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話一出,圍擊二皇子的將士便被激起了戰意,不再是諸多顧忌地一邊想着保護太子,一邊又要防止二皇子的人攻擊。現在既然太子下了令,便是他們殺了二皇子也是大功一件,所以所有人都拼盡全力廝殺着。
二皇子的人此時也已經殺紅了眼,他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殺了太子,只要太子死了,不管有沒有詔書他都可以登基,至於太子,他可不管,向來成王敗寇,勝利者纔有說話的權利。
雖然堵不住天下悠悠衆口,但是能從這裡活着出去的,只有和他站在一邊的人。
“你看到了吧,裡面的狀況,就算是哀家現在進去,也沒有人能靜下來聽哀家宣讀先帝遺詔了。”蕭太后依舊坐在高高的歩攆上,遠遠地看着殿內混亂的戰況說道。
蕭語也不急,她看了看蕭太后又擡頭看了看太空,低聲說道:“天快亮了,無論如何,也該結束了。”天亮之後,附近都城的朝臣都會知道皇帝駕崩的原因,還有一些皇親國戚,大概會連夜趕過來吧。
王琇已經潛入了殿內,而李二則跟在太后的歩攆後面。
殿內已經是遍地橫屍了,太子和蘇慕白站在一起,看着二皇子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少爺,是不是太容易了?”小廝小聲地對蘇慕白說道:“二皇子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不是太容易,”蘇慕白說道:“這就是那位所想看到的結果,所以,被犧牲的那個人,是註定的。”
這就是皇家的殘酷,也許皇帝從頭到尾就沒想讓二皇子活着吧,即便那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子
。
說起來,二皇子並不是不優秀,只是到底皇帝選擇的還是太子啊。從皇帝將二皇子召回長安。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寵愛二皇子開始,皇帝就打算犧牲他了。他越是倚重二皇子,太子便會越發察覺到二皇子對自己的威脅,如果日後他登上了皇位。他便一定會想辦法除掉二皇子。
當然,他不能讓太子才登基就背上殘害手足兄弟的罪名,所以纔要給二皇子創造逼宮的機會,同時也要逼太子在今日殺掉二皇子。
蘇慕白這一次助太子並沒有動用太多勢力,當時大概蘇老太爺已經預料到了今日的情況,老太爺比他更瞭解皇帝,所以留下話讓他在助太子的同時要保留實力,他只需要露出一點點實力,蘇家就能保住了。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蘇慕白明白這個道理。
二皇子一直讓人盯着蘇家,蘇慕白早就知道,蘇錦城也知道,但是他們都沒有阻止。甚至還將此事告知了太子,讓太子也知道蘇錦重就是個草包。只要打好了這個預防針。再加上蘇錦城和蘇慕白此次幫了太子,就算蘇錦重被人陷害跟二皇子沾上了什麼關係,也就無事了。
既然皇帝無視蘇錦重,那麼就讓太子也將他無視到底吧。
“讓人堵住來路,不管是二皇子的人還是其他人,在這裡的事還未解決之前,任何人都不準進皇城!”蘇慕白對小廝說道:“若是有二皇子的人。就地解決掉。”
小廝點頭應下,便對身邊的人說了幾句話,自己卻始終不曾離開過蘇慕白半步。在別人看來他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廝,只有少數人知道他是個武功極高的小廝。
他和蘇慕白有五年之約,在這五年內,他沒有任何身份。他只是蘇慕白的小廝,爲他做任何小廝做的事,當然保護他是他自己要做的,他可不認爲一個連自己的主子都保護不了的小廝是一個合格的小廝。
天邊微微泛起魚肚白,吹進大殿中的晨風將空氣中的血腥味吹散了些許。
蕭語倚靠着雕欄忍不住打起了哈欠。那邊的蕭太后也是神色懨懨的。直到一個小廝匆匆跑來稟告說二皇子已經被擒住了,蕭太后才讓人擡起歩攆往大殿裡去了。
蕭語跟着蕭太后進了大殿,滿地的屍體還是讓她忍不住皺眉,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的殘肢斷臂跟在蕭太后身後走到了殿內。
“皇祖母。”太子喚道,一邊走向了蕭太后的身邊。其實當年才二十多歲的蕭太后嫁給了當時已經五十歲的先帝,如今太子已經四十來歲,而蕭太后不過五十出頭,但是按輩分太子確實要喚她一聲祖母。
蕭太后微微點頭,看了被人左右架着的滿身傷痕的二皇子一眼,說道:“既然有亂賊,便該當場誅殺,事情解決了,哀家也好召集羣臣宣讀聖上遺詔。”
“皇祖母說的是,辛苦皇祖母……”
太子的話還未說完,原本奄奄一息的二皇子卻突然猛地擡起頭,全身上下爆發出一種濃濃的殺氣,他甩開抓着他的兩個侍衛,抓起地上的刀便衝向了太子
。
衆人早見二皇子束手就擒的時候便放鬆了戒備,此時面對二皇子突然的襲擊竟是反應遲鈍了起來。
蕭語將蕭太后拉着退後了幾步,而蕭太后的婢女也在第一時間護在了蕭太后的身前。而太子自然也有人護着他退開了,所以二皇子並沒有傷到人。
但是此時的二皇子就像是受了傷的野獸,根本不在顧忌自己身上的傷痕,那架勢似乎就是要和太子同歸於盡一般。
