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朗人將價值二百萬金克朗的四千磅黃金送到我指定的倉庫時,陪同我一起的巴布宗津眼睛珠子幾乎都要變成金色了。
誰也無法在這樣堆砌得整整齊齊的黃金面前無動於衷,切割成整齊的長條形金磚堆砌得如同一座小山,金燦燦的光霧洋溢流淌在倉庫中,無聲無息,但是卻絲毫不影響它帶來的視覺衝擊力。
“好看麼?”
“好看。”
“心動麼?”
“當然,呃宗津纔算從黃金光芒的籠罩下掙脫出來,發現自己失態的巴布宗津臉上浮起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想說什麼?”
我饒有興致的打量着巴布宗津,留下他來自然有用意,這個傢伙如果能夠誠心誠意的爲我們所用,對於我們風行佣兵團與我個人都有莫大的用處。無論是他在魔法上的能力還是遊走於帝國和塞爾柱宮廷中表現出來的智慧,以及他這麼些年來沉浮起落獲得見識和經驗,對於我來說都是極爲難得的。
如果能夠獲得他的誠心幫助,我在翡冷翠城中將不再是瞎子和聾子,也不需要再煞費苦心的分析判斷那些複雜而又牽扯煩雜的人脈關係,因爲這些意志意外的東西往往會爲我們行動帶來不可低估的影響,我也不需要再完全依賴於哈門的採風行,對於我來說擺脫採風行地情報控制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漢密爾頓,你打算怎樣處置這幫日朗人?”巴布宗津神色有些古怪。
“履行諾言。負責他們的安全,直到他們不需要我的護衛。”我淡淡地道。
“那趙熙然那邊你打算怎麼對付?”
“拖。”
“這樣合適麼?趙熙然他們會坐視不問?”巴布宗津輕哼了一聲問道,“你不會以爲趙熙然他們真的就這麼放心你吧?”
“趙熙然他們當然會盯住我,他們找上門來不就是希望利用我來吸引趙東雅他們上鉤麼?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們甩掉了趙熙然的眼線。吳乘風也不會露面。”我輕笑起來,“別以爲我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那好,我們就來玩一把,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趙東雅他們在翡冷翠藏不了多久。就算是有你庇護也不行,趙熙然在帝京城中勢力不淺。帝國官方應該都默許了他們的追索行動,你好像太高看你自己地能力了。”巴布宗津搖搖頭,“你太過於自信了,鷹羆衛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帝京城中水深水淺你還沒有真正踩透。”
“呵呵,布津,我從未說過要讓他們留在翡冷翠,不是麼?”我笑了起來。
“啊?”巴布宗津隨即馬上明白過來,目光一閃,“你要讓他們去君士坦丁堡?”
“聰明!日朗國飛華社地多名高手。加上趙東雅這個實力不俗的劍士。這相當於爲我們風行佣兵團憑空增添了一股強悍力量,讓他們在君士坦丁堡潛伏下來,安全既可以得到保障,無須擔心趙熙然他們的騷擾,又可以爲我們傭兵團平添一股有生力量,一箭三雕,何樂而不爲?”我有些輕佻的打了一個響指。
“趙東雅他們恐怕不會這樣甘於被你所用吧?”巴布宗津猶豫了一下才道。
“他們當然不甘。但是卻只能接受我的安排。”我很肯定的道:“現在的帝國已經不是他們剛剛逃離翡冷翠時的帝國了。他們在這裡的人脈關係幾乎喪失殆盡,能夠找到一個真心幫助他們的人已經很不易。所以他們別無選擇。我們在協議中不是也有這一條麼?爲了安全,他們必須無條件服從我們地安排,否則就視爲他們違背了協議,一切後果他們自己承擔。”
“漢密爾頓,看來你把這文字上地東西鑽研得很透徹啊。”巴布宗津臉上露出揶揄的神色,“你這樣做不覺得太下作了麼?”
“下作?呵呵,布津,任何人都可以說我下作,唯獨你不能。”我臉上泛起似笑非笑的神色,“淫人妻女者,可有說別人下作的資格麼?”
