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沈謙捱了頓胖揍以後,就從秦雲昭的視線裡消失了,再也沒有跳出來喝斥她要這樣那樣的了。秦雲昭很是過了幾天舒心日子,終於等到了半個月後,把哥哥順利從軍醫署接出來了。
秦思源雖然能撐着柺杖走上幾步了,不過華靈並不贊同他這時就走動太多,建議他休養上一個月,再慢慢走動最好。對秦雲昭來說,醫囑就是聖旨,連忙按着哥哥不准他起身,直接讓容淵把他背上了其中一輛租來的馬車。
羅奕近日訓練任務繁多,不能出來送行,只留了話過來,說等過幾天休沐了,一定來看望他們。華靈本以爲跟師叔討個假跟着秦雲昭去老山林子打獵,會是件困難的事。誰知道近來沈謙一頭撲在軍務上,發了話下來,讓他有什麼事自己決定就行了。
華靈樂得把自己打了個包,一同坐上了馬車,跟着秦氏兄妹一起去靠山屯。容淵也小心蹭上了第二輛馬車的車轅上坐着,見秦雲昭沒有開口趕自己走,心裡慢慢安穩了下來。
秦雲昭這幾天也沒白閒着,託了靠山屯趕騾車的王伯帶了消息回去,也知道了餘師傅已經盡責地把她家房子修好了,連各式傢俱都打齊全了,真的是讓她只管拎包入住了。
秦雲昭早早就到何掌櫃那裡新扯了幾牀布料,託她做成了牀單和被套,彈了好幾牀棉被,連着自己在這邊買的碗筷盆桶什麼的,一起都滿滿當當地塞進了第二輛馬車上,兩個馬車伕揮鞭一揚,輕快地直奔靠山屯而去。
進城治傷不過兩個月時間,回來卻感覺有如隔世一樣。秦思源斜倚在一牀鋪蓋捲兒上,看着車外一片片收了玉米高粱後,成片種上了蘿蔔白菜的田野,一時只覺得空曠不已,自己的心情也撤了拘束,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消過。
“靠山屯有那麼好嗎?瞧你一臉傻笑的樣子!”華靈難得見到一向穩重的秦思源露出這麼強烈的情緒,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我們才新修的房子呢,一回去就可以住進去了,你說我哥高興不高興!”秦雲昭昨天就託人帶了口信回去,請大堂哥和大堂嫂幫着打掃下她和哥哥的新家,想着原來哥哥出事那時的情況,兄妹兩個一商量,也不用選什麼日子再搬家了,回去就直接入住,省得看人臉色,大家都便利些。
因此,秦思源心情才這麼激動,那可是他和妹妹盼望已久的家呢,自己的家,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家!如今帶了華靈和容淵一起住進去,都不怕沒有客房會擠着了,他和阿昭的新家夠大夠寬敞,更是夠自由!
馬車直接駛到了老山林子的山腳下,秦勇山昨天得了信,就和李芬過來打掃了個乾乾淨淨,等接了秦思源幾個下車,秦勇山就在門外高高挑了一掛鞭炮,噼嚦啪啦地點了起來,一地的紅屑給這新房子添上了一層喜氣。
來不及看新房子,趁着人手還算多,秦雲昭把哥哥安置好以後,很快就把東西都歸置好了。李芬怕他們晌午時纔得到邊,來不及做午飯,早提了一籃子香噴噴的雞蛋烙餅過來,秦雲昭見柴房裡還碼了整整齊齊一堆柴火,就直接在竈下升了火,把自己帶回來的一條羊腿給紅燜了,給大家添了菜。
吃過了飯,秦勇山陪着秦思源幾個人說話,李芬下廚去洗碗,秦雲昭也跟着去收拾,李芬這纔跟她頭碰頭地低聲說起了話:“阿昭,你陪你哥出去治傷這些天,屯裡頭有人說了些難聽的話出來……”
“難聽的話?”秦雲昭笑了笑,手腳不停地繼續收拾着廚房,“有多難聽?”
