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飛車救美

裴淳匆匆去了,他來時已經跟五老約好如何見面,故此在一條陋巷內等候片刻,便和三老相會,並將計劃說出。趙一悲沉吟片刻,說道:“目下敝幫之內已佈署完成,事不宜遲,現下就得發動迫杜獨供出經過,務須把他手中掌握的那批誣陷淳于幫主的書信取回焚燬,再迎淳于幫主歸幫復位。”

錢二愁道:“就這麼辦,咱們這一邊人數,比他們多了百倍不止,相信不會失敗。”

裴淳把普奇的意思說出來,又道:“假如諸位長老不反對的話,他們五人實是好幫手呢!”

趙一悲凜然道:“裴大俠是淳于幫主的盟弟,你插手此事,尚且怕有閒話,那五位俱是異邦之人,斷斷不可露面,否則反易賁事,說到殺死杜獨這一層也不行,除非已得淳于幫主同意。”

錢、週二人都點頭稱是,裴淳驀然想通此中道理,敢情那杜獨雖是以不法手段篡奪幫主之位,但他到底是窮家幫長老,不無勳勞功績,再者他未露惡跡,罪不至死,怪不得他先前也覺得不妥,只因在普奇來說,他只是設法打擊樸日升,削弱樸日升的勢力,至於淳于靖能不能復位,與他無干,是以他們雖是儘量爲淳于靖着想,可是殺杜獨之後,淳于靖是不是復任幫主,他們就不甚關心了。正在磋商之時,突然間一名乞丐排扉而人,匆匆行了一禮,便道:“已有本幫弟子發現淳于幫主下落。”

裴淳和三老都大喜過望,趙一悲道:“快說,幫主在什麼地方?”

那名弟子連喘幾口氣,才道:“幫主藏在一輛馬車之內,似是有病在身,因出城門時恰遇盤查,幫主才露面說了幾句話,現下向東而去……”

裴淳等四人一齊奔出矮屋,那名弟子叫道:“等一等!”三老愕然停步,心想這個弟子好生無禮,那弟子已道:“還有極要緊的話未曾稟告,那就是駕車的人,和另一個在車內的人,都好像有點不對,似是暗中監視着幫主一樣。”

三老心想這話果然要緊,怪不得他情急大叫,只聽那弟子續道:“目擊的本幫弟子認出其中駕車的一個是本府很有名的流氓,武功練得不錯。”

裴淳驚道:“那一定與劉吉有關了,咱們快追!”他等不及回店取馬,便與三老一道奔出東門。

四人沿着大道疾奔,惹得行人都驚訝瞧着,三老俱是老練江湖,此時只注意搜索前面有沒有飛馳駛行的馬車,他們都知道,對方乃是因爲窮家幫全幫出動搜索淳于靖的下落,才被迫送走淳于靖。因此,他們出城之後,定必儘快馳駛。

裴淳卻死心眼得很,每遇一車,一定要想個法子瞧個明白,因此他腳程雖快,但出了城門不久,便遠遠吊落後面,他揭簾查看之時,多半碰上女眷堂客坐在車內,因此屢屢被車把式叱喝臭罵,但他置若罔聞,依然一輛輛車揭簾瞧看。

三老已走得沒了影,裴淳不管他們,仍然固執幹自己的事,這時他又揭開一輛馬車的軟簾,車把式在前頭喝道:“幹什麼?”。喝聲中車廂內突然飛出一條細細黑影,纏住裴淳手腕,裴淳感到這道黑線纏在腕上,內勁強韌之極,連忙運起“天罡護穴”的功夫,經脈纔不被閉住。

他目光到處,不禁吃了一驚,原來車廂內坐着兩個女子,-個是眉稍帶着凶煞之氣的薛三姑,另一個便是面如滿月,美麗而又聰明可愛的薛飛光。

雙方都想不到此時此地碰面,全都一怔神,裴淳甩腕想擺脫薛三姑的皮鞭。薛三姑使出巧勁,任他如何搖甩,仍然緊緊纏住他腕脈之上。

她惡狠狠地道:“好小子,竟敢追到此地,且瞧我今日能不能剝你的皮……”說時,左手掣出一支匕首。

薛飛光身子一側,擋住匕首去路,她不敢伸手扣住姑姑的匕首,只好用自己的身體阻擋,薛三姑大怒振腕一送,光華閃處,薛飛光痛得哎一聲。

那支匕首已有一半插入她背上,薛三姑自己明白實在下不得狠心毒手,這是她平生以來第一次心軟。但仍然大怒道:“你以爲我不會殺死你麼。”裴淳氣得雙脣發抖,運足內勁一扯,薛三姑正在心神分散之時,皮鞭登時脫手,裴淳另一隻手抱住薛飛光,躍落地上,那支匕首還插在薛飛光的背上。

他滿面含怒,另有一種威凜莫當的氣概。薛三姑不知怎的心中寒怯,揮手只叫車把式驅車向前走,那車把式一陣迷糊,莫明奇妙地鞭馬疾駛而去。

馬車去得無影無蹤之後,裴淳怒氣稍平,這才感到忙亂,只見薛飛光把頭埋在他的胸口,背上匕首四側已透出血跡,他現下正急於追查淳于靖的下落,誰知無端端發生了這件事,使他進退兩難。

大道上不少行人馬車走動,裴淳連忙避到樹後,問道:“薛姑娘,你傷得重不重!”

