,一來,封海齊早晚要走,二來,王路也憋了口氣,“我一個堂堂市級媒體的編輯,難道還不如你一個派出所所長?想當年,老子都是和書記市長――的司機一個桌吃飯的!”
就像在衛生院裡,王路想找加油站,他根本不用查什麼手機導航,問一下封海文齊不就結了,這一帶地理設施,封海齊就是活地圖,可王路偏偏要費勁參照着手機導航自己手繪地圖。沒辦法,剛當個小官的人都這德性,爲了維護自己那可憐可笑的權威,什麼都要一把抓。
王路也知道自己剛纔訓斥周春雨有點小題目大作,但他也抹不下臉來承認錯誤,正要說幾句場面話,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周春雨一聲大叫:“什麼人!”
王路和謝玲都是一驚,兩人也是久經沙場,早就一個拎着雙斧,一個握着鋤頭,向外飛奔過去。
這時,門外又傳來周春雨的一聲慘叫:“王哥!是喪屍!”
王路已經衝出了門外,一眼就看到,一隻喪屍正在襲擊周春雨――然而令他震驚的是,那隻喪屍並沒有在咬周春雨,而是用手裡的鏟子擊打躺在地上的周春雨,周春雨滿臉是血,正勉強用手裡抱着的帳篷抵擋着,可憐那帳篷只是一卷防水布,又哪裡擋得住鐵做的鏟子,喪屍的每下揮擊都讓周春雨慘叫一聲。
王路毫不遲疑,脫手把斧頭向喪屍扔了過去,這一斧正砸中了喪屍的頭――但卻沒對喪屍造成傷害,因爲它頭上戴着工地民工常用的塑料安全帽,這安全帽雖然不夠結實,卻也不是王路的飛斧能砸穿的,斧頭,只是在安全帽上砸出了個裂口,就當啷一聲落到了地上。
但王路已經成功吸引了喪屍的注意力,受到攻擊的喪屍扔下週春雨,狂吼着向王路撲了過來,王路剛要迎着喪屍衝上去,一愣神,卻又後退了。
不退不行啊,王路手裡的斧頭不足一米長,而對方喪屍手裡卻是長柄鏟子!不等王路接近喪屍,喪屍一鏟就能把王路的頭拍扁了。
王路不敢退得太快,怕喪屍再次回頭攻擊周春雨,只得用斧子架住喪屍揮劈下來的鏟子,那喪屍把鏟子揮得跟風車一樣,和王路的斧頭鐺鐺連撞了幾下,震得王路胳膊一陣陣發麻。
幸好這時謝玲也已經衝了上來,她手裡的鋤頭也是長兵器,連忙架住了喪屍的鏟子。
這時,周春雨也從地上爬了起來,用袖子草草擦了把頭上的血,拔出了插在腰裡的斧頭,衝上來和王路一起向喪屍進攻。
喪屍雖然有武器在手,但畢竟敵不過三個人的車輪戰,不一會,被謝玲抽冷子一鋤頭鋤在腳板上,把半隻腳掌鋤得只剩下幾根筋連着,頓時失足倒在地上,王路和周春雨趁機衝上去,王路一把握住了喪屍掄過來的鏟子的握把,死死拉住不放,周春雨在喪屍只顧着躺在地上與王路來回拉拔鏟子的機會,上去只一斧,就砍得它腦袋破裂。
王路鐺一把扔下鏟子,搶到周春雨身邊:“你的傷怎麼樣?快,讓我看看!”
周春雨苦笑道:“沒事,不是喪屍咬的,是被這傢伙用鏟子砸的。”
王路畢竟不放心,拉着周春雨仔細查看,果然在額頭上發現一個裂開的血口子,上面並沒有喪屍的牙痕。王路鬆口氣,只要不是咬傷的就好,鏟子上可沒有生化病毒,就是再挨幾下,除了皮肉受苦,倒也沒別的大礙。
謝玲警惕地拎着鋤頭,左右張望着:“小周,這喪屍哪兒跑出來的?”
周春雨一指斜對面的主樓:“是從那兒跑出來的。剛纔我抱着東西出門,正要放三輪車上,就見它從大樓裡跑出來。我一開始還以爲是倖存者,因爲它手裡拿着鏟子,可等它靠近了,纔看清是喪屍,這時已經來不及了,這傢伙一鏟子就砸在我頭上。幸好你們來得快,要不然我堂堂一個警察被把鏟子砸死,臉都丟光了。”
王路見周春雨又有了力氣說笑,這才知道他真是沒事了,但他立刻又緊張起來,對面那大樓,會不會還有喪屍的同夥?
