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青澀的年輪

傍晚,西邊的晚霞堆滿了半個天空,金子般的陽光灑在樹葉上,綠色的喬木高聳雲端,鳥兒撲愣愣的從樹葉裡飛上半空。

夏菲菲斜跨小坤包,一步三搖走在人行道上,粉白色的連衣裙,外罩米色外套,她時不時東張西望,撲了粉的臉上細膩美如花瓣。

目光觸及一輛開過來的車窗,雙眼立馬成了核桃眼,像被人瞬間點穴,真以爲大白天看見鬼了,她目瞪口呆看着遠去的車後影,半天說不出話來:“是她,絕對是她,洛洛回來了。”

夏菲菲腿一軟差一點跌坐在人行道上,她感到了無形的壓力。三年裡張偉始終對他冷冰冰的,若即若離,他心裡永遠放不下洛洛。

如果洛洛回來了,還有自已的立足之地麼,夏菲菲的手心微微顫抖起來,心跳加速呼吸不暢。

莫師傅被門鈴聲驚醒,他手忙腳亂的去開門,樑阿姨病歪歪的說:“這麼晚了,還有誰到這兒來呢。

門開了,莫師傅看着門外的人,驚的眼珠子都要出來了,兩滴混濁的老淚從眼裡落了出來。

洛洛,真的是洛洛,洛洛失蹤三年了,他和莫阿姨都以爲這一生,這一世再也見不到洛洛了,他們的女兒永遠的離他們而去了。

樑阿姨一骨碌從沙發爬起來,連哭帶叫:“洛洛真是你麼,我可憐的洛洛這三年你都去哪裡了。”

樑阿姨抱着洛洛大哭,血濃於水,洛洛的眼淚也出來了,眼前這個她的媽,花白的頭髮,橢圓萎黃的臉,眼裡飽含着熱淚,穿着棉小褂,赤腳踩在拖鞋裡。

莫師傅看着剛子,又心酸,又難過。三年前剛子還是一個風華正茂三十大幾的人,三年不見被歲月這把刀子削去了青春的模樣,不,應該說是被洛洛拖累成副模樣。才三十幾歲的人,兩鬢華髮早生,黝黑的皮膚想來被風吹日曬的久了,額上有了些許皺紋。

樑阿姨跟洛洛坐在沙發上,看着看着又傷心的哭了。

“剛子,你爲什麼不跟我們說一聲啊,這三年來,我跟你莫師傅,茶不思飯不想,天天盼,夜夜想,洛洛到底哪去了,這三年來生生把我熬出一身病來,我眼睛都快哭瞎了。”樑阿姨說着說着又哭開了,她不知是該感激剛子還是恨剛子。現在洛洛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面前來了,洛洛的眼神是陌生的,顯然對這個家毫無印象。

“剛子吃肉。”莫師傅夾了塊豬肉放在剛子碗裡。

“要不是剛子,我家洛洛不知怎樣,活過來就好,活過來就好。”莫師傅好像在自言自語。

“洛洛這是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多吃一點吧,看你瘦的我都要認不出來了。”樑阿姨不停的爲洛洛夾菜,她實在是太激動了。

洛洛居然活過來了,這是之前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

洛洛打量着這個家,小小的二居室,半舊的傢俱,牆上掛了副**的匾,一張舊跡斑駁的老藤椅,兩張沙發,一個茶几,幾張小凳子。

洛洛走進自已的臥室,小牀上放着樑阿姨不穿的舊衣服,藍色的窗簾,小檯燈,一張橘色的衣櫃。

客廳裡莫師傅還在詢問,他們三年是怎麼過的,夾雜着樑阿姨的抽泣聲。

夜色暗了下來,一家小小的拉麪館,馮三胖細小的眼睛緊緊迷着,不可思議的臉上,掛着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靠,剛子你居然幹了件這麼瘋狂的事,瘋了,絕對瘋了,唯一慶幸的是洛洛活過來了,真不知道張偉要是知道此時的心情,估計殺你的心都有吧。”馮三胖眨巴着小眼,神情不異於看好萊蕪大片。

