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楚寒的眸光不禁移到寢殿內一桌的菜餚上,臉上烏雲密佈,似暴風雨隨時都會來臨,那冷厲的眼神更如利劍般直射人心,令人不寒而顫。
跪在地上的下人們更是一陣發抖,冷汗直流,難道是飯菜出了問題?
老者領會了百里楚寒的意思,他走到桌前輕輕聞了聞,又仔細觀察了會,才慢慢說道:“王爺,這些飯菜並無問題。”
百里楚寒眯起眼眸,臉上的神情更是凝重,“那是什麼問題?”
老者在屋內輕輕走動着,一雙眼睛來回掃視着寢殿內的一切,最終定在牀榻上吊着那個精緻小香囊上。百里楚寒也隨之注意到那個小香囊,不禁輕輕皺眉,“這個香囊有什麼不對勁的嗎?”
老者皺巴巴的臉上一副疑惑的神情,自顧自的說道:“這香囊內可是蘭香?”頓了頓又繼續喃喃自語,“可是這屋子裡並沒有梵香啊?”
百里楚寒一驚,瞳孔猛然收縮,迅速走至牀榻邊沿,看着女子昏睡的容顏,蒼白柔弱。他伸手從她頸窩內取出那道平安符。老者一看到平安符,渾濁的雙目內射出一道精光,老者一副瞭然的姿態,恍然大悟道:“難怪如此!”
“蘭香本是一種催眠的香料,能使失眠的人進入沉睡狀態,蘭香本屬無害,但是蘭香與梵香混合在一起,若是時間久了,對胎兒必會不利,甚至流產。”老者又繼續說道。一干下人的身子害怕得抖了又抖。
百里楚寒臉色更黑,他已經猜到了其中原由,現在由大夫親口說出,他的心還是忍不住一陣劇痛。他啞然嗓音,臉色凝重的看着小鏡,冷冷問道:“這蘭香是從哪裡來的?”
小鏡身子一抖,顯些癱軟在地上,她低垂着頭,吞吞吐吐的說道:“回王、王爺……娘娘說夜裡睡不着……所以特意命奴婢……去買了蘭香……王爺饒命啊,奴婢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王爺饒命!”小鏡更是不住的磕頭求饒,淚水漣漣。
百里楚寒身軀一震,眼中閃過一抹刺痛,他側目望向牀榻上的女子,那緊閉的雙目,看不出她原來的色彩。他知道月璃懂得醫術,只是她當真這般狠心,連自己肚中的孩子也要這般殘忍的傷害掉?
——我說過,不會爲你生孩子的!——
難道他真的就這麼令她討厭?討厭得連她肚中的孩子也不要了?
“將小鏡杖責八十大板,趕出王府!”他的聲音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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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王爺不殺之恩。”小鏡淚如泉涌,望了眼牀上紗縵若隱若現的女子,兩個侍衛上前抓着小鏡的手就將她拖了出去。
…………
月璃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已是夜半時分,寢殿內漆黑一片,只有少許的月光從窗戶上輕輕流瀉在屋內,如銀霜般。窗外樹影綽綽。
“小……鏡……”月璃輕聲喊出,好渴……
半晌無人答應,月璃再次喊出,只是聲音仍是微弱無力,“小鏡……水……”
難道小鏡不在?月璃掙扎着爬起身來,想翻身下牀,無奈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她跌跌晃晃的下牀,赤着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一陣陣冰冷的觸感從腳底傳至心中,令她眯起的雙眸不禁又睜大了幾分,那疲憊的倦意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搖晃着摸黑到寢殿中央,意識雖是無比清晰,但身子卻是像散了架般沒有力氣,一個重心不穩,她摔倒在地上,在這寂靜的夜晚,敲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好渴……她不甘心的繼續爬起來,終於慢慢的坐在了桌邊的凳子上,靠着桌子微喘口氣,藉着些許月光看到了桌子上的茶杯,顫抖着雙手拿起茶壺想要倒茶,無奈手上一抖,那茶壺便脫手掉在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四分五裂!
在這寂靜的夜晚聽來格外的刺耳!
她生氣而無力的瞪着眼,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混身無力,而且連個人影也沒有,以前不都是一大堆丫環跟在旁邊的嗎?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月璃豎起耳朵朝緊閉的寢門望去,心中涌過一絲欣喜,張口輕聲喚道:“小鏡……”
無人答應!那
人影似乎停在了門口!