“說你們是白煞那個就不說了,後來還有人說……說你哥治傷要花大筆銀子,你賣身給別人當小妾了什麼什麼的,聽着真是氣死個人……”李芬心裡忿忿然,後面這些話是這幾天才傳出來的,偏偏婆婆和小姑子不僅不爲阿昭辯上幾句,還一臉看熱鬧的表情,被人問起,都是笑得曖昧說上一句“阿昭出去這麼多天了,她的事我們哪兒知道啊”,倒像是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
秦雲昭一聲嗤笑:“還真能想啊。大嫂,我知道你心裡疼我,不過別爲這些生閒氣。反正我行得正、坐得端,由他們那些人去說吧,左不過就是那幾個見不得人好的碎嘴巴,我現在只想着先把我哥照顧好,等在這兒住上一段了,估計那些個閒話就散了。”反正她又沒打算現在就嫁人,這些風言風語說得再多,跟她也沒有什麼妨礙,以後她真看上了哪個,要是會信這些風話,那她可以跟他說拜拜了。
這倒是,等阿昭一直住這兒了,大家看在眼裡,那些個什麼給人去當小妾的謠言自然就會不攻自破了。李芬想通了這一截,心裡也高興,就是還有些不平,又羨慕這兄妹倆個如今住出來了:“那就等那些碎嘴的把自己的話給吞回去!你們如今回來了,直接就住了這新屋也舒坦了,不過最好還是當面去看看你大伯……”
秦雲昭因爲要帶華靈和容淵兩個人回來,事先就託人給大伯帶了信,說了就不弄什麼儀式了,先直接住進新屋這邊來,回頭再慢慢收拾那邊的東西,等安置清楚了,再請大伯一家來吃飯,算是暖竈;這事秦永德也是同意了的。
不過既然回來了,大伯那裡肯定是要去看的,不然別人不會說到她,只會說到哥哥不孝順;何況她還專門把華靈帶了回來呢,也要給大伯再瞧瞧腿。
聽到大堂嫂的提醒,秦雲昭就感激地點了頭:“是的,我正準備這兒弄清楚了就先跟你們一起過去,把哥哥的事兒給大伯說了,讓他也開心開心。”
李芬就知道秦雲昭是個懂禮的,不過是擔心她一時疏忽了,白提醒一句,見她記着這禮,也放了心:“那就好。”
“還有那個小華……公子,他是藥聖的親傳弟子,哥哥的傷就是他治的,我等會兒要請了他一起過去,給大伯再瞧瞧腿。”秦雲昭先前只是草草把華靈和容淵兩個介紹了一下,李芬聽到那個少年是藥聖的什麼弟子,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麼名頭,不過就衝着他能治好源哥兒的傷,那就是個了不起的人。
李芬不由肅然起敬,一時又有些慌了手腳,“唉喲”一聲連忙把手上的水揩了:“阿昭你不早說,我得趕緊先回去準備着,這貴客來了,家裡也沒個精貴待客的東西可不成……”
秦雲昭連忙拉住了她:“不用去特意準備什麼,大嫂,他家裡什麼沒有的,哪會看上咱們農家這些東西,只要盡個心意就行了。”
李芬不放心,反覆問了幾遍,這才作罷了。收拾好了,秦雲昭見華靈也喝好了茶,就請他跟了自己一起,拿了給大伯帶的幾樣禮物,跟着秦勇山兩口子往大伯家走去。
沿途遇到好些從地裡收工回家去吃中飯的村民,看到秦雲昭居然回來了,紛紛帶了些驚訝地上前打招呼:“阿昭回來了?你哥哥怎麼樣了?”
秦雲昭一面叔叔伯伯嬸嬸地叫個不停,一面就含笑解釋了:“幸虧遇到這位藥聖的親傳弟子小華神醫,哥哥得他出手相治,差不多沒有什麼大礙了。”
那一衆人裡有些好事的,見華靈跟秦雲昭走在一路,正猜測着秦雲昭是不是就是做了這位少爺的小妾,今日算是回個孃家,聽到秦雲昭這麼一說,半信半疑地“哦哦”應着,說了些“命大福大”的話,偷眼打量着華靈。
華靈覺察到這些人的目光,板了臉冷哼了聲,向秦雲昭走近了幾步偷偷抱怨:“阿昭,這些人眼裡像長了鉤子似的,好像恨不得鉤住我拿在手上仔細看呢。”
他如今跟秦雲昭混得熟了,說話也了顧忌,想說什麼張嘴就說了出來,秦雲昭聽他說得形象,忍不住笑了出來,又故意逗他:“估計是大家從來沒見過你這樣丰神俊朗、神仙一樣的人物,所以想死盯着你瞧一瞧,以後好拿去給兒孫們講古。”
“拿我講古?會嗎?”自己會憑着醫術在這些人這裡口口相傳?華靈臉上的表情竟然有些躍躍欲試地期待。
秦雲昭看了眼那些因爲聽到華靈冷哼而悻悻然不再靠近的好事村民,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嗯,講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有一個少年來到靠山屯,奶奶我有幸得親眼看到那少年,那可真是帥得驚天地動鬼神。
男人見了退避三尺,女人見了呆立如雞,就是老母豬見了,都被驚得跳到了田坎下……”秦雲昭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路邊一頭哼嘰着跳下田坎打算玩耍的母豬,接收到華靈敢怒不敢言的幽怨目光,忍不住悶笑起來。
“你就仗着拳頭厲害,可着勁兒地欺負我吧!”華靈憤憤不平,“小心我哪天忍受不了你的迫害了,把我師叔拉來教訓你一頓!”
“你師叔?”秦雲昭想起那天落荒而逃的大鬍子,不屑地哼了一聲,“好啊,你去叫啊,等我告訴你師叔花兒爲什麼這樣紅以後,你就明白我對你有多好了!”
“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華靈還不明所以,秦雲昭做了一個揍人了動作,向他挑挑眉:“你說我一拳過去,會不會紅?”
“會紅……”華靈摸摸鼻子,心裡忍不住有些邪惡的期待,“我師叔成天在外面練的,膚色偏黑,你到時下手可得狠點,不然看不出紅來。”
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少年啊!秦雲昭覺得如果自己有這樣的師侄估計會被氣成內傷:“小華子,你不覺得你這樣有點欺師滅祖嗎?”
“一點都沒有,我師父也樂意看到我師叔他被人揍成豬頭!”華靈想起師父每回牙根癢癢地念叨着師叔又颳了他多少好藥,自己都忍不住爲師父心疼。
原來是師門淵源啊……秦雲昭放心地點了點頭:“只要你師叔不會下暗手報復,哪天你叫他來,我再揍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