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上所的集體咆哮宛若巨石滾入茅坑,砸起了好大的浪花,京營、御馬監、勇衛營……
凡是駐地與紫禁城距離一公里左右的兄弟單位,全部被右上所這根攪屎棍子濺上了一身屎,只能噁心又無奈地接受宮中的盤問和勒令。
京營中,英國公霸氣地趕走了宮中的使者,並撂下狠話:“煩請天使回報陛下,京營之中若有一人作亂,臣張維迎願提頭來見!”
送走了太監,英國公眼皮直跳,他喃喃道:“老夫聽這動靜,怎麼就是顧子軒那個小崽子鬧出的動靜呢,短命的小王八蛋,作死也不是這般作法!
如果真是小崽子鬧的動靜,那麼下一步南洋的計劃,我張家雖不長於海事,說不得也只能當仁不讓了……”
御馬監……
勇衛營……
錦衣衛承天門下大營中,劉成煦眉頭能夾死蚊子,他快步衝進駱思恭值房急道:“督公,消息已經證實,方纔之喧譁確爲右上所那邊傳出!”
駱思恭臉色鐵青重重一拳砸得桌面哐當作響,他的臉上滿是悔恨和痛怒,大罵道:“顧老匹夫誤我,瞧瞧他教的小畜生,上任第二天就掀起軍卒譁變,他要幹嘛!
不行,此事動靜太大壓是壓不住的,與其陛下動手莫如咱們自行清理門戶,如此小崽子還有一線生機!”
劉成煦震驚道:“督公何至於此啊!
屬下琢磨着這事兒還沒有確切的消息,這其中或許有着誤會也未可知呢,以我對顧子軒的瞭解,此子頑劣胡鬧是有的,卻不會如此膽大妄爲無法無天,咱們是不是……”
駱思恭大喝道:“之鑑糊塗!
無論有任何理由,京師之中軍卒喧譁驚擾聖躬皆爲重罪,如果有人推波助瀾便是死罪,你要保那個小崽子本督何嘗不作如是想。
現在是非常時刻,若要保他就得先拿下他,動作必須要快,若是……”
“聖上口諭,駱督公聽令!”
院落中猛然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爭論,駱思恭、劉成煦頓時面色一沉,。
晚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沒想到宮中的反應竟然這麼迅猛。
小崽子啊,你自求多福吧!
來者竟是東廠提督王安,駱思恭和劉成煦驚疑更甚,他們雖然看不上東廠,但對王公公的政治地位還是非常認同的。
皇帝在這個時刻派王安出馬,這背後……
駱思恭轉瞬間面色如常,笑道:“今兒是什麼風,咱們錦衣親軍竟然迎來了王公公,稀客啊。”
王安面色嚴肅道:“咱家可當不得督公的稀客,咱家此來是爲傳令陛下口諭,咱家也是奉旨辦事還望督公莫怪,咱們這就開始吧。”
駱思恭點了點頭,立即垂手躬身迎候聖諭。
“爾等京中各營拱衛禁中,今日軍中有營竟然喧譁變故驚擾聖躬!
朕非桀紂,亦不能忍軍中之變,着爾等捆縛罪首移交聖前不得姑息!
若有包庇縱容者罪加一等,朕絕不寬恕!”
……
叩謝之後,駱思恭感慨道:“這道諭令竟是廣發軍中各營,而宣諭天使想必無出王公公之右者,陛下對咱們錦衣親軍果然恩隆親厚啊。”
這話咱家聽着咋就這麼不舒服呢,王安皮笑肉不笑道:“督公多慮了,咱家走這一趟也是因爲你們的右上所離着紫禁城的距離剛剛好,興許就真是錦衣親軍的部曲呢?”
雖然看不對眼錦衣衛,王安也不相信這事會是錦衣衛乾的,作爲天子親軍最精銳者,右上所待遇最好前途無量,根本沒有那個動機犯事兒。
何況廠衛一家,王安非常清楚就廠衛的看家本事而言,整人害人,啊不剷除奸佞整肅朝綱在行,你要讓廠衛發動兵變謀大事……
還是洗洗睡吧,畢竟業務範圍有別,真刀真槍地砍人搞事情,廠衛還是不如京營、勇衛營、騰驤衛那羣殺才的。
王公公本想着閒着也是閒着,走這一趟滿足一下自己膈應錦衣衛的惡趣味就好,不曾想……
駱思恭滿臉崇敬和欽服道:“聖明無過吾皇!
王公公你這趟來得好,方纔喧譁鬧事的混蛋本督已經揪出來了,所爲者正是咱們錦衣親軍右上所……”
王安公公頓時狂喜道:“督公莫要誑我,這事兒可不得妄言作戲,你也曉得陛下那邊對這事兒盯得多緊。”
駱思恭苦笑道:“家門不幸讓王公公見笑了,咱們這就一道前往右上所緝拿首犯,也好給陛下一個交代,而後本督會自行請罪的。”
王安見駱思恭已經實錘認栽,諒他也沒有膽子在代表皇帝詢話的大太監面前做戲,這讓王公公驚喜得回到了鳥槍仍在的日子。
他立即吩咐跟隨的小太監第一時間回乾清宮覆命,而後與駱思恭一同前往右上所緝拿首要犯。
……
萬曆接到奏報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不可思議,直到再三詢問小太監,在小太監瑟瑟發抖但依然隻字不改的答案中,確信了罪魁禍首竟是顧子軒。
這個小王八蛋,朕對你寄以何等厚望啊,你竟然如此辜負與朕,朕要如何饒你,又如何恕你……
王公公面上穩如老狗心頭卻是亂得一批,小王八羔子啊,你怎麼就能如此毀掉大好的局面呢,以陛下的親厚和長孫的親近,還有太子的感激,你如果能夠穩住不浪,你想要什麼東西不能穩穩得到呢。
李汝華面色凝重,他對顧子軒的印象還算不錯,這個小子幫他解決了一個燙手山芋,恩怨分明的李尚書承了他的這份情。
李汝華有心維護,想了想卻是無從開口,事涉兵變,一個不好就會引火燒身,關鍵是他以戶部尚書的身份,對這事壓根兒也無從置喙。
方從哲心頭大喜面上卻是穩如老狗,終於抓住這個小王八蛋的漏洞了。
當日何宗彥對他請教除去顧子軒的計策時,他只回了一個字“等”。
那個小畜生飛揚跋扈,性格乖張行事高調,時間長了自然就能把屠刀親手遞過來,咱們何必自尋煩惱。
朝廷上搞人這事兒跟女人是一個道理,動得越厲害漏洞就越大,越容易讓人一棍子捅死。
果不其然這纔多久的功夫,小畜生就漏出馬腳了,這一次留下的便是不可饒恕的罪過,老夫不搞死你個畜生也妄做首輔這些年了。
方首輔立即換上一副死了爹媽的嘴臉,痛心而又大義凜然道:“陛下,臣有本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