薛飛光查覺到他語氣中又憐惜又焦急的意思,擡頭一笑,道:“這一點點皮肉之傷,我還捱得起。”她停了一下,道:“你找誰?”

裴淳把追趕淳于靖的事大略說出,薛飛光啊了一聲,道:“這件事重要得很,你且把我放下,追上一輛漆着灰色的馬車,淳于幫主就在車內。”

裴淳訝道:“你怎生知道?”

薛飛光道:“這輛馬車越過我們的車子,其時駛行極快,但追過我們之後,就緩了下來。

可見得對方恐怕你們追上來時,遠遠見到他們飛馳,便知道他們正在逃走。”裴淳心下好爲難,只見她受傷不輕,勢無丟下她追去之理。

薛飛光泛起甜甜的笑容,道:“快走啊!看車子就在我們前面一點,可惜你剛好碰上我們,否則這刻已經找到淳于幫主了。”

裴淳吶吶道:“你呢?”

薛飛光道:“讓我伏在草地上躺一陣,有什麼打緊?”

裴淳道:“不行!你受了傷,正是最需要我看護的時候,我卻丟下你,連傷也未曾上藥包紮,我……我實在做不出這種事!”

薛飛光心中十分高興,越發覺得這裴淳重情尚義,跟他在一起決計不會吃虧,當下道:

“我的傻哥哥!我的傷因誰而起的?”

裴淳道:“我!”

薛飛光道:“這就對了!”她說到此處,裴淳心中一陣迷糊,怎麼也無法把放下她去追馬車事,和令她受傷這兩件事聯在一塊。然而她卻說這就對了,對了什麼?

那圓臉大眼的美貌姑娘又道:“試想你要是追查不到淳于幫主,我這一刀豈不是爲你捱得太冤枉了?快去,以你的腳程,一會就可以回來。”

裴淳這才恍然大悟,輕輕把她放下,道:“謝謝你!”四下一望,地勢甚爲隱秘,略爲放心,邁開大步奔上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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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路上飛奔之時,由於他耽擱了一陣,因此好幾輛先前被他揭起過簾子的馬車已經趕在前面,他一路追越上去,那些車把式見到他,都大聲喝罵,裴淳不理睬他們,徑自飛快奔去,不久,就見一輛灰色馬車。

這一回裴淳不敢魯莽,趕上那輛灰色馬車,一徑越前,望也不望這輛車一眼。一直奔到再前面的一輛車子,見到不是灰色,便確定剛纔越過的那輛灰色馬車,真是薛飛光說的那一輛。於是藏在路邊樹後,耐心等候。

約摸過了半盞熱茶之久,那輛灰色馬車駛到,裴淳像巨鳥一般橫空飛去,一手掀開車簾,只見車廂內坐着一個青年男子和一個小媳婦,像是兩口子,車廂內一目瞭然,實是無法窩藏一個大人。

他怔了一怔,一個斤斗翻落在地上,那車把式嘟嘟咧咧的罵着,揮鞭催馬緊走。

裴淳在失望之餘,記起薛飛光,連忙疾快奔回。路上碰見那幾輛馬車,那些車把式見他去而復返,以爲他有意找麻煩,這回都不敢開口喝罵。裴淳根本沒有注意這些事,奔到樹叢之後,只見薛飛光還伏在那裡,口中發出低微的呻吟聲。

他抱起薛飛光,心中又急又憐,道:“你一定十分痛,咱們回到城裡,我給你配製刀傷藥,很快就能止疼。”

薛飛光忍住呻吟之聲,笑道:“這一點傷不要緊,但你這樣抱着我入城,豈不驚動了別人?還是到附近村莊的好。我有金創藥在身,不必趕着去配。”

她口中雖說不要緊,但玉面上汗珠點點沁出,分明十分疼痛難熬。裴淳連忙向田野間奔去,穿田越陌,不一會兒走入一座村莊之內。

他向一處人家借到地方,讓薛飛光俯臥牀上,先點住傷口四周的穴道,然後撕開衣服,露出傷處,那把匕首還有半截明晃晃的鋒口在外面,裴淳取過金創藥,準備停當,這才伸出兩指夾住匕首柄,運勁疾然拔起,跟着把藥末灑在傷口,他已點住四周穴道,是以沒有冒出鮮血,只淌流一點出來。

那金創藥甚是靈效,一灑下去傷口就結住一塊硬痂,薛飛光長長舒一口氣,聲音微弱的道:“險險疼殺我了!”

裴淳取出她的手絹替她拭去汗珠,又把自己中衣撕下一條,替她包紮,裹紮之時,免不了碰到她的胸脯,弄得裴淳膽戰心驚和麪紅耳赤,薛飛光倒沒有怎樣。

這人家只有一個少婦在家,裴淳跟她商量買一件舊衣,好給薛飛光披上。薛飛光沉沉睡着,裴淳坐在旁邊,不敢弄出一點聲息。

外面傳來說話之聲,他側耳聽去,原來那少婦的男人回來了,那少婦說出有人借地醫傷之事,那男人問了問情形,便壓低聲音,說道:“這就奇了,剛纔我在村外見到兩個漢子,扛着一個人到劉員外家裡去,那人不知是生病抑是被打個半死,卷在棉被裡,只露出蓬鬆鬆的頭,現下咱們家裡也有人醫傷,竟有這許多怪事?”

