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溫跑了。
意識到她只是想出去上個洗手間罷了, 他的陰霾終於散了。
一隻手還握在門把上沒鬆。
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誰要跟你吵。”
他一點也不想跟她吵，等她一會回來了，也不吵。
從剛剛就是一直耷拉着的脣角, 終於揚了點幅度起來。
只是……
他走到剛纔唐溫後來坐下的位置, 桌上擺了好幾張純白色的演算紙, 他拾起來一看, 正反面都洋洋灑灑的寫滿了自己的名字。
筆跡凌亂用力, 可以看出字跡的主人寫的時候差不多算是咬牙切齒在動筆，特別是每一個名字上都畫了大大的叉號，比名字還要用力, 有幾處都把演算紙給戳破了。
祁硯就這樣一邊沉浸在她寫了自己名字的喜悅裡，一邊沉浸在她現在生自己氣的忐忑裡。
“誰讓你偷看我東西？！！”
剛挪到門邊還在想着自己進去之後要怎麼面對他, 想着先扒着門縫看一眼他現在是什麼表情斟酌一下再進去好了。
結果這一扒, 就扒到了他手裡正拿着自己剛剛泄憤寫下的東西, 稀稀落落好幾張都是，突然有種秘密被偷窺到的惱羞。
什麼情緒, 什麼怎麼樣？
唐溫急得直接撲過去就要搶東西。
心虛的把演算紙撕了個稀巴碎，再揉起來全部扔進了垃圾桶裡，還掩耳盜鈴的翻出來一張乾淨的紙蓋在碎片上。
祁硯還保持手裡抓着東西的姿勢，迷茫的桃花眼眨了眨，盯着她的動作時腦子裡是空白的。
“祁硯你最近真的是越來越過分了！”
唐溫雙手叉腰一臉惱羞, 提起這事忍不住動腳狠狠踹上桌凳腿, 把桌子震得一晃一晃的。
空白的大腦略微回神, 祁硯“嗯？”了一聲, 不着痕跡的走近她面前, 把桌子擋在背後。
垂眸看向她剛剛動作的右腿，盯了好一會。
“嗯？”
“你就這麼一個字就把我打發了？”
唐溫覺得不可置信。
漂亮的瞳孔裡閃過一絲驚訝, 隨後涌上來的是更濃烈的憋屈。
她伸着手指，指了半天沒憋出下一句來，氣的她又想轉頭走人了，媽的，什麼破競賽，她不考了！
少年漆黑的瞳孔縮了縮，一直盯着她看任由她發泄，察覺到她似乎心情更差了點，不受控制的擡手就伸向了她的衣袖。
像家裡的大型狗撒嬌時一樣，小心翼翼，滿眼亮光，亮晶晶的眸底只有自己的主人。
他現在就是如此。
漆黑的雙瞳裡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從認識她開始便是如此。
“唐溫。”他扯了扯她的衣袖，有點委屈：“別生氣了。”
他不知道自己突然做錯了什麼事情，但是不管做錯了什麼，他都願意道歉。
只要她別生氣了。
“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一瞬間。
唐溫的心臟軟的一塌糊塗。
袖口輕輕柔柔的動靜像是捆綁兩人的枷鎖，傳來一股熱流澆滅了她的所有火氣。
“唐溫……”
對上他認真專注的目光，唐溫突然有點底氣不足。
但仍然不甘認輸，只是聲音比方纔要弱上不少：“幹嘛，我聽的見。”
手指仍舊抓緊她的袖子，一點也沒鬆，盯着她的目光充滿了執拗。
唐溫覺得他有點得寸進尺。
剛知道她不生氣了，立馬就想知道她生氣的原因是什麼。
要說祁硯這個人，拗起來，比唐溫還要可怕。
他能一直盯着你，盯到你認輸爲止。
算了。
又不是第一次衝他認輸了。
“你最近變了！”唐溫開口就抱怨。
祁硯手一緊：“我沒有。”
他沒變，明明……反而對她的心思……
更重了。
“你還兇我！”
祁硯覺得委屈：“這個也沒有！”
他明明在她面前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更別提兇她了，這根本就不可能。
“你有！”
唐溫聽他根本就不承認，又惱了，一巴掌拍上他拽着自己袖子的手，然後抓着袖口把衣服從他手裡奪回來。
“你剛剛說我題目做的不好！你別扯我衣服！”
剛說完，修長的手指又勾上了她的衣角，還故意勾着繞了一圈。
讓她扯都扯不開。
唐溫乾脆放棄了，雙手往腰上一叉：“你自己看，你現在還欺負我！”
祁硯低了眸，指尖蜷在她的袖角癢癢的不肯撒手，一下一下的扯扯，像是無聲的討好。
雖然他並沒有覺得自己剛剛的語氣哪裡不好，纔會讓她產生了自己是在兇她的錯覺。
明明這件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但是……
“我道歉，剛剛是我態度不好。”
唐溫使勁點頭：“對，明明之前你說自己很有耐心的，你現在就是覺得我脾氣好了，變得好欺負了是不是？！”
說是這番話時，唐溫心裡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心虛。
就是心虛。
連她自己都覺得是在倒打一耙。
可她就是不願意承認！
“沒有欺負你。”祁硯搖搖頭，又點點頭：“我道歉，我全道歉。”
唐溫：“……”
她也不是……太注重面子的人……
是吧？
她放下手，挪到背後不自覺的搓着。
“那就……就原諒你吧。”
聲音弱的差點連她自己都聽不見。
少年緊張的臉色頓時舒緩，低頭淺笑出聲。
她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她現在臉有多紅。
“那我現在給你講題，好不好。”
唐溫一臉哀怨的盯着他：“那你不準再兇我。”
不然她真的要撂攤子走人了！
祁硯眼底的柔和微微閃爍，聽着她的抱怨倏地一笑。
“嗯，我講的不好，你就打我。”
唐溫揮着拳頭警告：“我可是會真打的！”
“嗯。”
她的皮膚向來白皙，現在因爲羞惱染上了一圈紅撲，祁硯輕咳一聲撒了手。
視線落到身後的桌面上，她的東西還擺在那好好的，讓他看着就覺得不爽。
他自覺的動手幫她把東西又搬到自己旁邊，然後坐會位子上，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明明沒說話，唐溫偏偏就是從他眼睛裡看出了他的意思——
快來快來！
唐溫盯着他一連串的動作覺得好笑極了。
她什麼也沒說，就隨着他搬。
這回，胸口的陰霾散的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