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屋子裡,蘇錦重站在屋子中間,蘇慕白就這麼面對着他坐着,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高貴的氣質,似乎他是主,自己纔是客。印象中,蘇慕白對自己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他覺得那是因爲自己不喜歡他,所以他纔不敢像蘇琪那樣向自己撒嬌,不敢湊到自己跟前來。
可是現在想起來,他怎麼覺得他對自己的態度一直沒有變過,似乎都如今日一般……帶着嘲諷?
他瞧不起自己?!難道他覺得靠着老太爺對太子的恩情就能如此囂張嗎?他一向知道老太爺很疼愛蘇慕白,所以他會爲蘇慕白找好後路也很正常。所以這一次聖上讓蘇慕白越過他繼承蘇家不過是看在老太爺的面子上,所以纔不過是一句口諭,連頭銜都沒有一個!
蘇錦重心中諸多想法,他看向蘇慕白卻看不清蘇慕白臉上的神情。他努力想要琢磨一下眼前本該喚他一聲父親的少年的心思,但終究是因爲心中的一絲惶恐而放棄了。
不得不說,蘇慕白冷漠的眸子讓他覺得有些畏懼。
“既然琪兒犯了這樣的錯,那就讓他娶了四娘吧!”蘇錦重聽人說了餘若芸的事便立即做了決定,畢竟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我不要,父親,那個女的就是個賤人,我纔不要娶她!”蘇琪罵道,轉身又對萍夫人撒嬌道:“娘,他們欺負我……”
一向護着兒子的萍夫人原本也十分氣憤,但是或許是因爲聽說餘若芸有了蘇琪的骨肉,便有些心軟了,此時也跟着勸道:“兒子,你看四娘肚子裡有你的骨肉,還是娶了她算了。她也算是名門之後,也不算辱沒咱們蘇家,你若是不喜歡。往後母親再爲你娶幾房你心儀的側室如何?”
“當真?”蘇琪眼睛一亮,心中開始打起如意算盤。若是能再娶幾房側室那他還是可以接受的,再者其實他也還挺喜歡餘若芸的,只是因爲他是蘇慕白的表妹所以有些厭惡,但是實在沒有辦法的話,就把她娶回去放在家裡也好。
“除了四娘是你的妻子,你不會有任何一房側室。”蘇慕白打斷了蘇琪的妄想,說道:“首先,你沒有錢也沒有勢。根本就娶不到側室。其次,就憑四娘如今的身份,便是招你入贅都是綽綽有餘,你如何還能待她不好!”
“你說什麼?”蘇琪不滿地叫囂道:“就憑她……”
“我可以先告訴你,我舅父當初爲救聖上才重傷身亡,如今聖上平反了當年餘家和王家的冤情,即便因爲四娘是女子不能升官進爵,但封賞定是少不了。以你的現在的身份,以及你無良的人品,若不是因爲如今的情況。我們是斷斷看不上你的。”蘇慕白說道:“我可以讓你考慮三天,若是三天內你還在考慮不清楚,那你們就最好別後悔!”
蘇琪從地上爬起來。指着蘇慕白罵道:“小瘸子,你得意什麼……”
“住嘴!”蘇錦重呵斥道:“先回房去!”
蘇琪不滿地嘟囔兩聲,才隨着蘇錦重和萍夫人回了大院。
“老爺,要不咱們還是答應他們吧。”蘇琪走後,萍夫人才惴惴不安地對蘇錦重說道。
“你是怎麼了,平常不是最不願與他們打交道嗎?這是爲何突然改了性子?”蘇錦重疑惑地問道。
萍夫人掩飾住心中的不安,說道:“他畢竟是嫡子,現在又是咱們蘇家的家主,之後還不知道聖上還會有什麼封賞。我們哪裡敢不聽他的,我也是爲了琪兒的前途着想。琪兒若是娶了四娘,就算是爲了四娘。他們也少不得要幫襯幫襯。”
“而且,我這不是爲了蘇家的香火着想嗎?”萍夫人說道:“畢竟是琪兒的骨肉,琪兒的性子咱們也清楚,那餘若芸的事定是琪兒起了心思纔會如此,既然生米煮成了熟飯,不如就讓他們成親算了,琪兒明年也該考秀才了,先成了家也好,省得他心思總在外頭。”
事實上,萍夫人之前是二皇子留在蘇府的眼線,但是如今二皇子倒了,她頓時沒了依靠,只能把希望寄託在蘇琪身上,卻不想蘇慕白得了封賞,雖然如今沒有完全掌握蘇家,但是萍夫人也知道蘇家早就是個空架子了,所以此時她也顧不得討厭不討厭,趕緊抱緊大腿最重要。
而且,在她看來,餘若芸的身份至少比蕭語好,這樣她也算壓着那邊一頭了。
而餘氏醒來之後,蘇慕白也跟餘氏說了他的決定,餘氏想了想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便也只能應下,只是又不免爲了這事傷心難過了幾回。但如今事已至此,他們也只能把事情完全安排好再去和餘若芸說,畢竟她一個女兒家,受了這樣的打擊,根本就無法去面對這種事情。
蕭語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看着天空發呆。事實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很震驚,沒有想到餘若芸竟要嫁給蘇琪了。雖然一直不喜歡她,但是也沒想過要把她如何。蘇琪那副嘴臉她也見識過,任何姑娘嫁給他都不會幸福的。
只是,蘇慕白的做法也是無可厚非,畢竟現在女子的貞操比命還重要,更何況,餘若芸已經有了身孕。不得不說,她這也是自作孽。
蘇慕白坐到她的身邊,喚道:“玉兒。”
蕭語聽到蘇慕白有些嚴肅的聲音不由得愣了愣,轉過頭來,果然看到蘇慕白帶着微微怒氣的臉。
蕭語輕抿嘴脣,一副無辜的樣子看着他。
蘇慕白卻仍是不悅地看着她,抓過她的手,將她拉過去與自己面對面,說道:“你不信我?”