裴淳聽到此處,那顆心不覺因興奮而跳得快些,只聽那婦人道:“我瞧那男孩子很是老實,顯得十分驚慌着急,我才讓他入屋,早知道跟劉員外有關,我可不敢沾惹,你看怎麼辦呢?”裴淳心想,那劉員外一定是個惡霸之類的人物,所以村人不敢招惹。

那男人道:“等一會他們還不走,咱們就請他們上路,現在別理他們。”

那婦人道:“就這麼辦,你也別進去。”

裴淳沉住氣捱時間,約摸過了一頓飯工夫,薛飛光醒來。據她說已經好了好幾分,裴淳便把剛纔聽到的話告訴她,薛飛光道:“若果那人真的是淳于幫主,那你便得大大的謝我纔對,別的人我不曉得,但你會有這種運氣的,你打算怎麼辦?”

裴淳道:“我正感到束手無策,或者晚上潛人劉家查看。”

薛飛光搖頭道:“依我說現在就去,我自己慢慢往大路走。”

裴淳道:“假如闖入找不到淳于大哥,多不好意思?”

薛飛光笑道:“你揭開車簾就好意思?”

裴淳不禁笑了,道:“好,我這就去,但你自家走得動麼?”她點點頭,起身試走幾步,果然不要緊,當下約好在周祥家中見面,因爲普奇他們還在周家。

兩人一道出去,向那婦人道謝過,那婦人十分冷淡。他們心知其故,只是一笑,兩人出了門,分路而行。裴淳直入村內,他老實人也有他老實人的想法,心想劉員外既是惡霸,向村人打聽他的居處不太好,便專向小孩子詢問。連問數孩,便對劉家的座落位置知道得一清二楚。

劉家就在村子西面,離開村裡民舍約有半里之遙,門外有一條小溪,形成界限,石橋上總還有些壯漢坐在那兒,他若是要經過那道石橋,勢必被這些壯漢盤問。

他卻毫不遲疑的向石橋走去,果然遠遠已見到石橋上有三個壯漢,他們一直瞪住裴淳,等到他踏上石橋,其中一個大漢喝道:“喂!你找誰?”

裴淳好在長得老實,身上衣服跟一般的鄉人也差不多,所以這些壯漢都不大瞧得起他。

他一直向他們走去,說道:“我……我要找……你們……”

最末後的兩個字未歇,裴淳手指輕彈,那三名大漢都像泥塑木雕一般呆立不動。

裴淳揚長過橋,先是一座寬大的曬穀場,大門口靜悄悄,他飛奔入內,毫不客氣地穿屋人舍,逐間房舍搜尋,他一碰見人就施展出“天機指”隔空點穴的功夫,把那人穴道點住,不管是男女老幼,都這麼辦。

搜了大半間屋子,前後已點住十六個人的穴道,卻不曾驚動任何人,忽然聽到有人說話之聲,走過去側耳而聽,裡面廳內竟有四個漢子,個個說話時中氣充沛,分明都練過武功。

他們正在談論城內風月猥褻之事,裴淳聽了一會,心想這些朋友言不及義,多半不是好人,當即舉步潛入廳內,只見四個漢子身上都帶有兵器,或坐或臥,態度粗魯放肆,他們見裴淳進來,並無驚訝之色。

裴淳瞧看他們一眼,其中一個面目兇悍的漢子罵了一聲,道:“弟兄們瞧瞧,這個小子土頭土腦的,見了咱們連話也駭得說不出來。”

衆人都轟然大笑,裴淳乘機裝傻,指住裡面的門口。另一個漢子忍住笑說道:“回去告訴你家員外,這廝死不了,哼!人家是什麼人物,哪有這麼容易就死?”

裴淳舉步向那道門走去,那些漢子都皺起眉頭瞧他,裴淳在門口一瞧,只見這房間甚是寬大,擺着一張大牀,牀上躺着一人,頭髮蓬鬆,鬍鬚甚長,閉着雙眼,顯得十分蒼白消瘦。

裴淳但覺熱血上衝,滿腔悲憤,心想淳于大哥一生行俠仗義,英名蓋世,如今落得這般形狀,陷人低三下四的無賴手中,教人見了如何不傷心?

背後一風聲拂到,原來是一個大漢跳過來伸出巨掌,抓他頸骨。裴淳頭也不回,待得他五指抓在頸上之時,才微微一仰身,一般內力從頸上傳出,登時那大漢彈開了三四尺,叭噠倒在地上。

其餘之人都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都大聲笑鬧,竟以爲那大漢自己立足不牢,但定睛一瞧,那大漢已經昏迷僵臥,好像已經斃命,這才驚怪起來,一齊上前查看究竟。

裴淳大步走入房內,揭開棉被一瞧,誰說不是窮家幫幫主淳于靖?但見他面如金紙,氣息微弱,分明是受到嚴重內傷徵象。

此時那三名大漢各揮刀衝入了來,叱喝連聲。裴淳一肚子的怒火正好騰昇上冒,霍地轉身,雙眼射出冰冷光芒,瞪視着那三人。

那三名大漢初時不禁一怔,齊齊停步,可是接着便想起怎能被這麼一個鄉村少年駭住,便又向前衝撲,裴淳一掌拍去,掌力如山涌出,三個人之中應掌飛開兩個,剩下的一個也被他抓住手腕,變成雙膝跪地的姿勢。

這個大漢但覺腕口劇痛攻心,骨頭髮出碎裂之聲,不禁冒出滿頭滿面的熱汗,但奇就奇在既不痛極昏倒,也不能放聲大叫。

裴淳冷冷道:“可是你們把我大哥弄成這樣子的!”他指上力道一收,那大漢這時才慘叫一聲,接着連連喘氣。

裴淳又道:“快說!”聲音之冷,人間罕聞。

那大漢顧不得滿面滾滾而下的熱汗,急忙叫道:“不!不是我們弄的!”