“呃,這個,我只是幫助她們追求她們想要的愛情罷了。”巴布宗津一臉尷尬,“她們在那些人手中完全淪爲性慾發泄工具,我幫助她們品嚐一次愛情的甘美,難道這也有錯?唉,你還年輕,還不懂這些東西,
“好了,布津,不要給我解釋這些,你應該向這個世界解釋你崇高無私的願望纔對。”我不冷不熱地譏刺了對方一句,“違背社會主流道德觀念地行徑,再是崇高無私,一樣只會淪爲喪家之犬。”
“你!”巴布宗津被我最後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布津,我沒有興趣干涉你的私生活,那種你情我願地事情無干痛癢,你我現在還屬於合作情形,你那幾十萬金克朗投入到風行佣兵團裡能不能產生高額回報,還要看你我如何操作纔對。”我收斂了一些咄咄逼人的味道,給了對方一個下臺臺階。
“哼,漢密爾頓,不用打我一巴掌又給一口蜂蜜吃,你覺得我是小孩子麼?”巴布宗津悻悻的道:“我的命運掌握在你手中,也只有任你宰割了。”
“噢,話雖然有些難聽,但是也算直白。”我笑了起來,“你覺得我把你拉入我身邊目的何在呢?你的錢已經被我榨乾,對於我來說,你還有何價值呢?”
“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原因。按理說我一無所有,把我留在你身畔,風險大於價值纔對,以風行佣兵團現在地規模想要招募一兩個像樣的魔法師也不是做不到。”巴布宗津目光中探詢之意越發濃重。
“這正是我今天想要和你探討的問題。”我繞着金條堆砌成的金堆一邊漫步。一邊悠悠道:“布津,接觸了這麼久,你說說,你對我這個人地看法。這裡只有你我兩人,你無須做什麼掩飾隱藏。相信你也信得過我這個人,不會因爲你言語中有什麼觸逆之處就翻臉相向。”
“想聽真話?”巴布宗津眼睛中詭芒一閃。
我淡淡一笑道:“真話。”
“那好。”巴布宗津點點頭。臉上也露出深思之色,“你這個人的外表與內涵很不相稱,單單從你的外表來看,你符合你的公開職業,一個人畜無害的牧者。但是略一接觸,就可以確定,牧者這一類輔助性魔法修煉者絕不可能是你地真正身份。”
“噢?繼續。”我饒有興致的點點頭,有點意思。“根據我觀察,你具有一定地魔法力量,而且我感覺你在這方面的潛力很大。甚至你大概還通曉一些精靈秘法。雖說魔法和精靈術法有相通之處,但要達到融會貫通的水準並不易,而且更爲奇怪的是你還魔武雙修,三者兼具極其少見,僅此一點就足以證明你不是一個常人。你那柄兵器很少見,據我估計應該是一柄相當有來歷的兵刃,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你現在還不具備發揮這柄武器威力的實力。”
“魔武雙修的結果大多都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平平者居多,但是並不能否定就沒有人能夠達到巔峰。希望你能有一個好結果。”巴布宗津這個傢伙居然也用這種調侃口吻來和我說話,看來這個傢伙還算是有點眼光。
“再說說起他方面。”我對這個傢伙越來越有信心了。
“如果說你在魔法武技方面的造詣還可以用天賦或者勤奮來解釋,但是你這個人表現出來的眼光和城府,嗯,綜合地說也就是你地思想,就與你的經歷與年齡太不相稱了。在這一點上我也很奇怪,那個翼傭兵團難道就真的是一個藏龍臥虎的搖籃?”
