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看過,果然說不礙事,只是久病之後體虛氣弱,調理些時日就可恢復如常,還特意囑咐她不要心急,要安心養好身子!玉容笑得有氣無力,慘兮兮的答應着,心想我怎麼能不急?只不過急的不是你想的罷了!
這老太醫,八成以爲她心急想要伺候自個的“爺”吧?
一連三天,四阿哥都沒有來看她,卻派了兩個丫環過來服侍。一對雙胞胎姊妹:姐姐雲兒、妹妹雪兒,兩個小丫頭與她年紀差不多大,臉上有些嬰兒肥,笑起來梨渦淺現,眼睛又大又亮,說話銀鈴似的清脆,十分討人喜歡。玉容一見“哎呀”一聲,大爲驚喜,立刻就喜歡上她們了!只有小山叫苦不已——她說她一看到她倆就暈。
嫡福晉烏喇那拉氏倒是天天差人過來問候、送各種滋補的湯水補品、細問可有沒不舒服?玉容心裡好笑:做媳婦做到這份上,還真不容易!
每天不是發愣就是在自己的小院子裡走來走去,玉容才發現她是多麼懷念從前的生活!從前的行程可都是按小時來安排的,忙着談判,忙着籤合同,忙着應付新老客戶,忙着挖掘市場,忙着各種各樣的應酬交際,人情來往……一小時一小時的,一不留神又過一天了!而現在的生活則是按天來過,明明很久很久了,結果還沒過一小時!
那時候最想的就是有時間昏天黑地的睡他一覺,什麼也不管!現在倒好,反過來了!而且似乎,再也沒法反回去了!
時已下午,玉容在屋裡坐着發愣,眼巴巴的望着外邊。想到四阿哥,她不禁有點酸溜溜的氣惱——他竟然不來看自己,難道自己如此這般毫無魅力?心底徒然一驚,強自道:他來不來什麼相干!
正在亂想着,只聽到院門響了一下,跟着一陣細碎腳步聲,小山歡然道:“爺,您來了!格格今日好多了,在屋裡呢!”
玉容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從榻上彈起來,一溜煙跑回臥室,迅速躺到了牀上閉着眼裝睡。
纔剛睡下,就聽到小山“咦”了一聲,嘀咕道:“怎麼剛纔還在這坐着的呢,一晃眼又不見了?”雲兒、雪兒進來也是一愣,四處望了望,雲兒忙笑道:“或許格格又睡去了吧?奴婢這就去叫。”
“不用了!”四阿哥說着,徑自進了臥室。玉容心一緊,忙閉着眼,一動不動。驀地只感覺他涼涼的指尖輕觸自己額頭,她忍不住心頭一緊,那隻手停留了一陣又順勢劃過她的臉頰。她更緊張,只覺得臉上發熱,又麻又癢,忍不住動了動。
“你還裝?還不給爺起來!”四阿哥忽的收回去手,坐在牀沿瞪着她,滿是不悅。他實在是既生氣又好奇,她爲何這麼怕見他,想方設法躲着他?她別忘記了,她可是他的女人!
玉容心中一垮,慢啓秋波,以手撐被,緩緩坐了起來,捋了捋額前鬢角,尷尬陪笑,怯怯道:“爺——”
四阿哥見到她一身衣裳穿得好好的,顯然是聽到了自己腳步聲才跑過來躺着,還來不及脫。他又氣又忍不住要笑,再看她一副手足無措的垂頭可憐樣,想到她進門一病大半年,自己又忙着朝廷中的事也沒在意,便不忍責怪,只道:“你就這麼怕爺嗎?府上的女人哪一個不巴望着爺上她們那去,你倒好!嗯?”說着瞪眼打量着她。
玉容怔了怔,心想不錯,總是這麼躲着藏着又有什麼用?也不過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唉,既來之則安之,想她汪蜜兒自從十五歲那年斬斷了那段曖昧青澀的初戀,到如今二十七歲可沒空談過戀愛,她不禁覺虧大了!再一想對方好歹是個皇親國戚,除了冰塊一樣不苟言笑也不算差,復又坦然。可是再一想,到此爲止,外面的花花世界從此再不是她的了!提起聯華集團的三小姐再也不會有人由衷讚一聲“好!”了!苦心積慮打拼爭鬥了那麼多年,轉眼間什麼都沒了!她不覺臉色一黯,頗有幾分心灰意冷,輕輕嘆了口氣。
“你怎麼了?有人欺負你?”四阿哥仍是肅着臉,略帶幾分疑惑。他向來認爲女人心思簡單,一看就透,可是眼前的她,卻時時叫他意外、叫他琢磨不透。
“沒,沒有!只是有些想家,想從前的日子而已!”說到“從前”兩個字,眼眶忍不住卻紅了。不敢讓他看見,低着頭強忍着,也不擦。
四阿哥卻覺得了,他輕輕托起她的下巴,凝視着她,道:“往後這就是你的家,難道爺這王府裡還不如大西北好?”
