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騙我嗎?”三花問,“你真的會一個禮拜給我一百塊錢嗎?”
夏花笑笑:“對啊,女孩子嘛,長大了,花錢的地方總會多一些。看到漂亮的髮夾想買,看到漂亮的衣服想買,都很正常。”
三花使勁的點頭:“對對對,姐姐,你不知道,我們班上,就我花的錢最少了。我有些同學,一天都能花掉五十塊錢。可我之前,一個禮拜才五十塊錢。”
“我知道。”夏花拿起碗筷,盯着碗裡的米飯,又道,“可是,三花,你也知道的,咱們家只是普通家庭,所以沒法滿足你那些想買所有好東西的願望。但是姐姐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儘量滿足你。”
“嗯嗯。”三花趕緊點頭,本想說句謝謝姐姐的,但又說不出口。
夏花再擡頭看三花,神色忽然凝重了許多:“所以,我希望你能記着我的話,女孩子,想要漂亮的東西很正常,想變漂亮,想引起男同學們的注意,想得到別人的讚美,這都很正常。”
“但是,不管是漂亮的衣服還是漂亮的髮夾,或者是別人的讚美,這些東西都只是身外之物,它們沒有任何價值。你現在才十多歲,還是個孩子,你只有努力學習,努力提升自己的內在價值,這樣將來纔不會像姐姐這樣,只能當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懂嗎?”
三花未必能懂這些話的都道理。
甚至,她可能還會覺得姐姐的長篇大論真是令人煩躁。
但不管懂沒懂,她只能點頭。畢竟老姐握着財政大權呢。
夏花也知道自己的話未必能讓正處於青春叛逆期的三花聽進去,所以她也沒有繼續多說什麼,只是不厭其煩的又重複着那句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的話:
“女孩子想要什麼東西,一定要憑自己的本事去獲取。”
“那,大姐,從明天起,我就每天早上起牀幫你生火,然後,你給我買個新書包可以嗎?”四花坐在大姐對面,旁邊是三花,另一邊是五花跟六弟。
她看着滿臉疲憊的姐姐,弱弱道:“我感覺,我需要一個新書包。”
五花跟六弟趕緊連連點頭。
他們也需要一個新書包。
夏花噗嗤笑了一聲:“哈哈,傻瓜,你們的書包都已經破成那樣了,都不知道縫補過多少次了,就算你們不幫姐姐做事,姐姐也會幫你們換個新書包的。”
“真的嗎?”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四花開心又不解的笑道,“可是,剛剛姐姐你還說,女孩子想要什麼東西,一定要憑自己的本事獲取呀。”
夏花覺得自己需要把這個話的意思說清楚一點,不能讓小小的弟弟妹妹們有所誤解。
她說道:“我說的長大之後,女孩子想要什麼東西,都應該用自己本事去獲取。但你們現在還小,可以跟姐姐要。如果姐姐暫時滿足不了你們,你們也不要着急,要跟姐姐好好說說你們爲什麼非要那個東西,然後姐姐會好好考慮,到底要不要給你們。”
“可如果你不肯給我們,我們又很想要的話,那怎麼辦?”四花趕忙追問。
“嗯——”夏花沉吟一聲,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到時候姐姐自然會有姐姐的辦法。但是,你們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像之前那樣,爲了一罐牛奶,就跑去其他人家裡,知道嗎?”
“嗯嗯。”三個最小的弟弟妹妹都點頭了,唯獨三花沒有。
她纔不會這麼沒有思想,這麼沒有自己的主見呢。
“三姐,你明天就要去學校了,你會緊張嗎?”四花埋着頭,扒拉着米飯,問道。
“這有什麼好緊張的。”三花說,“我巴不得早點回學校呢。”
“爲什麼?”