裴淳怒道:“難道是我不成?”

那大漢道:“也不是你老……”

裴淳道:“簡直是放屁……”

那大漢道:“是,是,小人放屁!”

牀上傳來微弱的呻吟聲,裴淳一甩手,那大漢飛出八九尺,咚的一聲撞在門框上。他隨即轉身走到牀邊,一把抓住淳于靖的手,一面搖一面叫道:“大哥……大哥……”

淳于靖眼睛微睜,緩緩道:“啊,是賢弟你。”

裴淳喜極流淚,道:“謝天謝地,大哥還能說話。”

淳于靖聲音微弱地道:“這是什麼地方?”裴淳大聲告訴他,跟住就問他傷勢如何,淳于靖道:“咱仃可先設法回去,這傷還要不了愚兄之命……”

他漸漸精神振奮,面色微覺好轉。裴淳道:“是啊,小弟真糊塗!”

當即用棉被捲住淳于靖,又另用衣帶擱住,以免碰上有人攔阻須得動手時鬆散。隨即把淳于靖背起,大步向外面走去。

外面原來四名大漢或死或傷,再無人攔阻,他一直奔出去,碰見那些被他點住穴道的人他也不理會,讓他們難受九個時辰後自然解開。

奔到大路上,恰巧見到窮家幫五老迴轉,他們乃是因爲遠追數十里,還不見有可疑馬車,又見裴淳不曾跟來,反倒忙忙趕回會合,不料真巧碰上,而且已救回淳于靖。這五老一點也不曉得裴淳是誤打誤撞的找到淳于靖,還道他心思細密,找到痕跡線索,都萬分佩服,五人簇擁着他回到城內。

他們另有落腳藏身之處,那是座外表破爛的房子,把淳于靖放好,解開棉被,但見淳于靖又復雙目緊閉,面如金紙。

五老齊齊大驚失色,裴淳大驚道:“怎麼啦,大哥他……”底下的話已經說不出來。

趙一悲定一定神,道:“幫主傷勢雖重,但調治得宜的話,不久即可痊癒。”

裴淳搖頭不信,道:“別哄我,我已瞧見你們的神情!”

錢二愁道:“這等大事,豈能亂講,幫主的傷情實是敝幫秘傳的一種功夫所傷,故此我等有把握醫治。”

孫三苦道:“我等變色之故,便因幫主被敝幫秘傳手法所傷。”

裴淳這才釋然籲一口大氣。五老分頭準備應用藥物,不久工夫,外面陣陣藥香飄送入房。

趙一悲早就給淳于靖服下紅色藥丸,相隔一盞熱茶之久,又給他服下黃色藥丸,又隔了一盞熱茶時分,再拿白色藥丸讓他服下。

服過這三次藥丸,一名弟子把一壺煎得濃濃的藥汁端入來,五老一齊動手,用潔淨布帛沾透藥汁,脫掉淳于靖全身衣服,迅速的在他身上摩擦。

外敷手續完事,但見淳于靖頭上冒出騰騰白氣,面色已透出紅潤。裴淳大是放心,趴在桌上打盹,半個時辰之後,淳于靖運功已畢,重複臥倒,他已睜大雙眼,精神甚佳。

他目光緩緩掃過衆人面上,最後凝視着裴淳,道:“愚兄無能,被奸人所算,幸得賢弟及時救援,此恩此德,愚兄沒齒難烹。”

裴淳正要開口,淳于靖又道:“杜長老目下何在?”

趙一悲道:“他還在總壇,我們在未曾找回幫主之前,不便打草驚動,可是……”

錢二愁接下去道:“可是今日的一番舉動,恐怕已被他察覺。”

週五怨道:“好在咱們都已經部署好,這就回總壇行事,務必要把這個叛逆之徒繩之以法。”

淳于靖道:“算來已折騰了大半日,杜長老一向爲人多疑,早就會派人查探消息,他又得樸日升支持,必定另有耳目,我猜他早就潛匿無蹤了……”

趙一悲立刻派人去瞧,裴淳插口道:“大哥,你可曾見到三位老祖師!”這話正是五老想問的,因此他們都側耳傾聽。

淳于靖道:“沒有,那一日我派了葉九拿了信物前往謁見三位老祖師,那是杜長老的意思,他以假冒我筆跡通敵書信,威脅我自動退位,免得他鬧出來,使窮家幫聲名受損,我知道他這次陰謀一得逞之後,便成騎虎之勢,假如我不受要挾,他非把假信公開不可……”

趙一悲輕嘆一聲道:“這等事幫主應當暗中告訴我們纔對。”

淳于靖苦笑一下,說道:“杜長老是在溧陽時潛入見我,取出僞造假信給我過目,我先是被迫回到金陵總壇,數日以來都想不出破法,所以沒有告訴五位長老,原因是一則沒有解救之法,二則諸位如不知道,日後仍然會全心全意幫助杜長老,使本幫不致分裂衰微。我淳于靖犧牲一點名位實在算不了什麼。”

五老都欽佩地瞧着他,裴淳卻大感疑惑。吶吶道:“小弟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淳于靖道:“賢弟儘管說出來!”

