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昭是沈謙親自送上車的。
姚玉蘭正守在禪房外,遠遠瞧着這位小叔過來了,正要遣人去稟報婆母一聲,卻吃驚地發現秦雲昭竟然跟在沈謙身邊,而沈謙身上的披風也披到了秦雲昭的肩頭!兩人沒有進禪房,卻是往山門外走了。
這還真是在山上發生了什麼?不然一個閨中小姐怎麼能披着外男的衣物呢?姚玉蘭立時腦補了一些事,睜眼瞧着沈謙把秦雲昭送了出去,迴轉身過來後,這才壓不住好奇地問了出來:
“四弟,剛纔那位……不是成國公府的秦小姐嗎?她這是怎麼了?”一雙眼剛剛恰到好處地帶出一絲驚訝和一份關心看向沈謙。
姚玉蘭的這點伎倆在沈謙面前根本不夠看,卻也順着她想的含混解釋了幾句:“路上遇到了……她不巧摔了一跤,就幫了一把。”又馬上岔開了話,“三嫂,母親可是上完香了?”
“應該是上完了。”姚玉蘭壓着心頭的歡喜轉身請了婆母出來,跟她一起上了馬車回府,在車上就把剛纔的事說了。
尚金芝本來是打得好算盤,心裡頭想着,雖然秦雲昭跟姚錦雲在一起,但是姚家女在容色上只是中等偏上,只要不是眼瞎了,男人自然一眼看的就是秦雲昭了。
秦雲昭那模樣兒嬌柔清妖,正是最勾男人憐惜的那種,尚金芝不信沈謙會半點沒有想法,只要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就好,那山路險陡,去的人又少,兩人遇上時再出點什麼意外就更好了;就算沒出什麼意外,兩邊不是都還要回到寺裡來麼,到時還有機會……
卻是沒想到這麼一會兒工夫,老天還真就答應了她的話,讓沈謙跟秦雲昭兩個人有了些首尾。看來今天這香沒有白上,香油錢沒有白添啊;尚金芝心情舒暢起來,回家吩咐了大兒媳,這幾日切切注意門禁,有什麼東西進去都要來報。
尚金芝吩咐田琝的話,很快就傳到了沈謙耳朵裡。沈謙微微冷笑,爲了配合,當天晚上不再住在外書房,特意回了內院睡了。
秦雲昭在馬車上換了衣服,把沈謙的披風也包了起來,幾乎前腳剛回到成國公府,後腳四皇子妃就遣人送了帖子過來,邀請她明天過府去賞水仙。
秦雲昭拿了帖子正要跟樑夫人那裡報備,無雙就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一臉的歡喜:“姑娘,八爺來了!”
“阿璃來京都了!”秦雲昭頓時一喜,“她人呢?”
“八爺正在國公府的花廳裡等着。”慕璃在外行商爲了方便,穿的都是男裝,無雙一時也叫慣了“八爺”,並沒有改過口來。
秦雲昭興致沖沖地往花廳而去,才走到迴廊就被尋常接引客人到花廳的丫頭給緊急拖住了:“秦小姐,你快去看看吧,那位慕八爺過來找你,不知道怎麼搞的,跟剛回府的四爺打起來了!”
管事也被驚動了,匆匆去給老夫人那裡報信,她這裡趕緊跑來找秦小姐,畢竟秦小姐是那位慕八爺的朋友不是?四爺好不容易纔回一趟府,可不要鬧出什麼事來纔好。
成國公府的四爺,那不就是華靈嗎?這傢伙今天從藥谷回來了?怎麼還剛好去了花廳跟慕璃槓上了呢?
秦雲昭緊急加快了腳步,剛進花廳就聽到裡面正打得熱鬧,急忙叫了一聲:“你們快住手!”
慕璃招式已現頹勢,見了秦雲昭過來,臉上現出了喜色,疾呼了一聲:“阿昭!”
華靈本要停下拳腳,因爲她這一聲卻更加生了惱:“阿昭也是你叫的?!我不教訓教訓你這浪蕩子,我就……”
一人已經鬆了勁,另一人卻突然又發了力,慕璃一個不察,竟被華靈一個絆腳跌倒在地,剛翻過身來就被他當腰一坐,揪緊了她的前襟提拳要打。
“華鈴鐺不要!”
秦雲昭一個箭步搶上前在半空中攔住了華靈的拳頭,被他騎坐在身下的慕璃卻尖叫起來:“啊~~!你這混蛋!”
華靈耳膜差點沒被這聲音震破,慕璃急怒之下不再壓着聲音,自然聽得出是清脆的女聲,只是此時尖利得變了聲調。
秦雲昭也被這一聲尖叫震得偏了偏頭閉上了眼,好歹還緊着把話說了出來:“慕璃是女子!”
“女的?”華靈一時腦中茫然,要是女的,那他剛纔還一門心思爲了維護師叔的“主權”打個什麼勁兒啊?腦中恍然明白了,心裡卻還帶着不敢置信的想法,揪着她前襟的那隻手鬆開時下意識地就在她胸前摸了一把。
“啊~~!我打死你這個色狼!流氓!”慕璃陡然瞪大了眼,臉色脹得通紅,怒氣勃發,一拳就搗上了華靈的眼眶,“王八蛋!”
