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迷茫

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此刻燭淚正坐在我的對面,她靠在牀背上,有些虛弱的看着我。“謝謝你陪伴了我這麼久……”她的手從被子下伸出來,我走到她面前,輕輕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的顫抖“燭淚……”“在這裡,與冰冷的牢獄之中沒有什麼分別,這些看似保護我,守護我的人,他們只不過是將我當成一隻華麗的寵物,每天按時的餵食,偶爾帶它出去呼吸下新鮮的空氣,除了這些,誰真正關心過我?沒有……”看着面如金紙的她,我心中的疼痛越發強烈。她的手忽然就緊了緊,平靜的目光中露出一絲罕見的溫柔神采“柒月,很高興與你成爲朋友,我一直不知道親情和友情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聽着那些古老的神話傳說,或者愛情,或者友情,都無法令我明白和理解。情感的力量爲什麼能夠讓人捨棄自己的生命?謝謝你終於讓我體會到他們的感覺。你知道嗎?這次忽然發病,我突然有些害怕死亡,因爲我的心中居然對這個世界產生了留戀的情緒,有一絲不捨了。”“因爲你有了人類最寶貴的情感,愛上了這個世界,哪怕它帶來再多的傷害和痛苦,你還是義無返顧的愛上這裡。”“這就是愛嗎?”她咳嗽幾聲,我趕緊將被子給她掩了掩,然後解釋道“愛有很多種,你所體會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只要你的求生意志夠堅定,你一定能挺過這一次。”

她的臉龐仍是充滿了祥和和寧靜,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射出一小片陰影。她美麗的眼睛眨眨“你說輪迴之後,我們真的就無法記起前世過往了嗎?”“黃泉之力的確神奇,不記得也許是件好事。你說呢?”我看着她,心底忽然產生一絲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令人很不舒服,像是心慌,連呼吸都無法保持平靜。她似看出我的不對勁。嘴角微揚,多少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我很高興,你能陪我走完這段路。”“不要亂說,好好的休息,時間也不早了,我回去了。”我的手從她的手中抽離出來。站起身,還沒能走出去,就被她的小手拉住了“不要,不要走……”我到底是沒有走,將椅子搬到牀邊。任由她拉着我的手安然入眠。

靜靜的守在她身邊,看着她熟睡,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這樣守了不知多久,被她握到快要麻木的手感覺到她的抖動。“燭淚?”我試探着叫了她一聲。她的眼睛驀然睜開,明亮的令我吃了一驚。“天亮了嗎?”我搖搖頭“你只睡了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呵呵,我可以抱抱你嗎?”她坐起身,鬆開我的手。我也站起來,彎下腰,與她輕擁在一起。我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藥草味。那微弱的心跳聲,以及她的青絲劃過我臉頰時的絲滑感。“柒月,人爲什麼要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呢?”“因爲愛。”“那麼,我的愛爲什麼遲遲沒有來?”“上天總喜歡捉弄一些人,以此來磨練他們的心智,令他們變得堅強。然後一點點還給他們屬於他們的幸福。有缺失纔是一種完美。”“不完美反而是完美的?”她似有所悟。我感覺到她靠在我身體上,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這個應該由你自己去摸索和領悟。”她輕輕離開我的懷抱,倚在牀頭,蒼白的臉龐此刻有了兩抹紅暈,對我微微一笑“你一定會找到你的愛人。”她的左手慢慢伸在空中,似乎拿着什麼東西要給我。我剛伸出手準備接過來,她微笑着的臉龐忽然失去了生命的氣息,半空之中的手沉沉的落了下來。一塊石頭從她白皙的手中跌落在地,而她的臉上帶着無比的祥和與滿足。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命運就是這樣的弄人,死亡的到來毫無徵兆,燭淚每次徘徊在死亡附近時,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但是,我想,她走的這樣安穩,一定得到了自我的解脫。

“小姐……”儘管我與燭淚是關着房門的,但房間內有監控。不一會兒就有人走上來了。那名管家渾濁的眼中滴下淚來,他親手照顧着燭淚的飲食起居,雖然不敢有半分逾越,卻早已將燭淚當做自己的親孫女一般看待,看着她安詳的面容,管家終於忍不住泣不成聲。我的淚水也跟着淌下,燭淚,你看到了嗎?至少管家是真心關心你,爲你悲傷,爲你難過,你的親人之情也算是體驗到一點了吧?

