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古驚道:“高人?有多高?
放着太子這艘即將靠岸的大船不上,有哪個傻子會願意跟福王這個破落戶綁一塊兒等死?”
顧偉奇附和道:“不錯,王體乾深知陛下心意,不也削尖了腦袋要搭上太子的順風車嗎?”
這倆貨,政治嗅覺得有多遲鈍,顧子軒冷冷道:“那你們如何解釋鄭家這一番反常的舉動?”
二人想了想頓時啞口無言,顧子軒緩緩道:“人的野心都是沒有邊際的,當年的石亨身居高位尚能冒着奪門失敗誅三族的危險擁立廢帝,當今朝堂若是有那麼一些不受東林和四黨待見,前途暗淡無光的朝臣,冒死勾結福王博他個公侯萬代,又有何稀奇。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哦不,五龍抱柱換會所嫩模!”
顧偉奇沒有被他的混話打斷思路,想了想只得承認道:“算你小子說得有理,那咱們之前議定的方略要不要做出改變?”
顧子軒站起身踱了踱步清醒腦子,太子和福王之爭已開始徹底脫離軌道。他也沒有想到福王那邊不按歷史出牌,忽然變得如此激進,如今綜合情報來看,福王和鄭家九成以上可能已經得到謀士的輔助,再不是歷史上那個毫無章法王八拳亂打的藩王。
半晌後,顧子軒忽然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麼要害,但又沒有徹底理清思路,慎重道:“既不變,也要改變。”
“啥意思,能不能直接一些。”顧偉奇懵逼道,他對人情世故是面帶豬像心頭敞亮,對政治……
顧子軒殺氣騰騰道:“這個人或組織,一定是臨時出現或結盟的,定然是看到我顧家的變故發生後,老爹你的反應強烈讓他們覺得有機可乘。歸根結底,這事兒還是因爲我引起的。
爹,你的行動依然按照之前的計劃不得妄動,而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吧!”
……
永寧侯府,一個全身隱藏在斗篷下的身影壓低了嗓音,故作嘶啞道:“侯爺,這幾日鎮遠侯可有異動?”
鄭國泰揪着鬍子嘆道:“奇怪啊,那日本侯與顧家已經撕破了臉,以顧老匹夫的性子,他應該四處招呼勳貴互相聲援,讓本侯不敢輕舉妄動纔是,那日他大宴勳貴不就有這意圖嗎。
可這些天過去了,老匹夫竟然如此沉得住氣,非但與朝臣毫無勾連,與勳貴們亦是毫無交流,這狗當真能夠不吃屎了?
何況我已經按照你的建議,給王體乾那個死太監奉上了厚禮,也讓他打草驚蛇試探顧老匹夫的心思。可老匹夫下值後依然一切如故,似乎對王體乾的舉動毫無所覺。
這個老殺才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呢?”
斗篷人沉吟一會道:“這的確與鎮遠侯的行事不和,難道他們也有了咱們意料之外的高人指點?”
鄭國泰搖頭道:“不可能,老夫的眼線能夠確定顧老匹夫從未與任何人勾連,除非……”
他腦子裡靈光一閃,忽然浮現顧子軒一臉賤笑的模樣,從小畜生不拘一格天馬行空的行事來看,莫非是他在指點着顧老匹夫。想了想,他又搖了搖頭,這怎麼可能,那個小畜生胡攪蠻纏是一把好手,如今這等你死我活殺人不見血的朝堂博弈中,他原本是涉世未深不務正業的紈絝,如何能夠把桀驁不馴的顧老匹夫調教成不動如山的政治老手。
斗篷人見鄭國泰欲言又止,也未追問,寒聲道:“侯爺不必擔心,鎮遠侯以靜制動雖然是當前最好的應對,不過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別。他不動如山固然能夠讓咱們抓不到把柄,可也同時自縛手腳成爲任人宰割的肥肉。
既然王公公的計策失敗,咱們就該讓娘娘上場了,何大人那邊也得抓點兒緊。鎮遠侯能夠躲過冷箭,咱們就換一換口味,讓他嚐嚐刀槍的滋味。
最要緊的是侯爺要堅定王爺的心思,開弓再無回頭箭,王爺若不全力以赴,將是取禍之道!”
