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殺機
冷秋回過頭:“帥望,今天玩得還高興?”
韋帥望知道這不是好話,也不敢瞪回去,也不願回答,只是沉默。
冷秋道:“不過,可把我們這些人折騰壞了。韓掌門爲了找你,讓人搜了我的家!”
帥望呆住:“什麼?”回過頭去看韓青:“不可能!”韓青沒有表情,帥望急道:“你怎麼會這麼做?我都說不會來找他的!”急了,瞪着韓青,小臉漲得通紅,然後“哇”地一聲哭了,跺着腳,然後過去抱住韓青腰,痛哭。
遭遇那樣黑暗的謀殺,一顆心忍得要滴血,忍耐着消化這種成人世界的醜惡,忍到想嘔吐,忽然間聽到這件事,帥望有二分怪韓青不信他,有八分是知道韓青搜了冷秋的園子是闖了天大的禍,急痛又感動,所以跺腳痛哭,然後抱住韓青的腰,小小的人,下意識地還希望能保護他的韓叔叔,明知道是自己闖禍,後果又要由韓叔叔承當,這痛,更加痛得無法忍耐,只得痛哭不止。
韓青苦笑,伸手輕拍帥望的肩:“別怕,帥望,別這樣。”
可是帥望死死地抓住他,手指用力幾乎抓進肉裡去,抓得韓青感覺到痛。韓青只得輕輕摟住帥望,擡起頭來,求懇地望着冷秋,別說了,別逼這個孩子了!
冷秋冷冷地看着這一幕。
在門口看到韓青揹着帥望時,他就改了主意。對,他被感動了。
冷血的冷秋也會被感動,他自己也很意外。可是,韓青象父親一樣的愛着小帥望的舉止,確實打動了他,那麼自然地把那孩子護到身邊,好象他不知道那孩子的身事一樣。
而小帥望回報韓青全心全意的信賴。
冷秋微微帶點黯然地笑了,這種美好的感情,比拳頭大的夜明珠還珍貴,雖然對冷秋來說,這種感情沒什麼用,可是它確實象夜明珠一樣照亮黑暗的人生,讓人覺得,這個世界不完全是墨一般的黑,既然冷秋有能力保留這夜明珠般可貴的感情,就讓這兩個世間少有的好人,繼續活在冷家點綴冷家的冰雪般寒冷的人情世故吧。
冷秋本來,打算逼着韋帥望說出來那個打算謀殺他的人,拿什麼來逼迫一個孩子?有的是方法,疼痛恐懼屈辱,最簡單的辦法利用一個孩子的愛,他可以逼韋帥望選擇,是選擇保全自己的韓叔叔還是保全那個要殺他的人。
可想而知,韋帥望必得選擇屈服,一個彎了又彎的孩子,倒底會扭曲還是會斷掉?冷秋纔不關心,可是現在他改主意了。
冷秋問帥望:“你爲什麼不願報仇?”
帥望看着他的眼睛:“我願意報仇!”
冷秋說:“你說謊!”
帥望沉默一會兒:“我願意報仇,我沒說謊。”
臉上帶淚,可是聲音沉靜堅定。
冷秋笑了,這孩子的心理素質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如果真的威逼利誘還真不見得能得到兇手的名字呢。可是既然韓青承認韋帥望是說謊了,韋帥望就一定是說謊了,小傢伙經過考慮,決定說謊,所以說得毫不猶豫毫無破綻,可是當初,對着他韓叔叔想必是有過一陣子猶疑。冷秋笑,懂得對自己親近的人說謊不好,就是還有救。
冷秋有內容地笑了一會兒,問帥望:“你可知道你韓叔叔搜我的園子,會受什麼處罰?”
帥望嘴巴一動,好象有話要說,可是這個小孩子又忍住了,沒有表情地忍住了,只不過,額角繃起一條青筋來,那根筋,是因爲咬緊牙關帶動的。
冷秋道:“如果你說出來,我就原諒他,如果不——”
帥望問:“怎樣?”
冷秋笑:“你問怎樣,是有選擇了?”
帥望道:“我可以選擇說謊,比如,關上門的那個人,雖然我沒看清,但是穿着一件織錦的白衫!”
冷秋揚起手,要抽韋帥望耳光。
他身上正穿着一件織錦的白衫。
不過冷秋也注意到,他擡起手,韓青已把手按在帥望肩上,可以說那是對帥望的警告,可是這個動作也使得韓青阻攔冷秋的攻擊或拉開韋帥望佔了先機,冷秋頓時沉下臉來,結果這一巴掌狠狠落在韓青臉上:“你教出來的好弟子!”
這一巴掌打得韋帥望全身一抖,一張臉怒到扭曲,可是立刻遭遇韓青低下頭看過來的警告目光,韋帥望硬生生把怒吼咽回去,臉漲得通紅,熱淚盈眶。
冷秋猶自暴怒,他以冷家太上皇之尊,竟被一個小混混威脅,而且這威脅甚爲有效,以目前的局面看,如果韋帥望真的說是他關的門,韓青大約也會信,而且信了之後,必然挺身而出,雖然只是微小的裂隙,可是這裂隙裡的小豆芽卻有着可怕的生命力。冷秋望着韋帥望的目光再一次有了寒意。
可是韋帥望現在只覺得絕望,一點錯沒有,如果冷秋再爲難韓叔叔,他就不得不屈服,雖然,冷良活該,可是,韋帥望不希望他死,更不希望有更多的人死。
韓青輕輕捏捏帥望的肩膀:“你先回去,我同你師爺有話說。”
帥望不放心,韓青微微皺眉,帥望只得退一步:“是。”
走到門口,聽到韓青對冷秋說:“別逼他,我們會知道真相的。”
冷秋看看韋帥望,韓青回過頭:“帥望!快回去!”
韋帥望只得慢慢往回走。
韓青回過頭:“明天,我帶他去向冷家的長輩登門道歉。”
冷秋點點頭,過了一會兒:“你猜,只是某一個人,還是一羣人?”
韓青沉默一會兒:“別牽連太多。”
冷秋笑:“身懷利器,殺心自起。冷家身懷利器的人太多了。趕不盡殺不絕。”
韓青道:“冷玉一向對我們還算友善,他只是同冷湘走得太近。”
冷秋沉默。
韓青嘆息一聲:“師父,我們已經殺了太多的人。”
冷秋揮揮手:“你去休息吧。對了,你打算怎麼向冷家人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