管家從悲痛中清醒過來,有條不紊的指揮下人們打點後事。“管家,你們這是做什麼?”我看到所有人都在收拾行李物品。“我們就是爲了小姐而來的,現在小姐不在了,我們的職責也到頭了,我也該退休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根本不像是以管家的身份說出來,反而像是剛剛失去心愛孫女的老人。“真的非常謝謝您能夠在這一個月內耐心的陪伴小姐,使她最後走時是這樣的安詳。”管家對我鞠了一躬,所有在附近的傭人們都深深的對我鞠躬。

我抹去的淚水再次涌上來,趕緊掏出紙巾擦乾。“我也代表燭淚謝謝你們這些年來的照顧,她會在另一個世界過的很好。”尹東健的靈魂在空中飄着,他看着我,沒有開口,我就能感受到他的想法:你爲什麼不救她?我心中說道“人各有命,她已經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哪怕是爲了死亡而降臨,她也不再迷茫,這樣的結局纔是她想要的。何況,這塊石頭已經不再是詛咒之石,花魂已經磨滅了。就算我不要這塊石頭,她的生命也不會延續下去。”我輕輕撫着手心裡的石頭,感受不到一絲靈氣。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她會自己將石頭提前取出交給我。

尹東健消失於空氣中,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柒月,我們來接你了。”“瑤瑤……”看着彷彿從天而降的四個人,我有些驚訝。“你們怎麼……”“瑤瑤是幹什麼的,你難道還不知道嗎?只要占上一卦,就能預知禍福吉凶。”黃衣說道。“我有些累,可不可以讓我回去休息一下?”我看着整裝待發的四人,一陣疲憊感涌上。付瑤點點頭,大家沒有多說,帶着我回到了柒月偵探事務所。看着熟悉的招牌,我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是個很不稱職的老闆,總是不老實呆在事務所,東奔西走。所幸,這裡還不到倒閉的地步。

“疲憊的是這裡吧……”阿輝跟在我身邊,輕輕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看着他,淡淡的笑了下,回了房間。沉沉的睡去。

“柒月,好久不見。”“夢神。”

“我是不是很久沒有做夢了?”我看着夢神說道。它點點頭“的確,你一進入夢境,我立刻感應到了,所以來到你的夢中。你好像很疲憊。”“經歷太多生死,我感到太多太多的東西壓在肩頭,忽然很累。”“其實,當你努力朝着一個方向努力地時候,你根本不會覺得多辛苦,就算察覺到,也只是一閃而逝。但你如果一直這樣不知疲憊的前進,終有一日,你會像今天這樣感到巨大的疲倦。”“我該怎麼辦?”“你要問的不應該是我,而是你自己。柒月,你是一個特別的人,你的思維,你的朋友,你的命運都已經漸漸背離了原本的軌道,奇妙的是,你們居然能夠控制這種平衡,沒有招來毀滅。”

“夢神,假若有一天,你被告知,你會在不確定的哪一天突然死亡,你會怎麼樣?”“我會很開心的活着,比以往都要開心的活着。”“呵呵……”我沒有再理會它,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地上沉思。

是我太貪婪了麼?一直在追求着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不,不是這樣子的,我只是在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一定是這樣……

“柒月……”被黃衣溫柔地喚醒,她手裡端着香噴噴的飯菜站在我的牀邊。“起來吃早餐啦!”“我睡了多久?”我有些恍惚的坐起來看着她,她忽然開心的放下手裡的東西,抱住我“你終於醒過來了!我每天早上都在等你醒來,可你……”“我,我睡了多久?”“五天”“五天?”不知怎的,這對話是這樣的簡單而熟悉,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人這樣溫柔地守候着我。

“嗯,醫生都說你是身體太疲憊導致的深度睡眠,冥也這麼認爲,說等你醒過來就好了。我也相信你一定會醒來的,所以每餐都準備好了。”黃衣的笑容真切且極具感染力,我迷茫的心似乎也被融化其中,忘記了之前的煩憂。

“柒月,一切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問問自己究竟要的是什麼吧!”夢神最後的一句話還在耳邊迴盪,我伸出雙手,看着手心裡繁雜交錯的掌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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