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回(二)

抵達靜翠摟時已經是辰未時分,靜翠摟的生意尚未正式開張。只有幾位店夥計正在清理收擡和張羅食材飲料之類的,而且店內還呆留着幾個昨夜醉酒的酒客。

林少餘觀看時間依然尚早,只得放馬自憩,獨自一人到靜翠湖附近去漫步一圈。一邊觀望山水,欣賞挑花摘葉,享受在晨光和湖色當中,約莫半柱香時辰,他才步行回靜翠樓而去。

這次隨行的有一老一少兩位家奴,上了年紀的叫來光,他追隨林竹已經有十多個年頭。其爲人異常沉着,辦事也算老練,而且江湖經驗豐富,聽說他那一身的劍法更是極其了得。

林竹當然瞭解自己女婿的一身劍法和能耐,武功幾乎能獨步天下,但畢竟怕他年輕氣盛。待人處世方面可能會比較衝動一些,故而安置個老僕在其身旁,以彌補他江湖歷練之不足,

第二位僕人名叫做求福,年齡跟林少餘幾乎不相上不。他有着一身蠻勁和彷彿用不完的精力,因此打雜的一切粗活就非他莫屬了。

‘靜翠樓’對林少餘來說並不陌生,他是遊過這裡無數次,但這一次的感覺確有些許不同往日。樓外街道佈滿一道道小食攤檔,買吃的夥計吆喝不斷,而且耍雜求賞的,比比皆是。他還觀察到一件事兒,乞丐好像特別多,逢人便討施捨。

甫一入店,平時幽雅寧靜的靜翠樓幾乎全變了樣,裡頭有着黑壓壓的一大羣粗俗食客。喧華吵鬧之聲不絕於耳,放眼可見全數販夫走卒,尼僧道俗。有的還打着赤膊胳,露出結實又青筋盤纏的手臂肌肉來。有者不穿衣物,光着上半身,露出了身上的刀創疤痕和結實體格。

這些人物在江湖裡是比較常見,因爲他們本就是在江湖裡生存,若在平時的靜翠樓卻是十分罕見的。林少餘不由得皺緊眉頭,暗歎今日不知什麼日子,這靜翠樓應該改名爲‘粗俗樓’纔對,因爲幾難遇上一個外貌文雅之士。

既然來了,林少餘不想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唯有舉步登上一旁的梯級,一步步的登上二樓。他還是滿懷希望,渴望能碰上幾個讀書人或是學子墨士,那麼大家可以談古論今,彼此吟詩誦景一場。

二樓這地方人們稱雅士之樓,專供皇親國戚,達官顯要,商賈豪客前來吃喝玩樂。因爲尋常老百姓可花費不起,預定一個座位也得要他們白乾上幾年‘活’。

上得雅士之樓,反令他詫異不已,出乎意料的,樓上竟然一片空蕩蕩,顯得冷冷清清。最中央一桌只坐住一個人,也顯得孤零零的,而且此人還是一名乞丐。

乞丐的衣裝雖然不髒,卻顯出處處五顏六色的補釘。他的頭髮既長且亂,幾乎遮蓋住他那大半臉龐,因此瞧不清其年歲和樣貌。只見靜翠樓的陳掌櫃尚親自把餞,多個店小二殷勤招待還敬酒,可見此乞丐可真是來頭不小。

陳掌櫃的轉首望見林少餘忽然上樓,連忙迎將過來。口中還陪笑道:“大福星大駕光臨,怎麼不事先通知一聲?也好讓老錢來替你張羅張羅。”

“小生也只是遊興突發。”林少餘打個招呼,笑道:“纔會忽然冒昧登門。”

“確實不巧。”陳掌櫃反而說:“少俠來得不是時候,小店今日全客滿了。”

“這整座優雅之樓不是冷清清,空蕩蕩的,空置上許多座位。”林少餘指向周遭的空椅空桌,難免大奇地詢問:“掌櫃的怎麼說客滿了呢?”

“小店豈會開着門不做生意的。”陳掌櫃的耐心解釋:“這些空蕩位置確是有人抱定的,整座優雅之樓幾乎被這位老先王全包下了。”

林少餘心想:“包下這整棟意樓非得要上百兩銀子不可,就算皇親國威也可能數人合資方敢揮霍,但這乞丐居然出手如此豪闊。他獨自包下整棟雅樓,就連陳掌櫃的也不敢直呼其身份,而改叫做老先生,可見此人必是大有來頭。”

既然已無空桌,林少餘正想舉步下樓,卻聽到背後老乞丐那把沙啞的聲音:“連少俠人中龍鳳,老夫特地包下整棟雅樓,只想與少俠結織一場。豈知少俠人是到了,卻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難道是瞧不起老夫這種貧寒的身份嗎?”

林少餘一時尚迴應不過來,老乞丐卻言道:“位列二五八之首的二更秋風連少俠,闖武堡、鬧意樓、進劍府、獨戰一至尊。大斗日月元帥、敗俊少、師劍神、贅善俠、娶美魁,福星、奇才、不凡呀!果然不凡。”他說得就像如數家珍。

林少餘暗暗驚異:“自從入贅劍府以後,幾乎無人再提及我那姓連的舊姓,這位乞丐陌生得很,名字不見經傳,他到底是誰?”雖然彼此素未謀面,但對方肯花費上如此大手筆,只想來結識自己一般,那林少餘焉能置對方於不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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