“我們再來分析分析你身畔的人吧。那個安提帕特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他應該就是昔日那個在帝京城裡引起莫大風波的風流角鬥士吧?嘖嘖,真是難得,居然昔日地角鬥士之王居然屈身於一個傭兵團中,難能可貴啊。”
“那個弗蘭肯也絕非等閒之輩,他在一些小細節上表明他地出身不會比你我低。一個貴族居然自甘墮落去當低賤的傭兵,這真讓我無法想象,也許這隱藏着許多不爲人知地故事。”
“再說說你身畔的兩個女人吧?不用掩飾,那個女人肯定就是帝國內政部豹雕組的高級統領,科莫家族的忽雷黛!嘿嘿,漢密爾頓,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啊。科莫家族可是尼祿陛下親自下令誅滅的,現在盧克行省還是一片腥風血雨,你居然敢把科莫家族主要成員,據說是刺殺尼祿陛下主犯的忽雷黛藏身鷹羆衛,我不能不佩服你的膽量。”
“還有那個有着精靈血統的女人,我清楚她不是日朗血統,而是真正的精靈血統,她給我身上種下的遠古符術在日朗早已經失傳,只能源於冥河以東。”
這個傢伙一邊分析一邊也在悄悄觀察着我的神色變化,我雖然很驚詫於這個傢伙的觀察力如此細緻入微,見識如此廣博龐雜,但是光憑這些想讓我動容還不行。
“你麾下可是藏龍臥虎,現在又把趙東雅一干日朗人急欲得手的叛黨大包大攬下來,還有我這個帝國與塞爾柱兩房都急欲抓獲的雙重欽犯,我原來以爲看懂了你,但是現在我真的一頭霧水了。”
一點一點剝繭抽絲,慢條斯理卻又有條不紊的剖析着我身上與身畔的一切,巴布宗津臉上的詭異神色更濃,“你想要幹什麼,漢密爾頓先生?造反麼?”
“造反?”我臉上浮起玩味的笑容。“造誰地反?尼祿陛下還是元老院?帝國如此信任於我,將我一個低級傭兵送上鷹羆衛指揮使的位置,我怎麼會作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呢?布津,不要岔開話題。你只是分析了我的表相,我還希望聽到你更深刻地剖析呢。”
“嘿嘿,漢密爾頓,我從蒼鷺島回來路上就在琢磨你這個人,但是到現在我也沒看清楚你這個人的真實面目。”巴布宗津悠悠的道:“我自認爲在觀察分析判斷能力上勝人一籌。但是對於你,我得承認我看不透。”
“恭維我還是諷刺我?是說我這個人胸有城府。還是說我善於隱藏?”我微微一笑,再度打了一個響指。
“都不是,只是客觀評價你這個人而已。你們幾人能夠從楓京城下逃亡到落日行省,應該歸結於你在策劃逃亡上的本事,所以你在策劃能力上應該相當出色,克里米亞走私案與蒼鷺島私鑄案的完美得手都證明了這一點。”
“你膽子夠大卻心思慎密,收留這麼多各方追緝地逃犯卻未留半點風聲可以佐證這一點。你在羣體中具有相當的人格魅力,加之你利用人性弱點將利益與前程成功地把他們的希望融和在了一起,使得羣體中其他成員對你的信任度或者說是忠誠度相當高,否則你的許多秘密絕對難以守住。這一點對於你來說尤爲難得。畢竟你的年齡與資歷在這種環境下是一個明顯劣勢。”
“我看得出你內心深處對黃金的喜愛。但是你卻能夠控制住內心慾望,這是幹大事者所需要具備的必要品質。”
“如此多的阿諛恭維之詞倒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那你得出一個什麼結論呢?”