裴淳道:“大哥那時難道不曾考慮到,杜獨當了幫主後,會改變窮家幫昔日宗旨,反而暗助元廷麼?”

淳于靖道:“愚兄自然想到這一點,然而當杜長老大權在握之後,眼見全幫上下都一心擁護,他就打消了借重外力保存大位之心,既是不須借重外力,就不致於事事受制。再者,五位長老以及幫中弟兄人人以忠義自勵,風氣所趨,他也不得不跟着這股潮流大勢,設若他當真暗助元廷,這事被五位長老發現,窮家幫登時分裂,他這個幫主也做不長久。”

這番分析合情合理,極是精微,裴淳及五老都大爲折服。淳于靖歉然一笑,道:“還有賢弟你是個最重情意的人,若是得知愚兄有難,定要苦苦設法爲我奔走,所以我只好忍痛下令,不許本幫弟子與你見面說話。”

他解釋過這些舉措之後,又接回早先的話頭,道:“杜長老要我把三位祖師請來,當面懇求准予讓位與他,我只好命葉九去請祖師他們,誰知杜長老趁此機會向我下手,把我擊傷,若不是我近年功力精深,又得裴賢弟詳釋天機指法的奧妙,使我的指法精進許多。但我逃出重圍之後,傷勢極重,昏倒在一座空屋之內,這兩三日當中時昏時醒,實在無法運功自療。

昨天夜裡被一羣無賴發現,他們到這座屋中聚賭,其中竟有人見過我,認出我的身份,初時十分尊敬,把我擡到牀上,但今早卻用鎖鏈對付我,後來見我實在不濟事了,才取去銬鎖。

這些人爲何前恭後倨,我實在想不通?”

趙一悲連忙把種種情形說出,最後的結論是那些無賴流氓全是劉吉手下,劉吉因爲惱恨偏幫這一邊的萬戶長普奇,又想借此與杜獨通聲氣,甚至他可能已經是樸日升的人,因此,窮家幫既然大舉搜索幫主下落,他便急忙把人質遷移地方。

淳于靖兩道劍眉深深鎖起,緩緩道:“樸日升果然是一代之雄,居然連流氓頭子也網羅在手下,已漸呈根深蒂固之勢。元廷得到此人支持,更加穩固,從今日起,本幫第一個目標,就是除去此人!”

李四恨道:“幫主說得雖是有理,但本幫目下若是傾力對付此人,恐怕抵不過他的炙手權勢,反而招惹覆亡之禍。”

淳于靖道:“李長老有所不知,樸日升表面上不迫害本幫,但本幫實是他心目中的大患,只有本幫弟子因身份特殊,才能無孔不入滲透各處,比地方上的無賴流氓力量更大。他爲了要鞏固元廷基業,必須把咱們這一面巨大嚴密的通訊網摧毀!”

趙一悲頷首道:“不錯,大江以南都有本幫弟子,只要發生聚衆舉事,本幫便能在數日之內把消息傳遍各地,因而振奮別的地方的人心,必要時更可代舉事之人向各地聯絡,這一面通訊網實是元廷心腹大患。”

淳于靖微笑一下,道:“這就是樸日升爲何要支持杜長老叛亂之故,他縱然不能把本幫收爲己用,但本幫若是四分五裂,他也就達到了目的,此所以我當時雖是決定讓位,可是一連數日晝夜焦慮此事,以致心力交瘁,容容易易就被社長老暗算負傷!”

他快速地瞥視屋中衆人一眼,又道:“我若是猜得不錯,杜長老此次失敗之後,樸日升即將正面迫害本幫,咱們橫豎不能避過大劫,倒不如挺身一斗,早一步發動,先使本幫上下心中早作準備,搶佔主動之勢,這就是我主張今日開始先以除去樸日升爲目標的原因了。”

裴淳見他析論精闢,魄力過人,心中大爲敬佩,暗想大哥能夠身任一幫之主,果然有過人之處。

淳于靖面色平復如常。說道:“裴賢弟,本幫內部之事並不足慮,杜長老縱然還未逃走,愚兄也有必勝把握,故此不必相煩賢弟,倒是不久之後,樸日升迫犯本幫之時,還須賢弟出手助陣,除了你之外,愚兄還得邀約幾位朋友幫忙。”

裴淳道:“大哥之事便是小弟之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五老都十分感激地瞧着他。

淳于靖道:“愚兄先謝謝你啦!本幫三位祖師就在愚兄被暗算的地方,此刻還由葉九陪侍,那地方乃是愚兄讓位後秘密藏身之處,本幫無人得知,你想是有事詢問三位祖師,現下便可前往,以後可到總壇跟我連絡。”

裴淳道:“既是如此,小弟暫時告別!”他施過禮之後,轉身出屋。

不久,他在一座破屋之內,見到窮家三皓,葉九見他出現已經高興無比,及至得知淳于靖逃脫大難,重作幫主,準備最近與樸日升決戰,更加興奮。

窮家三皓本來不須他陪侍,因此葉九匆匆返見幫主去了。他走了之後,三皓中的劉懶說道:“敝幫仰仗少俠大力,才能化危爲安,老朽等感激不盡!”