鄭國泰面色猙獰道:“放心,洵兒自然曉得厲害。九五之尊有德者居之,東宮不過是一個賤婢的孽種,有什麼資格繼承大統!
就算是天王老子要拿走洵兒和鄭家的富貴,老子也不答應!”
斗篷人輕輕點頭,不枉他們費了那麼多的功夫,福王和鄭家兄妹的野心和鬥志終於被徹底點燃。呵呵,東林,四黨,誰能笑到最後咱們走着瞧。
二人沉浸在西風壓倒東風的大好形勢中,“砰砰砰”,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鄭國泰面色一變。
下人如此沒有禮貌,讓他顏面無光,但也證明了事情的緊急。
顧不得叱罵,鄭國泰大喝道:“滾進來!”
杜貴應聲而入,蒼白着臉道:“老爺……”
眼睛卻是撇着斗篷人閉口不言。
鄭國泰揮手道:“儘可言之,老夫之事對先生沒有秘密。”
杜貴聞言期期艾艾道:“老爺,尹天星他們……不見了!”
不見了,鄭國泰如遭雷擊,堂堂永寧侯頭號大將,領着一羣最精銳的家將不過辦一件小事,竟然消失不見了。
鄭國泰不可置信道:“幾個有手有腳還打着侯府招牌的大活人,你他媽竟然告訴我人不見了,你他媽是在戲弄老夫嗎!”
……
洛陽,福王王府密室,一個面目冷峻的中年男子對福王躬身道:“殿下,如今各方萬事具備,只待殿下一聲令下便可發動。”
福王面白微胖面容和善,頜下一縷短鬚給他添了三分英氣。面對冷峻男子的催逼,福王嘆氣道:“爲什麼一定要爭呢,你們難道不知這大勢已定,皇兄登上大寶已然可期,就連父皇也放棄了孤。
皇兄繼承大統也好,我倆雖然異母,但皇兄的秉性孤還是清楚的。他日皇兄榮登九五,定然不會負孤,一世富貴還是可期得。
若一定要發動那不可測之事,一旦失敗,就連父皇也保不住孤。
楊先生,你給孤一個行險一博的理由。”
冷峻男子一時語塞,沉吟半晌後道:“殿下所言不無道理,東宮誠然宅心仁厚,他日定然不會薄待殿下。不過,皇長孫呢?
殿下春秋鼎盛,而東宮幾十年來無一日不惶恐驚懼,身子骨柔弱朝野皆知,又能高坐大位幾年?
一旦他日東宮大行皇長孫繼位,殿下又當如何自處。
當今長孫年已十三,既沒有被立爲太孫以固東宮,甚至連出閣讀書亦未成功。十三歲的太子皇長孫殿下,竟然大字不識堪比山野村夫,可謂千古奇聞。
這一切若要深究,拜殿下所賜並不過分吧,即是如此,皇長孫登基之時,殿下如何處之?
本朝靖難後雖未削藩,可死於非命的藩王卻是不少。漢王高洵活活烤死,寧王身首異處,遼王被貶爲庶民……
敢問殿下,皇長孫可是飽讀詩書宅心仁厚的建文帝?!”
冷峻男子一番話字字誅心,福王再無方纔的閒適冷靜,冷汗嘩嘩而下。
這些道理,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因爲在此之前從沒有朝臣與他勾連。這位楊先生非東林、非四黨,自去歲京察失意後開始與他接觸,直到幾天前才加強走動聯繫密切,今天竟然赤膊操刀子上,把他堂堂藩王逼到萬丈懸崖退無可退。
半晌後,福王目光呆滯,繼而流出一絲狠色道:“先生救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