我點點頭,應該說這個傢伙對人性的剖析還是相當到位的,難怪這個傢伙能夠在帝國宮廷與塞爾柱宮廷中犯下彌天大罪卻總能搶先一步逃脫,不能不說這個傢伙地觀察、判斷以及推測能力高人一籌。
“我只得出了現在這些結論,但是對你地所作所爲卻難以作出一個明確的判斷。如果一定要我作出一個分析結論。那就是我剛纔那句話。你的野望超乎尋常的大,除了想要造反。我想象不出什麼原因會讓你如此處心積慮的籌謀策劃,而且下的血本如此之大。”
巴布宗津語氣突然變得有些險惡。
我沒有搭理對方挑釁性的刺探,我自己想要幹什麼我清楚,造反不造反根本就不是問題,問題在於造反能夠爲我帶來多少好處。我發現追尋逃離這個世界出路似乎越來越渺茫,亡靈峽谷也好,冥河也好,還是雪龍荒原也好,對於現在地我來說似乎都相當遙遠,而更重要地是漢密爾頓?巴本的靈魂似乎在侵蝕吞噬着風行?波拿巴地靈魂,讓我一步一步遠離龍族世界,而漸漸成爲這個人類世界的一份子。
雖然我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但是我還是得承認我在蛻化。我逐漸愛上了人類豐富多彩的生活,陰謀和戰爭,殺戮與背叛,歷來都是我的最愛,我的骨子裡似乎就浸潤着暗色的黑血。
從我身畔的人到周圍的環境社會,甚至那鉤心鬥角和爭名逐利,我覺得這裡波譎雲詭的環境似乎更適合我這個龍族的天生叛逆者。
我也不知道是巴布宗津的話啓迪了我,還是我本心就隱藏着想要在這個世界上攪蕩一番的慾望,當巴布宗津的話語落定的時候,我心中似乎一下子變得格外明暢通亮。
造反這個詞語從巴布宗津嘴裡冒出來鑽入我腦袋中就一直在我腦海中迴盪,當他最後一番話出口時,我才發現我現在乾的一切的確是在自覺不自覺的向着某個目標靠近。
就像藍蔻似乎就提醒過我似的,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似乎並不單純是爲了自保,如果僅僅只是想要自保,我完全可以躲藏起來,即便是帝國或者亡靈一脈想要尋找我,那也相當渺茫。當時我以其他理由敷衍過去,但我內心卻清楚,我不想過那樣的生活,我想要過主宰別人的生活而非被別人主宰。
“布津,感謝你的分析,雖然你的話未必真的中的,但是你的觀察力和判斷分析能力還是值得誇讚。現在我只想再問一個問題,你覺得現在受我所迫跟着我踩鋼絲這種生活怎麼樣?”我頓了一頓之後才又補充道:“實話,我想聽一句實話。”
“如果給我自由,我當然不會陪着你去無謂的冒險,畢竟這個世界還有更多的美好事物等着我。但是如果再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我覺得這種生活也不錯,至少有滋有味不至於太枯燥無聊。”巴布宗津神色詭異的舔了一下有些乾燥的嘴脣,“如果你的表現能一直讓我保持着這種驚奇和新鮮感的心態,說不定某一天我會改變主意,自覺自願的陪你去賭一把。”
我無聲的笑了起來,這個傢伙前半段是真話,後半段半真半假,能讓這種老狐狸說這樣半真半假的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我認爲我自己也許能夠做到讓這個傢伙自覺自願的跟我晃盪一番。
巴布宗津不是雛兒,他是在帝國和塞爾柱兩大國度上流社會中打滾了多年的老手,可謂老辣成精的角色,犯下那麼多事兒,還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兒,若然沒有兩下子,當然不可能。
如果不是女色佔據他太多的精力,只怕這個傢伙的成就還遠不止於此。不過我理解他,因爲我同樣愛好女色,一個男人如果沒有幾個像樣的紅顏知己來承託,便是活得再轟轟烈烈也未免有些淒涼孤獨的味道,英雄總是應該有美人來襯托的。
這個傢伙有着弗蘭肯和安提帕特他們所不具備的能力,對帝國和塞爾柱政治事務的敏銳嗅覺和冷靜分析能力,對對各種角色人性的深刻了解,這甚至比起他耐以成名的魔機者這個身份更爲重要,只不過尋常人都把目光投注到了這種鮮有一見的能力上罷了,但是對於我來說,他背後隱藏的這些能力現在看起來更爲符合現實,這是日後我想要在帝國甚至塞爾柱國度內活得更瀟灑自在的一個相當大的助力。
弗蘭肯雖然出身貴族,但是長久的下層傭兵生活已經讓他喪失了對他原有階層的瞭解和熟悉,也許隨着時日推移和身份地位的變化,他可以重尋那份直覺,但是現在卻還不行,而安提帕特雖然是昔日的角鬥士之王,但武力上的強悍並不能代表他在其他方面也可以幫上我多大的忙。至於其他人,就更不足爲道了。
我想要的不是一支普通的傭兵團,我所要的是一支可以在各方面都能夠勝任我發出命令的絕對力量。
巴布宗津的出現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這一缺憾,這對我很重要,雖然他的忠誠度現在很值得懷疑,但我想他短時間內還暫時只能屈身與我羽翼下,這是他的機會,也是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