裴淳駭一跳,心想我還以爲他們耳聰不濟,聽不見我跟葉九的對話,誰知大大不然,當下連忙遜謝。劉懶又道:“少俠想知道什麼?!”

裴淳恭容道:“不知三位老人家可曉得魔影子辛無痕前輩的居處?”

關嫌富答道:“當然曉得啦,她住在巫山神女峰上。”

張惡貴接口道:“她若不在峰上,就在巫峽最險峻之處,想找到她可真不容易啊!”

裴淳卻已心滿意足,連連道謝,此時他忽然記起了受傷後獨自入城的薛飛光,心中鬥地充滿憂慮,急於到周祥家中,瞧瞧她可曾平安抵達。因此兩件想問的事也給忘了,一是被薛三姑殺死的三賢七子是那些人?二是黑獄遊魂的來歷。

他叩過頭辭別出來,到了周家之時,已經是暮色降臨。出來開門的是閔淳,裴淳開口便問道:“薛姑娘到了沒有?”

閔淳一怔,反問道:“薛姑娘是誰?”

裴淳心中一寒,忖道:“她果然出了事,都怪我沒有親自護送她……”他也沒有想想自己其時急於去救淳于靖,豈能分身送她。

裡面的人聽到裴淳的聲音,普奇大聲叫他進去,裴淳入屋見到普奇、阮興他們。先簡單地說出淳于靖已經復位之事,接着就把碰見薛飛光的詳情告訴他們。

普奇微微一笑,道:“裴兄不用着急,薛姑娘練就一身武功,雖是受傷流血之後,氣力大減,但普通人還惹不起她。”

閔淳緩緩道:“我猜她多半是碰見熟人,而這個人可能有點牽扯,她不便說出要到何處,也不便託人送訊!”

裴淳突然跳起身,道:“不錯,她多半是碰上那金笛書生彭逸!”他自家也不曉得爲何腦筋這般靈活,一下子就想起九州笑星褚揚,說過彭逸愛上薛飛光的話。

普奇道:“你知道是誰就更好了,彭逸是樸日升手下大將,薛飛光定然曉得,果然不便透露裴兄指定的聯絡地點。”他昂起頭忖想一下,“二弟,你瞧樸日升到了金陵沒有?”

閔淳道:“大概還未到達,否則彭逸不會把薛姑娘留下。”

普奇道:“我也這麼想,因此,裴兄只須找上門去,把彭逸打死或是打跑就行啦!”

裴淳道:“是啊,但在下未必蠃得了他。”他心中記着淳于靖今日所作的決定,所以對攻擊樸日升之事毫不猶疑,可是他下山迄今爲止,凡是動手都系被迫,這一次主動進犯別人,便沒有一點把握。

普奇道:“你儘可放心大膽出手,他決計敵不過你。”他曾經跟裴淳交鋒過,所以深知他武功精奧高妙,可以勝過金笛書生,但卻不曉得他性格上的缺陷。

到了天色黑齊,普奇親自帶他出去,走到一座高大深闊的府宅前面,便悄聲告訴裴淳道:

“這就是樸日升的金陵居處,兄弟不便露面,就此別過!”

裴淳向他道謝了,待他走遠,繞到府側,一伏腰竄上牆頭,迅快地四下掃瞥一眼,立刻飄身落地。

府內燈火輝煌,黑暗的地方不多,因此裴淳行動之時感到十分困難,但燈火也有一宗好處,便是容易查看屋內之人,因此他穿越過許多重院落,都不用費許多時間氣力查探。

忽然間聽到彭逸說話的聲音,當下上前窺視,只見那院落內的廳上,兩個人正在說話,一個是飄灑俊逸的金笛書生彭逸,另一個卻是形貌猥瑣的中年人,正是樸日升的智囊權衡。

裴淳心中暗喜,忖道:“彭逸曾經暗中助我,以人蔘茶助我提住精神真氣,纔沒有跌落深壑之內,今晚只擊敗他把他趕走,不必殺死他,算是報恩,但這個幫助樸日升爲惡的權衡,卻容他不得!”

兇心一起,頓時膽豪氣壯,疾然縱入廳內,彭、權二人轉眼瞧見是他,都咦了一聲。權衡道:“國舅爺還在溧陽等你回信呢!”

裴淳故意不瞧他,瞪住金笛書生彭逸,喝道:“快取出兵器,咱們今晚決一死戰。”

彭逸訝道:“你怎麼啦?”裴淳提氣聚力,功運雙掌之上,舉步走近去,彭逸見他不是開玩笑,連忙掣出金笛,裴淳左手一託右肘,右掌順勢向彭逸印去。

一般剛勁力道向彭逸迎面撞去,彭逸揮笛疾劃,破解了這一掌之威,但己感到極是吃力,若是任得他一掌一掌的連續攻擊,遲早得傷在這“天罡掌力”之下。

他怒喝一聲,金笛疾點,人隨笛走,迅即反手還攻。裴淳左手駢指點去,指尖一觸笛身,登時把金笛盪開。此時光華閃處,冷氣森森直向彭逸手臂削落,原來裴淳左手運指出擊之際,右手已掣出七寶誅心劍。

