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的腦袋仰面靠着座椅，嘴巴微微張開，眼睛閉着。
陳陽駕駛着車子，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坐在後面的四叔，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心想，等今天把山胡椒醬全賣完了，就請四叔去按個摩吧。
畢竟四叔都這把年紀了，還這麼拼命的幫他幹活。他是一定要好好犒勞一下四叔的。
想象很美好，但現實卻有些殘酷。
到了縣城之後，陳陽跟四叔先給餐館老闆送花生，順便推銷一下裝在玻璃罐裡的山胡椒醬。
胖子大哥拿着擰開蓋子的山胡椒醬，看着裡面花花綠綠的醬料，忍不住皺眉道：“小陽，你這是什麼醬料啊，味道怎麼這麼衝？”
陳陽急忙介紹道：“這是山胡椒醬，味道十分美味的，而且還有祛風活絡，解毒消腫的作用呢。”
“這麼神奇？”胖子大哥雖然也知道山胡椒這種東西，但是作爲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還真是不知道山胡椒竟然也能吃。
他問道：“那這個要怎麼製作怎麼吃？”
陳陽說道：“這個山胡椒醬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用來做菜，比如炒牛肉，或者炒臘肉，做魚都可以。”
“還能直接吃？”胖子大哥把玻璃罐拿得更近一些，卻不想，直接被刺鼻的味道給嚇退了。
他把山胡椒醬還給陳陽，很是爲難的說道：“小陽，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這個醬料我以前聽都沒聽說過，而且這味道聞起來也太刺鼻了。來我這裡吃飯的客人，主要都是吃野味的，而且他們都愛吃原味，你讓我把這個醬料摻和進去，那不是搶了野味的風頭嘛。要不，你先去其他餐館看看？如果確實沒人要的話，那我再幫你友情買兩瓶。”
陳陽沒想到結果竟會是這樣，愣住了。
四叔輕輕推了他一把，笑呵呵的說道：“沒關係，我們再去問問其他餐館。”
“哦，對，沒關係。”陳陽回過神來，趕緊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再去問問其他餐館吧。”
胖子大哥很是爲難。他知道陳陽這人很不錯，這不，買了他的花生這麼久，從沒出現過客人投訴花生不新鮮或者味道不對的事情。
他自己每天也吃陳陽做的鹹水花生，說句良心話，這鹹水花生的味道從一開始就沒變過，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它獨有的美味。
由此便可以看出來，陳陽這人與那些唯利是圖的人不一樣，他做事不僅認真，而且可以從花生裡感受到，他始終保持着初心。
而現在，陳陽來推銷新產品，他卻不能幫忙，心裡是真有些過意不去。
可就像他說的一樣，他從未吃過這種醬料，自然也就不敢輕易嘗試。萬一，只是說萬一，吃壞了人，那這餐館十有八九是要被關門的。
再者，他也親自聞了這個味道，確實是太刺鼻了，不符合餐館的原味宗旨。
他不能拿餐館的命運來幫助陳陽啊。
現在這年頭，做餐飲的競爭力很大，稍有一點做不好的地方，就很有可能會被同行誇大其詞的詆譭甚至污衊。
他說道：“小陽，要不這樣吧，我自己買兩瓶你這個山胡椒醬，就全當是支持你了。”
“不用不用。”陳陽笑道，“這個味道確實太沖了，你不喜歡就別爲難自己了，這山胡椒醬在咱們本地本來就沒人做過，所以你的想法跟心情我都能理解。這山胡椒醬是我花了大心思做出來的，要是賣了兩瓶給你，結果卻被你束之高閣的話，那就太浪費了。你放心好了，我對我的醬料很有信心，肯定能賣出去的。”
看到陳陽笑得沒有一絲僞裝，胖子大哥心裡就越過意不去。
他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們進去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廚房剛做了新鮮的早點，你們都還沒有嘗過呢。”
這是胖子大哥唯一能做的了。接受不了陳陽的醬料，那就只能請他們隨便吃點東西了。如此，他心裡會好受一些。
陳陽卻擺手：“不不不，今天早上不行，我們還得去給超市配送花生呢，而且，等把花生配送完之後，我們還得去推銷山胡椒醬。下次吧。”
“那行，如果中午你們還在縣城的話，就來吃飯，今天我請客了。”胖子大哥說道。
陳陽跟四叔應允之後，就離開了胖子大哥的餐館。
回到皮卡車上，輪到四叔開車，陳陽跟小乾坐在後面。
四叔從後視鏡瞄了一眼面露難色的陳陽，笑呵呵的安慰道：“小陽，你不用擔心，咱們的醬料這麼香，肯定能賣出去。”
雖然陳陽也是這麼想的，但剛剛第一站就出師不利，對他的心情多少有些影響。
他輕輕握着小乾的手掌，雙眼看着兒子粉嫩的面頰，苦笑道：“但願如此吧，不然的話，咱們兩個估計要吃到過年才能把這麼多醬料吃完了。”
“留着自己吃也不錯啊。”四叔笑道，“昨晚的山胡椒草魚，我可是念念不忘啊。”
陳陽看向駕駛室，跟着笑道：“真的嗎？你確定？那今晚咱們就吃山胡椒蒸雞好了。說好了，食物均分，誰吃不完，誰就負責洗碗。”
四叔也憨憨笑了兩聲：“山胡椒還可以蒸雞？我以爲就只能用來做魚肉呢。”
“山胡椒能做的美味可多了去了。”陳陽扭頭看着窗外流動的景色，深深吸了一口氣，算是給自己加油打氣了。
他說道：“咱們先去學校門口吧。”
到了學校門口，陳陽跟校門口的小販們隻字不提山胡椒醬的事情。
因爲他很清楚，自己定價爲三十塊錢一瓶的山胡椒醬對於學校裡的學生們來說，確實太貴了。
而如果他開口提這事的話，大家肯定不好意思駁了他的面子，都會勉爲其難的買兩瓶。
他們跟餐館的胖子大哥不一樣。他的花生賣給胖子大哥，頂多算得上是錦上添花。但他的花生分批給校門口的小販們，卻幾乎等同於是雪中送炭。
因此，他在小販們心目中的位置，自然要比胖子大哥心中的分量重許多。
所以，胖子大哥可以勉爲其難的拒絕山胡椒醬，但這些風裡來雨裡去的小販們卻未必能做到。
等離開了校門口回到車上，四叔纔不解的問道：“小陽，剛剛你爲什麼不跟他們推銷一下咱們的山胡椒醬？”
陳陽將自己的想法告知四叔，四叔才驚訝的發現，如今的陳陽，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陳陽了。
以前吧，他要爲了生活而勞碌奔波，如今雖然依舊在勞碌奔波，但思想上顯然提升了很多。
就比如這個什麼雪中送炭錦上添花的，他就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