“因爲在學校裡有很多談得來的朋友。”這倒是大實話。畢竟同齡人與同齡人之間的共同話題肯定會多一些。但三花似乎忘了,大姐夏花也不過大了她幾歲而已。
但她們之間的隔閡,卻像兩代人似的。
不過,夏花不在意這些。
不管三花現在埋怨她也好,責怪她也罷,都不要緊。終有一天,她會明白,家人或者老師對她的嚴厲,都不過是爲了讓她將來少走彎路,少犯錯誤而已。
吃過飯後,夏花就開始幫忙三花撿東西。
家裡能吃的袋裝食品,如泡麪跟餅乾之類的,她全都塞入了蛇皮袋中,想着明天帶去三花的宿舍,讓三花留着吃。
可三花見她拿一個髒兮兮的蛇皮袋裝東西,卻很是不樂意:“難道咱們家連一個像樣的袋子都沒有嗎?你這樣,其他同學會笑話我的。”
夏花一愣,看着手裡的蛇皮袋,這才反應過來。
蛇皮袋確實髒了點,她急忙去儲物間一頓翻找,然後拿了一個乾淨的蛇皮袋出來,笑道:“你看這個總該行了吧。”
三花瞥了她手中的蛇皮袋一眼,沒說話,繼續裝東西。
把三花要帶去學校的東西全部打包好後,又把弟弟妹妹們報名所需的一切材料跟費用準備好。
忙完這些,已經是半夜。
夏花走到三花的房間裡,看了一眼熟睡的三花,就幫她把燈關了,把門也帶上。然後又去另外一個房間幫睡得極其香甜的三個小屁孩把毯子蓋好。
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夏花看着鏡子裡亂糟糟的自己,陷入了思索。
蛇皮袋太髒的話,會讓三花覺得沒面子,那如果明天自己帶她去學校的時候,也是亂糟糟的,會不會同樣讓她覺得沒有面子?
想到這裡,三花就趕緊翻出櫃子裡那套一直捨不得穿的‘新衣服’。
新衣服是一條粉紅色的裙子,是十六歲那年賣了山胡椒之後,狠心給自己買的。
可買了之後卻又一直捨不得穿。
畢竟這條裙子可要七八十塊錢呢。這麼昂貴又好看的裙子,幹活的時候肯定穿不到。可等到冬天過年的時候,又穿不了,所以就一直藏在櫃子裡。
雖然都已經兩年了,但這條裙子被她保存的很好。
她不停的翻看手裡的裙子,這裙子就跟新買回來的一樣,既沒有任何顏色褪變,也沒有任何破損的地方。
她想,明天就穿這條裙子去吧。這樣一來,估計三花就不會覺得沒有面子了。
她略顯欣喜的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然後又看了看手裡的裙子,忽然間有些期待明天的到來呢。
明天一定會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她穿裙子,一定會好看的,對吧。
她才十八歲。
哈,她也像每個愛美的女孩子一樣,喜歡漂亮的裙子,喜歡漂亮的髮夾,喜歡一切漂亮的東西。
所以,明天見吧。
她把裙子放下,就趕緊躺牀上睡覺。
這一覺睡得很香甜,所以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太陽曬屁股了。
在弟弟妹妹們的叫餓聲中爬起牀後,就趕緊去準備早飯,然後餵雞餵鴨,洗碗掃地。
忙活好這些,還得收拾幾個小傢伙們的衣着。
之後,才輪到自己。
不過,由於時間實在太趕了,她也來不及細細欣賞自己穿上新裙子到底美不美了,反正確定沒有把屁股露出來就行了。
然後,就扛起裝滿了各種東西的蛇皮袋,領着四個弟弟妹妹往新屋村的方向走去。
四個小傢伙見姐姐穿了一條新裙子,本來想說點什麼的,可她們又不知道怎麼說,於是,就什麼也沒說。
一行人匆匆忙忙走了幾公里的山路,到達新屋村後,直奔希望小學。
可他們剛剛走入希望小學的大門,就被一輛塵土飛揚的皮卡車弄了一臉灰塵。
三花很是反感的在面前揮了揮手,趕走塵土之後,極爲不悅的說道:“這人怎麼那麼沒素質啊,有車了不起啊。都髒成這樣了,居然也不洗洗。四花,你快幫我看看,我頭髮髒不髒。”
四花搖搖頭:“不髒,姐姐你最漂亮了。”
三花嘿嘿一笑,摸了摸四花的小腦瓜。
夏花看着從皮卡車上下來的一羣小孩子以及那個收購山胡椒的陳陽,原本燦爛的笑臉隨即收起來,又掛上了那種客套而疏遠的笑。
“是陳陽哥哥。”三花見到陳陽,卻很是高興,立即加快腳步走上前去,招呼道,“陳陽哥,你怎麼也來了?”