華靈不提防她憤然出拳,“啊喲”一聲捂着眼睛跌倒在地,慕璃一骨碌爬起來,就要伸腳來踹,秦雲昭連忙攔腰將她抱住:“阿璃,只是一個誤會,你消消氣……”
“阿寶,你怎麼樣了?”剛得了管事稟報趕過來的樑夫人一進花廳,就看到自己的幺兒被人打倒在地,一邊心疼地去扶華靈,一邊厲聲喝令身後的下人,“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把那狂徒給我拿下!”
“你們敢!”慕璃又羞又惱,伸手格開秦雲昭,從懷裡掏出一份蓋了玉璽大印的金冊國書,“我是元國海霞郡主,你們敢上來試試!我現在就揪了你們去你們夏國的金殿告御狀!”
一羣剛想衝上來的下人頓時立住了腳,看着慕璃手中那份金光燦燦的國書,又遲疑地看向樑夫人。
樑夫人也惱了性子:“元國郡主又如何,老身堂堂一品誥命夫人,這就陪你去金殿辯一辯,看看這天下是不是打人還有理了?!”
“我打人沒理?!你怎麼不問問你兒子做了什麼!”慕璃氣得差點沒跳起來,指着華靈就罵,“你這死色狼,流氓!你這混蛋,王八犢子……”罵得幾句,卻是聲音哽咽,最後竟氣得嗚嗚哭了起來。
她貴爲郡主,元國無人敢冒犯於她,再是行海走商,因爲喬作男裝,也沒有惹出什麼是非來。偏偏到了這裡,阿昭都說了自己是女子,那混蛋還在自己胸上摸了一把,叫她怎麼受得了這氣?
樑夫人看着這扮作男裝自稱郡主的姑娘最後竟然是氣得哭了起來,一時遲疑,還要開口,卻是被華靈扯住了袖子:“娘,是我不對,我剛纔……剛纔不小心……摸了她的胸……”
最後五個字說得音如蚊蚋,聽到樑夫人耳朵裡卻像晴天響了個霹靂,這事兒要拿到金殿上去說,就是那元國郡主把兒子的腿打斷也是有理的!
樑夫人哪能讓兒子受那樣的罰?立時就軟了語氣:“海霞郡主,剛纔都是誤會,我兒他並不知道郡主是女子,一時冒犯……”
見樑夫人尷尬地幾乎說不下去了,秦雲昭連忙摟了慕璃的肩哄她:“阿璃,華靈他真不是有意的,你不是最喜歡我送你的那幾樣藥嗎?就是他做的啊,一會兒我讓他給你送一箱子藥來賠禮好不好?”
樑夫人連忙一個眼色,讓下人們全部都避了下去。
好說歹說,慕璃這才慢慢止了哭。她剛纔是一時氣急,才當着那麼多人忍不住哭了出來,這會兒也覺得不好意思,一邊接過秦雲昭遞來的帕子摁着哭紅的鼻子,一邊恨恨地看向華靈:“一箱不行,我要兩箱!品種由我定!”
華靈一隻眼眶已經烏黑,用手半遮着,訥訥地連忙應了:“好,你要什麼藥,我都給你做。”聽到慕璃輕哼了一聲,偷偷看了她一眼,見她兩眼哭得紅紅的,半點沒有之前吵嘴時的強勢,卻是說不出的可憐,心裡不由一軟,嗯嗯哼哼地又道了句歉,“對不起,我當時真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當時不知道怎麼搞的,腦子蒙了那一下……樑夫人連連給秦雲昭使眼色,秦雲昭輕輕點了點頭,扶了慕璃去自己院子洗臉,又讓碧螺拿了兩隻熱熱的熟雞蛋過來,幫她滾着眼睛。
自己轉身出來見了樑夫人:“義母,慕璃是我的結拜姊妹,跟我有過命的交情,你放心,她說了要賠禮,以後就不會再揪着這事了。只是今天的那些個下人那裡……”
“你放心,他們什麼都不會說的。”樑夫人心裡還是有些不落實,“阿昭,海霞郡主她是否有婚配?你四哥那裡要不要……”
樑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她身爲華靈的母親,自己兒子對女孩兒襲胸了,自然第一就想到要不要負責。阿昭能跟慕璃結拜,那慕璃的人品應該不會差,何況她還有個元國海霞郡主的身份,要是就此順水推舟,把華靈的親事定下來,她也是極願意的。
秦雲昭不由有些糾結起來,她原本就是想把慕璃介紹給華靈的,只是現在這情況……她也只能挑着詞兒給樑夫人解釋:“義母,元國那邊並不像我們夏國這邊,這事兒也不是說非要負責的;何況阿璃跟四哥那裡纔打了這麼一架,您看……”
樑夫人只得嘆了一口氣:“是我多想了……你先去陪好海霞郡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