太子本身也會武,只是比起常年征戰的二皇子來說差了不少,他抽過一邊侍衛的長槍打掉了二皇子手中的刀,看着滿臉血污的二皇子他還是有些於心不忍,便扔掉了手裡的長槍,說道:“你既然如此執迷不悟,我只有將你交給大理寺了。”
二皇子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從右臂下滑出了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
“殿下!”衆人驚呼,眼看二皇子就要得手,只見一道身影快速衝過去推開了太子,而那人則生生地替太子受了那一下重擊,那匕首沒入皮肉刺進了那人的肩膀。
“子願!”蕭語忍不住跑上前了兩步。一個婢女伸手擋住了她,她只能無奈地退到了蕭太后身邊。
而失手的二皇子則是怒不可遏,奮起身便要再次衝上去。
只是他剛剛衝過去,便停住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王琇手中的匕首已經刺進了他的心臟。
“你……”二皇子之前沒注意,此時近距離才發現王琇和太子長相竟然如此相似。
王琇沒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手中的匕首又深入了兩分。他的肩膀因爲過度用力已經開始血流如注,他卻毫不在意。在他還稍顯稚嫩的臉上,蕭語卻看到了王琇陌生的一面。
嗜血的殺戮和冷漠。
蕭語知道他不是爲了自保,他就是想殺了二皇子。可是他竟然沒有絲毫猶豫,便是在二皇子斷氣的那一刻他的神色也完全沒有變。當然蕭語並不覺得他這樣做是錯的,反而爲他感到欣慰。她終於不用擔心他無法在皇宮中生存下去了。
“琇兒,你怎麼來了,你怎麼樣了?”太子打斷了所有人對於王琇身份的猜想,大聲說道:“這是我的兒子。”
“父親。”王琇知道太子是已經打算公開他的身份了,便也不再遮掩。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向太子行禮。
殿內衆人各有所思,但是很快便被冊立新君的事轉移了注意力。
太子順利登基,蕭太后被尊爲太皇太后,而皇后陳氏則被封爲太后,其餘的人也都有了新的稱號。就連王琇也都被封了親王。雖然這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滿,但是因爲太子原本就對王琇有愧,而王琇又在太子登基當日爲太子擋了匕首,雖然他親手殺了二皇子的事被隱瞞了,但還是有大功,所以他被封了親王也無人可反對
。
而隨着王琇改回了趙姓,被封了親王之後。當年王琇的外祖家的冤情也很快被澄清,連着當年與王琇的外祖父一起被外放的餘琥的冤屈也被人揭開,加之餘琥又救了太子,所以太子更是想着要好好補償餘家。
經過此次之後,皇宮裡的人心總算漸漸安穩下來了。
蕭語坐在長廊邊上,無所事事的看着院子裡的花花草草。皇宮裡規矩多。能讓她自在的也只有這一方小院而已。
“姑娘,太皇太后午睡該起了。”一個宮女對蕭語說道。
“她休息好了,我還沒休息好呢。”蕭語小聲嘀咕道,但還是無可奈何地隨宮女轉過迴廊進了蕭太后的寢宮。
“蕭姑娘,太皇太后去了前殿見客。你隨我一同前去奉茶吧。”媚蘭向前走着,又回頭鄭重其事地對蕭語說道:“太皇太后很看重蕭姑娘。”
還有完沒完了!蕭語忍不住在心裡罵道。自從太子登基,她就被蕭殊留在宮中,到現在已經快三個月了。起初是爲了懲罰她,後來知道了不是她給蕭璉下的毒便也沒有再爲難她,但是卻找了各種理由將她留在宮中,到如今,她已經完全淪落成爲她的烹茶女官了。
“哀家的侄孫女,哀家留她在宮中住幾日如何了?”蕭殊的聲音傳來,蕭語便知道她這是在說自己,便伸着頭想看清楚裡頭坐着的人是誰。
“蕭姑娘,茶可煮好了?”宮女扯了扯蕭語的袖子,蕭語只好縮回頭繼續跪坐在迴廊上煮茶。
煮好茶,蕭語便起身離開,走到一條迴廊處,便迎面遇上一人。
蕭語隔着院中一簇一簇的花草遠遠地看着從光影中過來的那人,他依舊容顏俊朗,他看向自己的時候依舊那樣帶着暖暖的笑意。
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啊。
蕭語擡手撫上心口,原來以爲不經意,其實早已抑制不住瘋長的思念想要見他了。
蘇慕白已經被人推着快要走過長廊了,過了那轉角處,蕭語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蕭語心下一急,便匆匆繞過迴廊,走到蘇慕白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地方,拔下頭上的髮釵,在木製的雕欄上輕輕的敲打着。
相逢不語,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暈紅潮。斜溜鬟心只鳳翹。待將低喚。直爲凝情恐人見。欲訴幽懷。轉過回欄叩玉釵。
這是她曾經在習字時抄下來的詞,她與他說過她爲其中男女的深情而心醉。想見不能見,想說不能說的相思之苦,她此時深有體會。
玉釵輕叩回欄,一聲一聲,代表心意的暗號,她知道,他亦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