陳陽這才發現了夏花一行人。
他看着三花笑道:“哦,我帶俊輝他們來學校報名。”
說着,看了一眼在身旁站在一旁的小傢伙們。
俊輝、曉美、曉好、嘉嘉,四個鍋蓋頭全來了。
本來三個爺爺打算親自送鍋蓋頭們來學校報名的,不過陳陽主動請纓,他們就沒客氣,全把小孩交給了陳陽。
如果陳陽是個人販子,這一單估計能賺十幾萬......
夏花本來打算假裝沒看見陳陽的,可三花卻主動跑了過去,她也只好帶着弟弟妹妹們走過來。
走到陳陽面前的時候,她才把壓在肩膀上的蛇皮袋放下,然後用手背抹了一把汗,朝陳陽笑道:“好巧啊,陳老闆,你也在這裡。”
陳陽微微皺起眉頭,有些不解的看着這個‘女人’?
這一條粉色裙子是幾個意思?
他盯着夏花露出的大長腿,很是疑惑。
夏花見他神色不對,就順着他的視線低頭一看——
尼瑪!我裙子咋這麼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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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花面色驚惶的趕緊把蛇皮袋抱起來,擋在大腿前面,然後一臉懵逼的看向幾個弟弟妹妹,眼神之意是:我這裙子這麼短,你們怎麼都不提醒我?
幾人報以一臉無辜的表情。
畢竟他們都是小孩子嘛,又怎麼能知道姐姐到底是不是故意穿這麼短的裙子的。
其實,這裙子相較起那些幾乎要露出屁股的裙子來說,並不短,只是比起過膝長裙要稍微短一些,大概也就是露出二分之一的大腿吧。
但是!夏花看起來雖然不胖,可身上其實是有肉的,而這裙子又短又小的,所以......
見陳陽皺眉看自己,夏花心裡不免咯噔一下,心想:糟糕了,這下子,估計自己又要被別人當成那種刻意裝扮自己去勾引男人的女孩了。
雖然她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但她就是會忍不住去猜測,去煩惱,然後再釋然。
這是一個頗顯煎熬的過程。
她到底是個保守的農村姑娘,所以沒法像那些肆意揮灑青春的姑娘們那樣,在面對他人異樣目光的第一時間就高高揚起下巴,並露出不屑一顧的微笑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她做不到,她必須要經過一番苦惱之後,然後進行自我開解,最後才能釋然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所以,在面對陳陽的目光時,她也會慌亂,會不安,甚至會不知所措。
她深深揪着眉頭,看向幾個妹妹。
她們天真的小臉蛋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就像剛破殼出來的小雞一樣不諳世事。
可她總是教導她們,要遠離一切危險。而今,自己作爲老大卻穿了這樣的一條不保守不安全的危險裙子,也不知道幾個妹妹會怎麼想。
她想說點什麼,但又因爲陳陽在這裡,所以什麼也說不出口。
陳陽的目光在夏花的腿上只是停了幾秒鐘,然後就趕緊收了回來。
畢竟,一直盯着女孩子的大腿看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雖然陳陽沒受過什麼高等教育,但也知道,在他人感到難堪的時候,請一定要收回自己的目光,給別人一點空間。
他看着夏花旁邊的三花四花們,笑呵呵的問道:“三花你不是初中生嗎?怎麼還來小學?”
三花撅着嘴巴,回道:“這不是要先送他們幾個來報名嘛,本來我想自己去學校的,可我姐偏要送我去,所以我還得跑到這裡來浪費時間,煩死了。”
本來嘛,人家想着,到了紅木鎮之後,先把東西放宿舍去,然後就去逛街什麼的,可如果是老姐親自送去的話,那她的計劃就得泡湯了。
陳陽笑道:“這有什麼好煩的,你看看你姐姐一個人領着這麼多孩子,還拿這麼多東西,不也沒覺得煩嘛。”
三花扭頭看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