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防人之心不可無。
霧濛濛自然不信觀煙有這樣的覺悟,能放下身段來與她握手言和,但話都說到這份上,霧濛濛也不是那等愣頭青,相反她比任何人都審時度勢懂識務。
是以,她笑了笑,在觀煙對面坐下,卻並不當先拿筷子,反而大眼眨巴地望着她,一時之間,倒讓人有些不明白她的心思了。
觀煙垂了垂眸,她率先執起竹箸,夾了一點桂花魚肉,小口吃下肚,這纔對霧濛濛淺笑道,“膳房大娘的廚藝不錯,你可以多用些。”
霧濛濛料想觀煙也不蠢,不會用下毒這樣低劣的手段,是以她敞開肚皮大口地用,不得不說,觀煙有一事做對了,帶的桂花魚確實味道不錯。
飯飽歇罷,霧濛濛擱下竹箸,她抽了袖子裡的帕子裝模做樣地按了按嘴角,她衝觀煙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轉身拿着自個的黃銅盆出去打熱水了。
觀煙一瞬捏緊了筷子,她指關節泛白,眼底有剋制的猙獰之色,好一會,她收了情緒,慢條斯理的開始收拾碗筷。
霧濛濛沒多理會觀煙,她徑直收拾了自個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間,好似觀煙抱了牀細軟的錦被過來,似乎在說,“小啞兒,雖說現今已是五月,可晚上還是涼,我這有牀今年的新被,給你用吧。”
霧濛濛翻了個身,繼續睡。
第二日一早,她起來的時候,觀煙已經不在了,她牽起身上花紋陌生的錦被看了看,皺着眉頭嗅了嗅,沒聞到怪味,她這才下牀。
她不信觀煙,至於觀煙對她的示好,她可有可無的。
月落苑小書房,今個九殿下並不在,霧濛濛也不避諱了,總是在九殿下面前過了明處,她便正大光明的拿殿下的書來看。
遇到記不得的字,她理所當然地用起殿下的筆墨紙硯來,實在用不慣毛筆,她乾脆還是以指代筆,弄的又是一身髒。
當天晚上,依然是觀煙給她帶的飯菜。
且觀煙見她衣裳有墨跡,還默不作聲的與她打來熱水,霧濛濛一應受了,她也不好說要回報,彷彿一切都是觀煙自作多情。
觀煙像沒察覺一樣,她時不時與霧濛濛閒話幾句,後來又道,“小啞兒,七月府裡會有一批二等婢女晉升一等婢女,這事我只同你說,客姑姑與我是同鄉遠親,你若想晉升,我便去與客姑姑支會一聲,想想法子。”
聽聞這話,霧濛濛眸色微閃,她真沒想到客姑姑與觀煙竟還有這樣的關係。
觀煙瞥了眼霧濛濛的神色,她笑道,“雖都是爲奴爲婢,可在皇子府裡,還是有所不一樣的,只要晉升爲一等婢女,在府裡呆個五年,便能領一筆不菲的銀子再出府,年紀合適的嫁人也不是難事,若不然自個買個小宅子和幾畝薄地,這一輩子吃穿不愁了。”
霧濛濛明白,觀煙說的是事實,也算誘人,可她卻是和她們不一樣的,她並不是賣身進府的。
觀煙還在繼續說,“不然,我明個就去找客姑姑。”
霧濛濛彎着眸子,稚嫩的小臉單純無害,她彷彿聽不懂觀煙的話,自顧自清洗了衣裳,對她點了點頭,就回房了。
觀煙咬脣,看着霧濛濛的背影冷哼一聲。
隔日,霧濛濛上值的時候,九殿下已經在書房了,並司金與另一大胸細腰的妖嬈姑娘。
那姑娘相貌妖豔,穿一身紅紗長裙,微敞的胸口露出白嫩嫩如雞蛋白的胸口,還能見一抹翠綠的小衣肚兜細帶。
她甫一見霧濛濛進來,一舔脣珠,花枝亂顫地笑着跟九殿下道,“殿下,這就是司金提過的那個小啞兒?真是嫩哪,不若殿下將她給屬下好了,屬下就好這口。”
霧濛濛一驚,她小跑過去,到九殿下身後躲了躲。
司金瞥了那姑娘一眼,就聽九殿下冷清清的道,“她還有用,等哪天沒用了賞你。”
殿下,求別鬧!
霧濛濛一把抓着九殿下袖子,一雙黑溜溜的大眼,軟軟糯糯地望着他,就差沒擠幾滴眼淚花出來。
九殿下眼尾一掃,本欲扯回袖子的動作一頓,任她抓着。
司金嗤笑一聲,“司火,小啞兒是我領回府的,即便殿下要賞,如何輪的到你?”
真是譁了狗了,她還有沒有人權了?
霧濛濛怒了,她趁沒人注意,五根手指頭一沾荷塘月色硯臺裡的墨汁,朝着司金和司火兩人就甩過去。
司金曉得霧濛濛的性子,一直多有注意她,見她手一動,抱着長劍就往一邊閃,司火不防備,一身紅紗長裙頃刻沾上墨跡,黑呼呼幾點,煞是難看。
使完壞,霧濛濛再一把抓着九殿下月白長衫,躲他身後。
不期然,月白寬袖上頓多了一隻黑爪子。
“小啞兒!”九殿下眉目一沉,將人拎出來,簡直想扇她兩袖子,旦見她可憐巴巴地望着他,嫩氣的小鼻子小嘴巴的,活像是隻撒嬌的小奶貓。
少年心頭一動,揚起下頜冷哼了聲,甩給她一張紙,怒道,“給本殿背下來,不然本殿剁了你的爪子。”
霧濛濛從臉上拿下那張紙,白紙黑字,好大一篇,她定睛一看,斷斷續續地辨認出是有關於家的。
司金好心解釋道,“上面是於家來歷,小啞兒你背熟了,往後有誰問你,你照着上面的意思講就是了。”
霧濛濛皺着眉頭,一眼看去,幾乎全是繁體字,她看的眼暈,又轉頭望着九殿下,隨便指了其中一個字,給他看,表示自己不認識。
九殿下頓覺頭疼,他揉了揉眉心,將霧濛濛司火道,“教她識字。”
司火當即眼媚脣惑地笑了,那一雙朱若鮮血的烈焰紅脣,勾的人面紅耳赤,“屬下領命,另不讓殿下失望。”
霧濛濛根本還來不及反抗,就讓司火嬌笑着帶走了,她回頭,恰好瞥見面無表情的九殿下。
司火併未帶霧濛濛去別的地方,而是問了她住處,一路抱着她就過去了。
霧濛濛嗅着司火身上濃烈的梔子花香味,她不適地揉了揉鼻子,正想掙脫下地,不想司火一句到了,她就已經站在了房間門口。
彼時,觀煙恰好開門,她一見霧濛濛,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浮起,司火一把推開她道,“好狗別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