“小鏡,是你嗎?我好渴,快幫我倒杯茶來。”月璃盯着那木門,繼續開口說道,心中卻是詫異不已。
‘吱呀’一聲輕響,門被輕輕推開,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冷風襲入,月璃不禁打了個冷顫,才發現夜晚中那個站在門口的身影比平時看到的小鏡要高大許多。
那人影在月光漸漸清晰,月璃訝然,竟然是他!
“我好渴……想喝水……”月璃看着人影,輕聲說道,雖然平時和他劍弩拔張,但是她也不想和自己過不去。
百里楚寒看着黑夜中坐着的女子,一聲冷笑,輕輕走上前,“你渴是嗎?”
淡而輕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月璃有些害怕的點頭,不禁輕輕縮了縮身子,她忽然覺得眼前的男子變得可怕了許多!
百里楚寒走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頷,紫色的眸光在黑夜中閃爍着憤怒的色彩,月璃似乎聞到了一股火藥的氣息。還不待她逃避,男子的吻便鋪天蓋地的落下,帶着濃濃的恨意,霸道的懲罰,直吻得她喘不過氣來,快要窒息,他才從她身上退開。
勾脣冷笑,“還渴嗎?”同樣淡而輕的聲音,也是同樣的冰冷。
月璃縮了縮了雙肩,蒼白的臉頰一片緋紅,暗自咬脣,他居然這樣羞辱她!女子站起身來,繼續赤着雙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晃悠着身子一步一步朝門外走去。
涼風習來,吹得她單薄的身子在風中瑟瑟發抖。
忽然一股憤怒猛烈的襲來,女子還未走到門口,雙腳便已離地,整個身子瞬間便跌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男子的怒吼在耳鬢響起,“你就這麼討厭本王?連一個小小的生命也不放過?爲什麼要傷害我們的孩子,他是無辜的!”
該死的,她竟然赤着雙腳,只着單薄的中衣,也不怕感染風寒?
月璃微怔,不知他在說什麼,雙眼迷惑的看着他,我們的孩子?女子似乎想起什麼,驚慌的伸手撫向自己的小腹,那裡還是如往常般微微隆起,她這才重重的鬆口氣,但是對於他的話,她更不明白了!
她何時傷害過自己的孩子了?今日用膳時,她忽然肚子疼,他不是也在一旁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懷疑她對自己腹中的孩子下殺手?
百里楚寒將她抱回牀榻上,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得他的聲音,“什麼意思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本王好心爲你求一道平安符,希望你能一輩子平安,可是你呢,竟然在利用這平安符中的梵香,讓小鏡買蘭香懸掛在牀榻上,你的心可真深沉啊!你就這麼討厭懷本王的孩子嗎?你越是討厭,本王就越要你懷着我的孩子!”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幾乎是咬牙切齒!
月璃身軀一怔,平安符,她纔回過神來伸手向自己的脖頸中摸去,平安符早已不在了!她擡頭,卻望見那金色的平安符安然的躺在百里楚寒的手心中。
Wωω▪ Tтkā n▪ ¢ o “既然你這麼不稀罕,那本王就丟了它!”說罷,他憤怒的一揮手,隨手將平安符丟棄在黑暗中。月璃瞠着目看着那黑暗的角落,回想起他的話讓更是她如被當場潑了一盆冷水,她想起了小鏡在牀榻上懸掛的蘭香……
她怎麼忘了蘭香和梵香混合的香味對胎兒是窒息的武器!等等,他說什麼,是她叫小鏡買的蘭香?這不是他派小鏡送來的麼?
月璃心中疑惑不已,問道:“小鏡呢?”
“她已被本王杖責八十,趕出王府!”他的話讓她更是一怔,現在就算她想解釋,恐怕他也不會相信!
月璃無力的靠在牀沿上,她冷漠的樣子更是令百里楚寒幾欲抓狂,看來真的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本來他還希望她會解釋或是辯解,結果卻是什麼話也沒有!
瞬間,他只覺他的心是徹底的再次冰冷起來!
“從此以後,你什麼地方也別想出去!”百里楚寒冷冷說道,便憤怒的轉身,大踏步離去,那沉悶的腳步聲在這黑夜中帶着點點怒意。月璃看着屋門再次被關上,淹沒在黑暗中。
夜,再一次的歸於
寂靜之中!