“其實我跟張偉也有三年沒聯繫了,人家是明龍的太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出則車入則室,哪裡缺我這樣的朋友,你當初把廣告公司賣給我,到現在也沒什麼起色,馬馬虎虎夠生活的,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有多大抱負,生活平平淡淡,我看我還是把這個廣告公司還給你的好,我馮三胖子還是適合朝九晚五的生活。”

剛子擺擺手:“看你說的,我哪裡是來要廣告公司的,再說當初也是我賣你的,我現在也沒有本錢回收了,你要是缺人手,我倒可以考慮一下,爲你打工。”

馮三胖的臉上堆滿了菊花:“那敢情太好了,這行你熟,我不行的,隔行如隔山,我巴不得你來幫我。”

麪館的老闆是個新疆回回人,熱氣騰騰的拉麪上,撒上一圈香菜,潑上辣椒油,飄着十幾塊牛肉,色香俱全,馮胖子吃的呼呼啦啦,說:“還是這家牛肉拉麪正宗,讓我想起來才畢業那會。”

“那時,我們手上都沒多少錢,你,我,張偉還有洛洛,我們常來這吃拉麪,每次都是張偉請客,我們也好像覺的理所當然一樣,我們都覺的張偉家有錢,給我們買單是應該的,也從來沒有爲他買單說上一聲謝謝。只要輪到花錢的事,都是張偉擺平,這小子打小就驕傲,臉孔朝天,在我們四個裡面也算個超羣的。”

“還記的有一次打藍球,洛洛穿了件鵝黃的體恤,水綠的揹帶褲,頭髮鬆鬆的用絲帶系起,她坐在那裡看我們打籃球,那時我們都爭着表現,你最後跟張偉槓上,誰也不讓誰,張偉一生氣,把籃球丟牆外面去了,洛洛坐在操場上笑的像一朵黃色的小花。”

“下了晚課,我們去吃牛肉拉麪,張偉一點也不記仇,還是給大家買單。

“那時我們去約洛洛,樑阿姨不讓洛洛出來,我們就定了個暗號,在樑阿姨門家不遠的地方,吹口哨,然後洛洛偷偷下樓,張偉開着那輛藍鳥,好像是大四,買的。載着我們在鄉下的路上奔馳,後面是一圈一圈的麥浪,高大的楊樹,楊葉子在風中嘩嘩的響着,我們四個人在車裡高聲唱着《讓我們蕩起雙漿》,那樣的日子再也沒有了。”

剛子似乎看到了,曾經的那些過去,他的臉上也浮出難得一見的笑臉。

“有一次我們去龍雲山,在老牛十八彎那個懸崖上,洛洛被一個光頭青年多看了一眼,張偉不樂意了,就罵那人,看什麼看,你沒見過女孩子,結果那光頭找來別外三個光頭,拿着棍子追着我們滿山跑,好像叫什麼四大金鋼的,洛洛的鞋子都跑丟了,最後是張偉開着藍鳥把我們載跑的,那四大金鋼還在後面罵罵吱吱,到底後來張偉不知從哪找來了一夥人,把四大金鋼打了。”

“我那時膽小,又是個小胖墩,雖然也喜歡洛洛,但是不敢跟你們比,我覺的你和張偉都比我強,洛洛不會看上我的,所以我都是樂呵呵的看着你們鬧的,大四那年,做了一次大膽的事,我畫了一張畫,偷偷放在洛洛的書裡,洛洛看到了,還問是誰畫的,我就在肚子裡偷偷的笑,因爲洛洛不知道我畫的。”

“那時洛洛和你走的最近,每次張偉看到你們,我看他都僵住了,他又憤怒,又委曲的樣子,從來是不給我們看的,表面上他嬉皮笑臉,他對洛洛的感情也不是一般的好,但是他驕傲像一隻大公雞,高昂着頭,不會表達,一看洛洛跟你在一起說笑,估計他鼻子都要氣歪了,他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見洛洛就刻薄,酸言酸語,哪句不好聽,說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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