這七寶誅心劍長只尺半,但卻是削金截玉的利器,寒氣森森侵入皮膚,像彭逸那等高手,根本不必用眼睛瞧看也就知道了,急急大彎腰疾旋開去,手中金笛一招“西山返照”反手點出,疾點裴淳前肋上的“期門穴”。

裴淳此時已穩佔主動之勢,對方笛招反擊雖是凌厲惡毒,卻無法消解這等局面。但見他劍指齊出,一連攻出六七招,把個大名鼎鼎的金笛書生迫得閃退不迭,頃刻間已把他迫到大廳角落。

彭逸一瞧退無可退,暗念今日大劫臨頭,只怕難以逃脫,唯有孤注一擲,奮力反擊,或者可以圖個兩敗俱傷,總算是稍稍吐一口惡氣。這個念頭掠過心頭,登時大喝一聲,金笛招數一變,招招都是拚命的手法。

他雙眼紅筋密佈,殺氣騰騰,形狀甚是可怕,裴淳原本就沒有打算取他性命,一瞧他這等形狀,不由自主地被他迫退六七步。要知裴淳的天性本不適合這等兇殺鬥狠的勾當,若不是爲薛飛光的緣故,他實在很難主動出手侵犯別人。

耳中聽權衡的聲音道:“彭老師但須保持這股氣勢,定可收拾下裴淳,寶庫中的萬兩黃金就歸你啦!”

彭逸聽了此言,果然更加兇狠懍悍。

戰局漸漸分明,那金笛書生彭逸佔去十之六七的玫勢,裴淳竟是守多攻少。但他有一個好處,便是天性十分沉毅,越是在艱難困境中,越發呈耀出不屈不撓的光采。裴淳暗自驚想道:“這彭逸內力甚強,笛尖風力銳如刀劍,我雖有天罡閉穴的功夫,畢竟受不住這等高手的一擊。他現下既是存心拼命,我不如暫且退卻。”

主意拿定,當即使個敗式,躍出圈外。他還想趁便出手擊殺那相貌猥瑣的權衡,誰知目光到處,只見兩個黑巾武士大刀如雪,遮擋在他身前。同時那彭逸又跟蹤撲到,這刻他可真怕被彭逸纏住,立即頓腳飛上牆院。

彭逸竟然窮追不捨,他使了幾種身法都不曾甩脫對方,一眼看見左方一堵石牆聳天而起,少說也有三丈之高,他被那彭逸趕急了,也沒有想烈那堵牆怎會比好些屋脊還高!一徑竄入黑影中,斜閃入一條露天走廊內。

他在地面奔竄,穿門越戶,彭逸輕功雖然甚是佳妙,地形又熟,但時在黑夜,不比在高處奔躍時得遠,所以弄錯方向,直奔右方。

裴淳輕輕喘一口氣,四面一瞧,發覺這兒敢情是一條寬闊的通天巷子,一邊是前面提過那堵特別高的石牆,一邊則是院落的院牆,空出這麼一條寬巷。

他躡足走到高牆牆根下面,先調運一下真氣,這才聚集全身之力,提氣振臂一躍。但見他呼地貼牆向上疾升,到了兩丈七八尺高時,左手五指伸直向牆頂抓去,扣住邊緣,換一口真氣,這才輕靈如狸貓般翻上牆頂。放眼一瞥,下面是個深闊的露天院落,那邊廂屋宇高大,此時目光越過第一進屋脊,隱約見到天井透出火光閃耀。

除此之外,四下都沒有燈光。他聽覺極佳,似乎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悶着嗓子呻吟,又夾有噼啪之聲。

他飄落院內,自己跟自己商量道:“這堵高牆隔開了這末一處地方,甚是古怪,我該向哪方走?對了!我且穿過這幢房屋,-則瞧瞧爲何如此分隔開,二則順便穿出街上,正是一舉兩得。”

於是他迅快向大門奔去,那大門沒有關上,便閃身入內,這頭一進的房屋高大深闊,奔了大半天才聽得清楚後面天井間傳來的聲息。

那陣聲音果然像是痛苦的慘哼聲,而且是女性口音,裴淳激起俠義之心,毫不猶豫,加快腳步奔去。

晃眼間已奔到後門,伸手輕推,那兩扇門竟是虛掩,此時被他推開一道縫隙,立時火光射人,一室皆亮。

他從門縫中瞧出去,只見寬大的天井內一團紅火在石地上滾動,定睛一望,那團火球之內竟有兩個人,都是赤身露體,這兩人一男一女,都用一條白布包住頭髮,兩人四肢互相糾結着滾來滾去。

裴淳初時大吃一驚,幾乎衝出去設法救火,但幸好在他行動之前一眼認出火球內的男人竟是那高麗國火器宗師金元山,登時打消此念。

細看,只見那女人年約三十左右,面目姣好,身材也不錯,這刻面上盡是痛苦難禁之容,慘哼之聲就是她發出的。

她雙眼之內已經消失了生命的光采,跟垂死之人沒有兩樣,金元山斗地手足一振,飛開尋丈,此時火球便中分爲二,晃眼之間金元山身上之火已滅,但那女人全身上下的火勢更爲旺盛。

在這一剎那間,裴淳突然發覺那女人消失痛苦之容,泛起一絲微笑,那笑容美麗得難以形容,又極是悽豔,這笑容宛如曇花一現,瞬息便自消逝。

天井中傳來金元山沉重的嘆息聲,並且聽到他自言自語道:“多麼美麗啊!可惜只有一剎那的時間,便永不再現了!”