“不是,只是我以前散漫慣了!你知道我阿瑪不過是西北小小武官,這次無意立了大功皇上才把我指給爺,我什麼規矩都不懂,也不識字,害怕犯錯受罰!”她得爲自己留點後路,萬一將來闖了什麼事,總好找個託辭。
四阿哥眼一揚,古怪的打量着她,暗暗納罕她的坦然。只見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坦然自然誠然,彷彿“什麼規矩也不懂、也不識字”是件很光榮的事似的,不覺露出一絲笑容,道:“果然是什麼都不懂,跟爺說話也是你你我我的!”
玉容一愣,醞釀了好幾回,方纔叫道:“妾,妾身知道錯了!”
“女子又不是男人大丈夫,無才便是德,既不要上朝堂也無需做生意,識不識字有什麼要緊!”四阿哥毫不在意的道。
“誰說的!”玉容腦子一熱,忍不住反駁,她平生最恨人瞧不起女人。
可是,話一出口她又後悔了,心頭一陣泄氣:以前可不是這樣沉不住氣、愛較勁的人啊!
四阿哥忍不住笑道:“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啊!你要是想識字也不是難事,嫡福晉學問就很好,讓她指點一二夠你用了!”
玉容心底忍不住酸溜溜的,悻悻然道:“那也用不着,爲這點事勞煩嫡福晉,學着也不安生。還是以後再說吧!”
她向來好強,讓她向他的大老婆學習,她是說什麼也不幹的!再說了,哼,也並非一個字不認識,學日語的時候順便也瞧了瞧繁體字的,就憑她精通英、法、德、韓、俄五國語言的能耐,多掌握一門文言繁體,還不跟玩一樣!
一時兩人都不說話,她偷偷擡眼瞧了瞧四阿哥,卻見他也在默默打量着自己,對上他的目光,本想撐住,終究不敵。亂亂的轉向別處,訕訕笑道:“天不早了啊!”
四阿哥聽見她沒頭沒腦沒來由這句話,又怔住了,好一會方笑道:“你餓了嗎?叫人傳膳吧!”說着也不等她答應,高聲叫道:“小山,告訴廚房傳膳!”
玉容有點生氣,心想這人怎麼這麼強勢啊!再一看他沒有半點要離去的意思,想開口又頗爲遲疑。
“你瞧着爺做什麼?爺今晚在你這歇!”四阿哥說得面不改色,彷彿還帶着幾分恩寵,就等着她感激涕零笑顏逐開了。見她只是睜着驚愕的眼呆呆的,他心中倒是奇怪,忍不住捏了她臉上一把,意味深長微嘆道:“怎麼了?爺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玉容張了張嘴,終於什麼也沒說。她能說什麼呢?一面起身下牀一面笑道:“沒什麼,妾身是高興壞了沒反應過來!”四阿哥心想你分明就不是!也不說話,任由她去。
二人出去花廳,玉容向一旁面帶喜色的雪兒笑道:“你去廚房要一罈好酒,今晚我要陪爺好好喝幾杯!”
四阿哥不禁斜眼望她,似笑非笑道:“你會喝酒?”
“在家常喝,也不知道量怎麼樣。”
“怎麼不知道?”
“因爲沒醉過!”玉容頗帶着幾分得意。
四阿哥忍不住撲哧一笑,道:“好得很!爺今晚倒要看看你的酒量!”
玉容嫣然一笑:“爺不許賴皮!”她心中卻嘆道:最好喝醉了,醉的人事不省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