月璃躺在牀榻上,睜着眼眸,望着頭頂的牀縵,一雙小手溫柔的撫上小腹,蒼白的臉上掛着淡而溫柔的笑意,“雖然曾經我想過不要你,但是現在不會了!無論我去哪裡,我都會帶着你,就算是離開這裡,我也會帶着你一起離開!”
恬靜的聲音在這黑暗中聽來是如此的溫暖人心,像暗夜中的星辰,讓人感受到那黎明之光。
淡淡的月光下,男子修長的身影被投下一片剪影,一面黑暗,一面銀霜如華,彷彿寂寞了千年萬年。他的眸光情不自禁的移向對面的寒憂閣,眼中又泛起一抹深深的刺痛……
月璃躺在樹蔭下,微闔着雙目,表面看似安靜淡然,然而心中卻是百轉千回,對於小鏡的事情,她怎麼也想不明白。雖然平時和小鏡話語不多,但能看出她是個老實安靜守本份的女孩,爲何她要加害於自己?
小鏡又是怎麼知道她帶着平安符,上面有梵香?明明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啊,現在百里楚寒無疑是懷疑她不願意爲他生孩子而打掉腹中的胎兒。對於百里楚寒的憤怒,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對於一個根本不愛的人,她沒有那個必要去關心在乎。
月璃重重的鬆口氣,還好沒有傷害到她的孩子,纖細的手不禁又輕輕撫上那小腹,雖然腹中的孩子是仇人的孩子,但這卻是與她血脈相連的,也是這上唯一能讓她牽掛的了!
流螢和暗青成了親,將會有自己的孩子,那麼她也不用再擔心流螢的以後!
娘,你現在是否會怪我呢,懷着他的孩子?女子在樹下閉目沉思,安靜淡然的面容上掛着一絲憂愁……
一個人影走進寒憂閣,在樹下女子的身側停住,遲疑着看向闔目女子白皙柔嫩的臉龐,久久沒有開口。月璃輕輕皺眉,沒有睜開眼睛,但是她知道此時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淡淡開口道:“爲何來了卻不說話?事情怎麼樣了?”
即使武功被廢,但是她的聽力仍然異常敏銳。
那人頓了片刻,卻道:“小鏡死了!”
闔着的雙目驀地睜開,黑亮的瞳仁中掠過一絲震驚,隨後便深如寒潭,再也看不清裡面的神色,月璃輕輕嘆道:“看來還是晚了一步啊!”
“小鏡捱了八十大板被趕出王府後就死了。我去過她家,她家人說是生病死的,可我查過,在小鏡的脖子上發現了一細微的小紅點,依那情形來看分明是被人用針之類的東西刺穿咽喉窒息而死!”暗蕭嘴上說,可望向女子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幾分讚賞。
原來她早知道毒害她的兇手會向小鏡下手!只是他們還是慢了一步!
月璃又慢慢的閉上雙目,沒有再說話,只是神情中多了一份蒼涼悲哀!
暗蕭道:“既然娘娘是被陷害的,爲何不告訴王爺?”
月璃勾脣反問,“爲什麼我要告訴他?”那淡淡的語氣像是純真的孩童卻又像一個反問句般,讓暗蕭頓時無言以對,是啊,王妃爲何要告訴王爺,她向來就不在乎王爺的看法,告不告訴根本沒有任何的必要。
“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喚你。”月璃繼續懶懶的躺在樹蔭下,閉上雙目,那恬靜的容顏在細碎陽光的映照下閃爍着熠熠的淡黃光暈,遠遠望去如一幅山水墨畫。
暗蕭輕嘆一聲,於是便出了這寒憂閣,心中徬徨着到底要不要將此事告訴王爺呢。只是他纔剛走到小徑上,便碰到了暗青面帶笑容的走來,自從這小子成親後,那可是每天如沐春風。
“暗蕭,你可來了,我正找你呢。”遠遠的暗青便開口道,黑亮的眸子閃着異彩。
“有什麼事啊?不會又是關於你的夫人吧?”暗蕭揶愉道。
暗青聽罷的拳揍到他的肩上,臉色有些尷尬,口氣極爲不滿的忿忿道:“我是那種人嗎?”而暗蕭則是用一臉鄙夷的神色望着他,分明就在說你就是那種人!
暗青更是臉色一紅,急忙轉移話題,“哼,還說我呢,你自己卻把一件重要的事給忘了!”
暗蕭搭腦思考着,他忘了什麼事啊,怎麼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麼事給忘了啊,是有任務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