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緊緊盯着秦雲昭被咬得水潤紅豔的下脣,眸色明明暗暗,卻是一聲不出,似在等待着秦雲昭的決斷。.
感覺到肚子裡的小傢伙輕輕一動,秦雲昭想起剛纔小傢伙和沈謙的互動,心裡慢慢軟了下來。五六個月的胎兒,是感受得到父母的愛撫和說話的,這也是胎教的一部分,沈謙畢竟是小傢伙的親爹啊。
秦雲昭慢慢擡眼看向沈謙:“我就住在青縣。”見沈謙臉上的神色黯了下去,咬牙繼續說了出來,“你想來,就隨時過來看寶兒。
來年三四月份我就要生了,我在五雲山下買了塊地,打算修個溫泉莊子。等要生了,我就去那莊子上住着,那裡隨時有熱水,要洗什麼都方便,而且比這邊院子要大……”
沈謙眼眸重新又亮了起來,無奈地低聲應了:“好,你喜歡住這裡就住着。現在京都形勢緊張,你身子又重,我也不放心把你帶回去。不然在京都邊上你還有個大溫泉莊子呢……
我讓銀沙過來服侍你;讓華靈也來一趟,給你好好診診脈,再給你留兩個身手好的親衛,你現在身子重了,記着不要再隨意動手了……”
男人絮絮叨叨唸了一大陣,心情總算因爲秦雲昭答應他隨時可以過來而好了很多。
秦雲昭鬆了口氣,又想起了今天的事,不想因爲自己讓向晨峰受連累:“還有向大哥那裡,我來青縣後,他有一回來店裡吃東西認出了我,是我要他幫我保密,不對別人說的……”
沈謙有些想咬牙:“你倒是關心他!”
秦雲昭看了他一眼才答了:“我反正都記不得了,你們哪一個對我都一樣,他說我原來對他有恩,我便請他將我的行蹤保密。事由在我,自然由我擔當,你沒必要爲着這個去爲難他一個外人。”
她的本意,是指她私下跑開這件事,是她和沈謙之間的事,不必牽涉兩人之外的人。沈謙聽着她說的“外人”兩個字,卻是眉頭都舒展開了,輕哼了一聲:“既然你應了我好好呆在這兒不再亂跑了,我還犯得着去爲難這麼個無關緊要的人麼?”
秦雲昭這才放下心來。
現在她身子一天重似一天,寒冬臘月的,也不想再轉一塊根據地了,好歹住在這裡把孩子生下來再說;以後的事,卻是以後再說吧。
如今不用再瞞了,秦雲昭就拿了紙筆給秦思源寫信報了平安,想了想,把自己現在懷了五六個月身孕的事也說了。
沈謙見狀,自己也寫了一封,一起封在了信緘裡封了火漆,讓王延拿了發出去。
鄔嬤嬤和二丫已經把調好的幾盆葷素丸子和黃雀肉都炸好了,秦雲昭讓她各端了一盤子進來,其餘的請王延等一衆親衛們先坐在廂房裡填個肚子。
沈謙不由想起那年在靠山屯秦家過年的情形來,阿昭也是先炸了丸子讓他們墊肚子,後來置辦了豐盛的年夜飯,等到接年時大家都喝醉了酒,阿昭將他錯認成思源,去點了爆竹後跌跌撞撞地撲倒在他懷裡……
“你不吃?”秦雲昭有些餓了,連吃了幾個肉丸子,又拈起一個時,看到沈謙不動,順口就問了聲,“趁着熱,好吃着呢。”
沈謙抓住她的手腕,一口就把她箸頭上拈的那隻肉丸子咬進了嘴裡,見秦雲昭瞪了他一眼抽回了手,邊吃邊慨嘆了一聲:“是你調的料,真香。”又交待她,“晚飯你吩咐下人們做就行了,自己可別再動手了。”
秦雲昭應了一聲,見他拈起黃雀肉大口吃得分外香甜,突然胃口更好了很多。
沈謙眼中隱隱泛起笑意,有意無意地問起她在青縣這一段的生活來,聽到那溫泉是秦雲昭探出來的,又以荒地價跟向晨峰買了三畝地後,眸色一閃,溫和地包攬了下來:
“你想修什麼樣的溫泉莊子,把圖紙給我,我讓人給你辦得好好的就是,省得你翻過了年大冷的天還要在外面跑,肚子裡還揣着個小的呢,凍着了你們孃兒倆怎麼辦?”
秦雲昭覺得是這理,就應了下來。沈謙笑得愈加溫柔起來;阿昭要修溫泉莊子,向晨峰要拍賣那一大片地,這來來往往的,可得不少接觸呢。
阿昭是沒那意思,可向晨峰原來就對阿昭有想法,現在估計心裡頭也是蠢蠢欲動的,不然他那娘也不會跑到阿昭門前來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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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應了阿昭不會爲難向晨峰,可沒說不會爲難他那不識好歹的老孃,誰叫她居然還亂叫罵!他的阿昭,他的妻子,在那婦人的嘴裡,竟成了通房都不如的玩意兒,哼哼,要不出這口氣,他心頭之怒難消!
