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明日用力打開芳華苑的鎖，推開門，看到裡面的一衆僕人都神色慌張，突然心裡一空，叫道：“怎麼回事？”
“公子！”玉兒走出來，跪在地上：“芳菲姑娘不見了！”
心突然一沉，聲音也變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早上還乖乖地吃完了飯，坐在西邊牆底下看天，沒想到一轉眼功夫就沒有了人影，”玉兒帶着哭腔：“本以爲是去了找您，現在看來竟是真的不見了！”
“當時還有誰在附近？”
玉兒搖搖頭：“我們都關在裡頭不得出去，不知道附近有誰。”
歐陽明日突然覺得心裡一陣隱隱的痠痛，好像平白多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吞噬了一切，然後漫出鋪天蓋地的恐慌來。他握緊雙手，咬着牙說：“前幾天有沒有可疑的人來這裡？”
玉兒想了想，說：“端午節那天清晨，在紫薇花下好像看到了一個青色的人影，但是馬上就不見了。”
旁邊的一個廚娘也說：“上午我在鋤地時，好像聽到姑娘叫什麼狐狸。”
歐陽明日緊握的手鬆了一鬆：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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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來看到公子走了回來，馬上迎了上去。
“夜來，那本書你製成之後，直接交給城主，絕對不能經第三人手。時間緊急，這本書沒有抄本，千萬不可有任何缺失，一字不可少。若是城主有什麼不解之處，請他找左右將軍協商。還有這幾日所派下去的一切密探，還有一切行動，都必須照常進行。”歐陽明日急急地囑咐：“替我向城主辭別，告訴他，歐陽明日不告而別，甚是抱歉。”
夜來一陣不安：“公子，你要離開嗎？”
歐陽明日一楞，接着笑道：“是，但是我還會回來。”
“可是現在的局勢一觸即發，岌岌可危，公子你真的要拋棄四方城嗎？”
歐陽明日輕皺眉頭：“我已經把所有細則寫入了那本書裡，城主可以按部就班；左右將軍也已上任，年輕有爲；你天資聰穎，七竅玲瓏，做事穩妥，一人可抵萬人；沒有我，你們完全可以輔佐城主。況且這裡不屬於我，我也不屬於這裡，又何來拋棄之說？”
夜來一下跪地上，頭磕在地上：“請公子三思。”
歐陽明日怒喝：“男兒膝下有黃金，起來！”
夜來仍是伏在地上：“請公子三思！”
歐陽明日臉上變得清冷：“誰也不能勉強我做任何事，你也不能。”
轉身，拂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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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母親別過，歐陽明日便找到從靜若谷騎出的那匹馬，出了城宮後一路策馬飛奔，心也如同脫了繮的野馬，縱橫馳騁。正是正午，路寬人散，豔陽明媚，只想大笑幾聲，豪氣雲乾地走出四方城門。
這不是我的地方，我又何不早些離開？
既然他是註定的開國皇帝，有沒有我的輔佐又有何異？
我無奈了半生，就這一次隨性而爲又如何？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前面就是四方城門。
歐陽明日終於大笑出聲，策馬飛奔過去。
馬兒也彷彿知道了人的喜悅，一路加快速度馳騁。
“歐——陽——明——日——”
城門上方一陣呼喚，是萬衆合一的呼喚，是幾百個城中侍衛的齊聲呼喚。
“歐——陽——明——日——”
“歐——陽——明——日——”
聲嘶力竭，驚天動地，似乎他不回頭，這聲音便一直喊下去。
歐陽明日製住馬，微微一回頭。
如果他不回頭，就不會看到那一幕。
如果他不回頭，他可以去過他逍遙自在的生活。
如果他不回頭，很多事情就會不一樣。
可是他確是回頭了。
以後便註定要花盡他一生的遺憾和後悔。
城門正中央，夜來高高地站在烽火臺上，一頁一頁地撕着手中的紙冊，紙片翻飛下城牆。
他知道，那正是自己交給他的那些書稿。
那是，自己用了幾年的時間，查閱無數資料，收集無數情報，整理編撰了所有治國之法，定國之策，昨天才完成的
夜來將最後一張紙撕碎，眼睛堅定地看着他。
他也冷冷地看着夜來。
二人隔着沉悶的空氣遙遙相望。
幾百將士肅靜地站着，如鐵人一般。
豔陽，灼人。
晴空，如蓋。
許久之後，天穹地幕之下，只聽得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