謝玲也想到了這一點:“哥,小心,樓裡可能還有喪屍!這喪屍有古怪,居然會用鏟子攻擊。”
王路嘆了口氣:“衛生院裡的喪屍會用垃圾簍當護具,這建築工地上的喪屍會用鏟子也不算什麼。”
他扭頭看看周春雨:“怎麼樣?能不能撐得住?我們去查查那大樓。”
周春雨笑道:“哪裡就這樣嬌滴滴的了,走,去看看。”
主體大樓已經完成了框架結構,腳手架外面立着一架貨運電梯,王路看到門口散落着幾頂安全帽,便撿了起來,遞給周春雨和謝玲,這喪屍會用武器,有安全帽擋一擋也好。
三人不敢散得太開,王路在前,謝玲中間,周春雨在後,進了大樓。
大樓因爲是框架式的,裡面還沒有分隔開,視線倒還開闊,陽光從腳手架間照進來,光線也足夠明亮,王路三人小心翼翼前行,特別留神柱子等可以藏喪屍的物體後面,大樓裡擺放着成堆的建材,電線、水管、下水管、水泥、空心磚、保溫板等物,地上還扔着不少電動工具。
謝玲眼尖,看到滿是灰塵的地上有重物拖動的痕跡,忙捅了捅王路的背:“哥,你看。”
王路也看到了這條長長的拖痕,他做了個手勢:“跟我來。”
三人沿着拖痕一直向前,拖痕消失在一個電梯井裡,三人高舉武器慢慢接近,防備着有喪屍突然跳出來,但一直到電梯井口,都沒有動靜。
王路貼着井口往下一看,立刻縮回了頭:“沒有喪屍。”他又道:“都是些骨頭。”
三人並不敢放鬆,又樓上樓下檢查了一遍,確認真的沒有喪屍了,這纔回到一樓的電梯井。
謝玲在上面警戒,王路和周春雨跳下了電梯井。
小小的井底都是啃得乾乾淨淨的白骨,王路認出了幾個人頭骨,有幾根骨頭極粗,明顯不是人類的,周春雨翻出了一個帶着彎彎尖角的頭:“是牛頭骨。”此外還有些細小的骨頭,不知是雞還是鴨的。
王路也不嫌髒臭,捧着一個人頭骨細細看着,遞給周春雨道:“你看,這兒有道鈍器砸的裂縫。”周春雨接過一看,果然在太陽穴旁,找到了一條裂縫。
王路沉聲道:“這應該是那隻喪屍用鏟子砸的,嘿嘿,會用武器的喪屍啊。”
周春雨在白骨堆裡翻撿了一下,又找到了好幾根有砸傷痕跡的骨頭,他不由自主扶了下自己的頭,如果不是自己當時見機快順勢躺到地上,自己的頭上也會有一道足以致命的裂縫了。
三人臉色沉重地回到倉庫門口,看着倒在地上的喪屍,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王路蹲下身,細細察看着喪屍的衣服,是件工地民工最愛穿的迷彩服,洗得都有些發白了,上面滿是斑斑的曬乾的汗漬,看起來穿了已經有年頭了,王路又掰開喪屍的手掌看了看,雖然手上滿是屍斑,但掌心和手指肚上的老繭還是清晰可見。
謝玲在旁邊喃喃道:“看來這是隻喪屍生前是個建築工人,戴安全帽,拿着鏟子,只是它的習慣行爲而已。”
王路聽明白了,謝玲這是想說,這隻會防護會使用兵器的喪屍,僅僅是偶然造成的。他在心裡嘆了口氣,謝玲,還是不敢正視現實啊。喪屍智力的覺醒,已經成了勢不可擋的奔流,就像冰山上的融化的雪水,雖然只是一點一滴,但積少成多,終將成爲一道洪流,將倖存的活人吞沒。
王路注意到喪屍的衣服口袋有些鼓鼓的,他解開了口袋,從裡面取出了一本病歷卡,農村醫保病歷。王路打開,輕聲念出了上面的名字:“梅旭東。”
他一驚,這個名字,在奚加朝講述的往事裡聽到過,對了,他就是那個病好了後,又堅持抽血的那個鄉人。
王路快速地把病歷翻到最後,病歷上,醫生寫下的診斷永遠是鬼畫符,王路瞅了半天,只認出“發燒”兩字,看看日期,果然與奚加朝說的日子吻合。
王路盯着地上的喪屍,這可奇怪了,這位梅旭東民工師傅,應該已經逃過了生化病毒的第一波襲擊,他又是怎麼變成喪屍的?
王路乾脆解開了喪屍的迷彩服,仔細檢查起它的身體來,終於在肩膀上,找到了一個淺淺的牙印,牙印不是很深,但周邊的肌膚都變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