見秦雲昭叫了鄔嬤嬤和二丫兩個來安排晚上的飯食,沈謙藉口到縣城裡走走,再買點菜肉回來,帶了王延和另兩個親衛就出去了。
張氏和向晨峰迴來以後,自知剛纔自己一氣之下斥罵秦雲昭是鬧了個大烏龍,問兒子具體的情況,兒子又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閉嘴不言;心裡正在七上八下地不安穩,忽然聽到春桃來報:“安人,秦娘子的夫君過來了,現在大爺正在前廳裡接待他呢。”
張氏心裡不由更加忐忑起來,那男子過來做甚麼?正在疑神疑鬼的時候,在前廳端茶送水的春杏就過來了:“安人,大爺請您過去會見客人。”
張氏心裡突地一跳,連忙叫兩個丫環看着自己周身都妥當了,擺出一臉肅穆的表情,不緊不慢地出了後院,走進了前廳。
一進前廳,就看到桌案上堆滿了各色禮物,兒子坐在下首,那男子卻坐在主座椅子上姿態優雅地喝着茶,聽到她腳步聲過來,卻是眼皮子都沒有撩一下,半點也無在人家家裡是客的想法。
張氏不由眼皮一跳,正要開口,沈謙已經擡頭冷冷掃了一眼過來,先開口說了話:“王延,讓閒雜人等先退下吧。”
王延立即把嚴佑平和跟在張氏後面過來的春桃幾個毫不客氣地“請”了出去,自己把守在門外。
張氏不由臉色難看起來,有些尷尬地在兒子對面落了座。沈謙卻慢慢悠悠繼續說着:“些許禮物,是本侯感謝向縣令這些時日對內子的關照。”
向晨峰連忙站起來躬身行禮:“下官不敢,是阿昭……”見沈謙一雙俊目已經飛了冰刀子過來,頓了頓,還是改了口,“是侯夫人先前就對下官有大恩,她來青縣,下官還談不上照應一二,夫人卻是爲下官探出了溫泉,想出了拍賣的好主意,侯爺說起‘關照’二字,實在是讓下官慚愧,夫人關照了下官倒是真的。”
他以前在興州的時候就知自己於秦雲昭無望,這一回在青縣偶遇阿昭,又得知她因爲失憶以及一些不知道的原因,並不想回到原來那些人前,所以才一時心生了奢念。
但是沈謙這回找來,他是看得出來沈謙對阿昭是絕不放手的,兩人本就是定了親的,雖然不知道是何時成的親,但是沈謙一口一個“內子”,秦雲昭肚子裡又還懷的有沈謙的骨肉,這點是沒有錯的。
加上自己母親那一鬧,更讓他再也無臉心存那一點私慾,因此向晨峰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沈謙見他拎得清,想起阿昭撇清他不過是個外人的事,心裡先前還有的一點不舒服也就散了,卻轉向張氏肅了一張臉:“不過事情一碼歸一碼,張安人,你無故污衊內子之事,你說本侯要怎麼跟你算?”
沈謙先前自稱“本侯”,兒子也稱呼他“侯爺”的時候,張氏就驚得呆住了,兒子並沒有跟她說過事情的原委,打死她也想不到,秦雲昭這樣一個父亡母失、行獵出身又成了商戶的女子,居然真憑着那一張臉攀上了這侯爺,成了侯夫人!
向晨峰見張氏還呆呆坐着,滿臉的不可置信,心內暗歎一聲,溫聲先給自己母親解釋了:“母親,這位正是以前咱們興州的都指揮使,如今的平南侯兼中軍都督沈侯爺。”
“沈侯爺?”張氏機械地重複了一句,這纔想起了什麼似的,醒過神來,趕緊給沈謙行禮,“不知是侯爺大駕……”
沈謙卻一口打斷了她的話:“不知,所以就敢恣意污辱本侯的夫人嗎?本侯的請封摺子已經進上,內子很快就是二品侯夫人,不知張安人可知道以下辱上朝廷命婦,該受何罰?!”
張氏那一個蹲身的福禮沒有行完,就腿腳一軟,撲通跪在了地上:“侯爺……是老婦暈了頭,才……請侯爺恕罪……”向晨峰連忙陪着張氏一起跪了下來。
“若是一句暈了頭,就能抵脫過去,那還要我大夏律何用?!”敢辱罵阿昭,沈謙纔不管對方只是一個老婦,該出的氣他一樣要出。
向晨峰雙手疊起墊在地上,將頭深深地抵在上面,整個身子都低伏下來請罪:“侯爺,此事固然是我母親之錯,可她年歲已大,受不得侯爺雷霆之怒。自古父母債,兒女償,下官願爲我母親代罪,請侯爺責罰。”
張氏大驚失色,連忙緊緊抱住了伏地磕頭的兒子:“峰哥兒,不可!”
見兒子伏在地上不肯擡頭,張氏滿面驚惶地衝沈謙磕起頭來:“侯爺,此事是老婦行事昏聵所致,與我兒無關,侯爺要罰,就罰在老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