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尷尬的夜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顛簸中醒來,身下傳來的溫度很溫暖,鼻尖嗅到的香味很淡雅,也很熟悉。這一覺是我這段日子裡睡的最踏實的一覺,因爲那若有若無的香味讓我很留戀,也很安心。

事實也確實如此,我安然無恙,此刻我無比牢固的被束縛在夢曦柔軟的背上,顯然一路上,夢曦是揹着我走的。

“她果真還是不會拋下我的。”我心中忍不住一陣甜蜜。

只是此刻看到夢曦的狼狽模樣,又忍不住一陣心痛,只見她衣裙浴血,步履滿跚,而在我們周圍則是橫七豎八的躺着十幾匹雪狼。那雪狼身軀各各如巨熊般高大強壯,明顯不是一般的雪狼,想必夢曦爲了保命,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放我下來吧,我已經醒了。”我輕聲說道。

夢曦點了點頭,輕輕將我放在地上,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二人皆是沉默,夜幕漸深,萬物沉靜,就連那呼嘯的風雪此時也平息下來,於是整個雪林就顯得更加的沉默安靜,皎潔的月光撒在二人身上,卻只顯的那般冷清。

不同與往日一無所知的懵懂,也不是九幽生死離別,緊要關頭的不惜一切,如今明月當空,風雪漸止,一個是溫柔善良來歷不凡噬魂者,一個是平凡的人類,平靜下來的兩個人又該如何面對這彼此敵對的種族關係呢?於是就唯有沉默。

我本應有一肚子的話應該要問她,或者說是質問她,譬如她身爲噬魂者爲什麼要到我家?又爲什麼會放下那枚仙果給我吃?但我不想問,也不能問。

或許我本能的更願意逃避這些話題,因爲若是知道的太多,就必須做出抉擇,而彼此敵對亦或者分道揚鑣?皆不是我所願,我又何必再問?終究一路走來,她並未害我。

“晚餐吃些什麼?燒烤狼肉如何?”我佯裝輕鬆自在,試圖戳破這沉重又尷尬的氣氛。

“好,就這樣決定,我去找些乾柴。”夢曦逃也似的跑開了,似是也在逃避這壓抑的氣氛。

而我則是拿起了斷天劍,將雪狼剝皮割肉,不得不說,斷天劍絕對是一把絕佳好劍,也不知那劍身是何材質,當真有削鐵如泥之利,饒是狼皮堅韌無比,可在斷天劍下,卻如切糙紙般很是輕鬆,不一會功夫我便處理好了兩條雪狼的後腿肉。

而一旁的夢曦則找來了乾柴並升起了火。火苗簇簇跳動,二人各持一劍,挑這雪狼肉再火焰上炙烤。

說起烤肉,不得不說這是我的第一次,而且是野外烤肉,這讓我有些不知所措。而夢曦看起來則很有經驗,只見煙雨劍上亮起濛濛彩光將篝火的煙霧摒棄在外,她的動作很熟練,時而翻轉劍身,反覆炙烤,時而從身上取出調料輕撒其上,只是不大一會,誘人的香味便瀰漫出來,只讓人口水橫流。

“給你,你先吃吧。”夢曦叫、見我一副嘴饞的樣子,便把新烤好的肉給我吃,並取走了我劍上的肉繼續炙烤起來。

我自然不會客氣,準備大快朵頤,那肉烤的恰到好處,色澤焦黃油亮,卻又不顯得絲毫油膩,輕咬一口,外酥裡嫩,適中的溫度,保留了雪狼長年奔跑特有的鮮美肉質,配上夢曦的特治調料,更是別具風味。

我好奇於夢曦爲何會隨身帶着調料,又精通炙烤的手法,於是便問了出來。

夢曦略微沉默了一瞬說:“如你所知,我並非尋常人類,而是噬魂者,是異類,很小的時候就過着隱姓埋名,四處逃亡的生活,風餐露宿那是常有的事,在那時也就練就了做燒烤的本事。”

黑夜中的火光輕輕跳動着,我們彼此刻意逃避的話題,最終還是被夢曦點了出來。而夢曦也似乎打開了話匣子,不管不顧的把她這些年的經歷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出來。只是出奇的,卻沒有再說離開的話,或許那種話說出口一次,便再也沒有說出口的勇氣了吧。

而我對夢曦,以及噬魂者這類人,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按照夢曦所說,所謂噬魂者,也並非全是窮兇極惡之人,更不是以食人魂魄爲生,甚至可以說他們與常人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其源頭可以追溯到上古時代,像那時蚩尤的九黎部落,有熊部落等等,都可以說的上是噬魂者的祖先。