蕭語見他果真是怒了,原本想要反駁,但是隨即想想似乎自己真的沒有相信他。但是說到信不信任,她更多的不是不信任蘇慕白,而是不信任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能重到他可以爲她去反抗世俗,能重到他可以爲她而讓餘氏失望。
蘇慕白見蕭語低垂着頭不說話,心中涌起一陣失落感,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嘆了口氣說道:“你應當信我的。你是我的夫人,讓你不開心的事,我是不會去做的。”
“可是,母親希望你娶她。”蕭語低聲說道:“我知道,這是很平常的事,我不能怪母親,也不能怪你。”
“也不是非要如此的,只是我也不願母親不高興,所以纔要費心想辦法解決,本來我讓李家的人來求親,只是卻不想沒有成功,後來我又知道聖上想要補償四娘,我便順水推舟乾脆讓聖上爲四娘指婚,只是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我也只能逼着蘇琪娶了四娘。”蘇慕白說道:“你看,我從來沒有妥協,妥協的是你。我一日不在家,你就幫我把婚禮都準備好了。”
“這可不是我準備的,我只是準備好了我的包袱。”蕭語將頭靠在蘇慕白懷裡低聲說道:“我也不會讓你爲難,但是我也不能讓自己爲難。”
蘇慕白眼光一黯,想起了當日雷溪離開饒家的事。
如果他真的娶了餘若芸,想必蕭語會比雷溪走得更加決絕吧。
“阿語。”蘇慕白突然喚道。
蕭語一時沒聽明白,擡起頭問道:“什麼?”
“沒什麼,”蘇慕白搖頭說道,看着蕭語的眼光逐漸變得柔和,微笑着說道:“玉兒,你現在是我的娘子,應當以夫爲天,應該什麼都聽我的。”
蕭語有些莫名地看着蘇慕白,久久沒有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之後她便一臉鄙夷地說道:“我以爲你不是這麼迂腐的。”
“我也不要求你事事都聽我的,你也做不到。”蘇慕白說道:“但是我有幾個要求,你務必要答應我。”
“第一,不準喝酒,除非我在的時候。”
“第二,不準有事瞞着我,哪怕是無關緊要的事,你開心或者不開心的事都要告訴我。”
“第三。”蘇慕白握着蕭語的手說道:“不準離開我。還有……”
蕭語聽了他的話,不由得臉色潮紅地點了點頭。卻又聽蘇慕白還有要求,便連忙說道:“等等,你這麼多要求我也記不住,我還是寫下來吧!”
蘇慕白見蕭語果真拿了紙筆看着自己,便微微側臉掩飾自己滿臉不自在,錯開與蕭語對視的眼光繼續說道:“以後只准在家裡過夜,只准去我認爲可以去的地方,還有,只准爲我一個人跳舞。”
蕭語聽他說這些,感到心中一陣甜蜜,她微微一笑,便提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你也可以提出你的要求。”蘇慕白說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答應。”
“唔……只准你對我一個人好。”蕭語擡頭看向他說道。
“除了母親以外,我只對你一個人好。”蘇慕白寵溺地說道,一邊伸手拿過蕭語面前的紙張。
蕭語笑嘻嘻地看着他,很滿意地看着蘇慕白嘴角略帶羞澀的微笑。
蘇慕白放下手中的紙,看向蕭語,蕭語看着他飽含深情的目光,以爲他要說什麼,卻只聽得他說道:“你這字,爲何還是這麼差?”
蕭語滿腔的熱情頓時被澆滅,一臉幽怨地瞪着他。
蘇慕白將她拉過去,握着她的右手,重新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雪白的紙上,娟秀的字帶着濃濃的情意。香樟樹投下的斑駁的樹影下,清晰可見少年夫妻的誓言: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