話聲中火光突然更是強烈聒目,並且發出吱吱的聲音。裴淳轉眼望去,只見那女人已經失蹤,火光中只有一具焦黑的人形。

他不由得心頭猛震,這種由極美變爲極醜的景像,實在萬分恐怖,使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怔一下,隨即涌起滿腔怒火,以前九州笑星褚揚說過,這金元山每隔不久就要活活燒死一個姘婦以解他滿身火毒的話掠過心頭。

金元山意猶未盡地細看那團火花,猛可感到後面勁風颯然拂到,當即往前躍出丈許,落地後回頭一瞥,但見裴淳怒目圓睜,站在他剛纔所立的位置。

裴淳從牙縫迸出話聲,道:“老匹夫視人命如草芥,惡孽如山,我裴淳今日若不把你這老匹夫擊斃當場,我就橫劍自刎在這天井之內!”

話聲不但冷如冰雪,口氣更是堅決無比,教人聽了便深信他說得出做得到。

金元山趕緊提功聚力,他此時全身赤裸,身上沒有半件火器,是以心下不覺着忙。當下一面準備應戰,一面應道:“老夫之事幾時輪到你管,你若是有種就別走,待老夫穿上衣服才取你性命!”

他試探地向另一道門戶那邊邁步,只見裴淳身上光芒一閃,原來掣出寶劍,這一來他可就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他撲過來截擊時搶佔到有利的位置。

裴淳寶劍出鞘之後,眼中殺氣四射,厲聲道:“老匹夫妄想取出火器,苟延殘喘,哼!

簡直作白日夢!”

他中氣極足,這刻又是夜靜之際,聲音傳至老遠,高牆外一道人影聞聲停步,接着便迅快繞奔至正門,穿人寬大院子之內,此人正是那金笛書生彭逸,把裴淳的話聽個一清二楚,所以毫不遲疑地直奔入內。

天井內的金元山頭上冒出熱汗,順着腦袋直流下來,要知他一則被裴淳這等氣勢所懾,二則火器不在身上,等如老虎拔去牙爪,毫無憑仗。他生平雖是殺人無數,但這刻想到自身之危,卻不由得汗出如雨。

裴淳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從他那種極爲憤恨的神情中,金元山感覺出他這一擊之勢定然威猛難當。連忙道:“老夫非如此不能解去身中火毒,你憑什麼干涉?再說她死得毫無痛苦……”

話未說完,裴淳厲聲叱道:“住口,還說她毫無痛苦?我親眼見她面容慘厲,口中還痛哼出聲。老匹夫啊老匹夫!我裴淳再說一遍,今日若不能把你立斃當場,替無數冤魂出回一口惡氣的話,我就立即橫劍自刎。”

金元山眼光越過他,落在他背後,好像瞧見了什麼,立刻大聲說道:“這話可是當真?

若是有人趕到,使你無法得手,那時便又怎地?”

裴淳毫不考慮,斬釘截鐵道:“誰也阻止不住我殺死你的決心,縱是樸日升率領所有的手下趕來,我也要取你的狗命!”

話聲中已欺到五尺之內,只聽他大喝一聲,左手天機指,右手七寶誅心劍齊齊發出。

他這回出手,不論是指招或是寶劍,都使得狠毒凌厲無比,便是他本人也感覺出與平日大不相同。金元山雖是以火器稱雄,但本身武功也深具火候,並非庸手,這刻死中求活,也使出苦練多年的武功秘藝,腳下疾轉方位,連使兩種身法避過敵人正面兇鋒,上面雙掌一招“登山渡水”半攻半守,嚴密封護全身。

他的應變手法已經是竭盡所能,極是恰當。但裴淳左指右劍再度攻出,來勢凌厲無匹,可不是他這一招“登山渡水”便封架得住的,金元山趕緊移步換位,雙掌忽抓忽拍,總算又避開一次殺身大劫。他口中同時大喝道:“彭兄快快出手助我!”

裴淳聽了這話,大吃一驚,右手短劍一招“天孫雲錦”,化出四五把劍之多,猛攻過去,金元山側身急閃,左掌借勢拍出,還擊了一招,裴淳嘿地喝一聲,左手駢指急點,使的是天機指七種指法中“攻堅”指法,一縷銳風像利劍般刺去。

他這一招已經竭盡所能,毒辣無比,金元山哎地慘叫半聲,踉蹌連退四五步,敢情裴淳這一指隔空刺中他左肩穴道,不但一陣劇痛難禁,而且左臂無力軟垂,影響所及,半邊身子都有點麻木。

這一剎那間,裴淳已覺察出,金笛書生彭逸飄落在背後五尺之內,以彭逸的功力,須得先反身迎擊纔不致失去先手。

但是金元山業已負傷,只要再攻一招,便可以取他性命,誓言猶在耳際,他若是不能當場格斃金元山,便得回劍自刎。

這正是進退兩難的局面,裴淳心中念頭像電光般連連閃動,驀地一橫心脫手甩出短劍,左手使出天機指中“行遠”指法,隔空點出,但見一溜劍光和嗤的一響指力破空之聲,齊向金元山襲去。此時,裴淳的後背門戶洞開,淨等彭逸出手一擊過後,瞧瞧是當場斃命還是負傷的結果而已。

金元山吼出半聲,翻身栽倒,登時氣絕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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