只不過他們天生有着讓世人膽寒的噬魂能力,於是理所當然的受到整個人類的討伐,蚩尤戰敗之後,大部分九黎族人滅絕,但仍有一些倖存者苟延殘喘,隱姓埋名。千年歲月彈指過,曾經驕傲的九黎人,如今落魄的噬魂者,所求的不過是融入人類之中,好好生活而已。

而夢曦便是這衆多噬魂者中的一個,童年的她是不幸,卻也是幸運的。不幸的是,她從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誰,幸運的是,打她記事起,她就有一個溫暖的大家庭,那是一個噬魂者的隱蔽孤兒院,有德高望重的老院長,親密無比的姐妹兄弟,他們皆是無意與人類爭鬥,心地善良之人。

他們各自僞裝成不同的人類,有着各自的工作,而賺取的錢財則用來接濟遇到困難的同類,甚至他們還送夢曦上學,而夢曦自然也很珍惜上學的機會,學習期間從未有過鬆懈,以期望着將來也能有一份工作,幫助孤兒院分擔一些壓力。

現在想來,我當初高中認識夢曦之時,她也確實是班裡學習最刻苦,成績最優秀的學霸,後來還被保送國外高級學府,按理說海外歸來的她,應該可以找一份不錯的工作,實現她曾經的夢想。又怎會來到我家住下,並給我吃了那麼一枚奇異的果子呢?

青松覆雪自青白,篝火通明人不明。這夜聊的甚多,夢曦她毫無顧忌的給我講述她的過去,而我揣着疑問而不問,豈不是顯得心胸太過虛僞?

於是我便問道:“你從海外歸來,怎會突然來找我?在我的記憶,高中時我們的關係雖然不錯,但也不是太過要好。”

夢曦並未直接回答我,而是反問:“你還記得在九幽洞壁看到的壁畫麼?”

我想了想回答道:“講的是蚩尤得到仙果而不吃,卻給了她的女人吃,以至於牧野之戰死。”

夢曦點了點頭說:“後來那個女人也沒有吃,而把仙果被秘密存放在了九幽之中。”

“你怎麼知道?”我疑惑道。

“我的前生,便是那個女子,多日前我突然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並發現了前往九幽的通道,那通道你也知道,就在你家客廳,擺放冰箱的位置。”夢曦悠悠說道。

“這就是你當初靠近我的動機?那麼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仙果爲何給我吃?”我更加疑惑。

“我並未想過給你吃,只不過那日我得到仙果時被斷山打傷,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正準備吃,不料你突然回來,我那時渾身是血,爲了不被你識破,倉促間清理了房間內的血跡便躲回了房間,卻沒想到把仙果忘在了客廳之內,反被你吃了。”

聽到夢曦這樣說,我不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一直以來我都以爲那仙果是夢曦故意給我的,現在看來,卻是我佔了她的便宜,怪不得她那日爲了尋找仙果,將整個客廳都翻了個底朝天。

夢曦卻繼續道:“你可還記得那日你被我的面貌嚇的連滾帶爬的跑出家門?”

我不由有些臉紅,不由想到了那天夢曦爬上我的牀之後的種種風情。

夢曦笑了笑道:“若是你那天對我有非分之想,我想我可能會殺掉你併吞噬你的靈魂,因爲那時我確實想殺你,但不巧我因中了斷山的毒掌,顯露恐怖面目,把你嚇走,卻又救了你一命。”

我的聽的額頭不由冒出一層冷汗,這時才知那時竟在鬼門關外繞了一圈,當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那後來呢?你爲何不殺我,反而數次救我?”我不由再問。

“因爲我發現你很像一個人。”夢曦道。

“像誰?”我不由好奇。

“蚩尤。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很像。”夢曦認真的道。

我不由被她逗樂了,開口道:“我這等懦弱平庸之人,怎與鐵血無情,霸道無匹的蚩尤相比。”

夢曦卻是搖頭道:“霸道無匹麼?那只是後世傳說對他的評價,更何況你認爲一個霸道無禮,莽夫般的人物會被諸多部落推舉爲酋長?”

我不由一愣,陷入了沉思,三國時期,關羽張飛各各冠絕天下,卻也不過爲人將相,反倒是看似懦弱無能,整日哭哭啼啼的劉備爲王。與之類似比比皆是,隋唐李元霸勇冠天下,當了皇帝的卻是李世民。

夢曦的話仔細斟酌,也確有一番道理,可儘管如此,我依舊不認爲我與蚩尤有什麼可比性。

夢曦也不管我信不信,繼續說道:“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有諸多疑點,卻依舊對我信任如初,這就是你和他最像的地方,對朋友毫無保留的信任,這樣看起來很傻,但卻有着一種獨有的人格魅力,這讓我很感動,於是數次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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