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然一行人是和前面幾輛車一起先後停在一家便利超市門口的。超市的鐵門半拉着,只有一米多高,進去都要彎着腰纔不會被碰到頭。彼時,一小隊人正扛着鐵棍從外面回來,棍上有黑色的痕跡,應該是剛殺完喪屍。見到他們,也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並沒有搭話,就徑直進了超市。
領頭的兩個男人,葉安然有些印象。不過到底是隔了三年多的時間,具體姓名並不是很清楚,只隱約記得和這幾人同路過一段時間。推着柯子墨進去的時候,裡面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擡頭看向兩人。不過,也只是一瞬間,就低下頭做自己的事。雖然現在還只是末世初期,但人的謹慎卻是提高了不少。不清楚對方的實力,絕不會輕易得罪。
超市有百八十平那麼大,相對於葉安然經常逛的商場或許是小了些,但用於避難卻還是可以的。角落、走道,零零散散地聚集着一些人,加起來大概有五十幾個。剛剛進來的那一小隊人正圍在一個靠牆角的貨架旁,每人手裡拿着一塊吐司麪包就着礦泉水啃着。
看他們的穿着和行爲動作,之前應該是一些工人,粗狂中帶着點淡淡的質樸。當然了,這只是其中的大多數,至於混在其中小眼睛骨碌碌轉着的兩三個人,葉安然是直接忽略不計的。這世道從事便是有好人、壞人之分,只要不犯到她手裡,就與她無關。
可能是這一隊人棍棒上的煞氣,讓其他倖存者不敢靠近。以他們爲中心的四分之一圓弧內都一片空廣,沒有一個人。看了眼周圍,葉成君選擇與他們比鄰的一個貨架過道旁停下,帶着葉安然幾人在這裡歇息。
超市裡唯有的幾張椅子,早就被人搶先坐了,沒有任何可以代坐的地方,葉安然一行人只好將就點直接坐在地板了。說實話,這種坐姿對他們這些一舉一動都被規範約束着的人,實在有點不適應。便是葉安然,前世席地而坐多少次了,再次感觸到來自地板磚的冰涼時,也有點放不開。
超市裡的食物,早就被先來者劃拉個全部,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胡亂擺放着。葉安然走過去把一些還沒有開拆的餅乾薯片打包在一起,作爲他們晚上的晚餐。雖然車子裡的食物,足夠他們吃上一段時間,但總是有限。末世越到後期,食物越緊張,到時一片過期的麪包或許都能引發一起流血事件。他們都沒有空間異能,食物這一塊自是能省就省。
遞給爹地他們幾袋餅乾,葉安然半蹲在柯子墨腿邊,頭輕輕地靠在他膝蓋上。拆來手裡的巧克力牛奶夾心餅乾,葉安然笑着拿出一塊遞到柯子墨嘴邊。直到他用手接過,淺淺地嚐了一口,葉安然才高興地又拿出一塊自己吃着。餅乾微苦中帶着點甜,很好吃。葉安然吃得很慢,一口一口,慢慢地嚼着,彷彿在品味着什麼珍饈。
或許是因爲彼此都很陌生,超市裡除了偶爾的低聲交談,很安靜。鐵門,早就在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被人徹底地拉下來。電,早在昨天就全面停了,超市裡除了幾隻昏暗的蠟燭,就沒有任何照明的工具。
五月中旬的a市,還帶着點初夏的冷涼。葉安然縮在睡袋裡,一手緊緊地攬着柯子墨的勁腰,雙腿遊蛇般地纏住他的小腿。可能是車禍的後遺症,柯子墨的小腿總是冰涼冰涼的,帶着點慘白,每每都讓葉安然後悔她怎麼不早點重生。
“阿墨,想什麼呢?”蹭了蹭柯子墨的肩窩,葉安然小聲地問着。雖然柯子墨並沒有動,但葉安然就是覺得他沒有睡着。從柯家出來後,柯子墨就有些沉默,葉安然知道是爲了什麼,可是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能藉着兩人相偎的溫度,無聲地安慰着。
側過身子,柯子墨將懷裡的人兒摟得更緊。脣,印在對方的額頭上久久不分離,心裡有很多話想說,可卻無從說起。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能力,若是末世前,他可以百分百地保證自己能給然然一個安定富裕的日子。可是,末世後,許多未知讓他遲疑了。連血緣關係的人都能丟下他,那然然……
然然本就是應該活在蜜裡的人,可是,他卻什麼都給不了她,甚至還要拖累她。末世三天,已經足夠讓他猜測出未來的動向了。以後只會越來越危險,可他卻還要她照顧!
“然然,若是有一天你喜歡上別人,不要當着我的面說出來,好嗎?”這樣,他纔可以繼續幻想着她喜歡他的事實,纔可以一直不斷地回憶着他們這段日子的美好!聲音低沉,帶着絲愛到不能再愛的卑微。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大度的人,即便知道自己不一定能給她最好,他也要把她綁在身邊,不主動鬆開她的手。他給過她機會,是她自己選擇要和他再在一起的,那麼就不要怪她。黑暗中,柯子墨漆黑的眼神閃過一抹懾人的精光。
果然,聽到柯子墨幾乎卑微的話,葉安然立馬不依地掙了掙。擡起頭,迫切地承諾着,“阿墨,你說什麼呢?再這麼說,我要生氣了!”前世,若是他沒有崛起,她或許真的忘了他,即便重生,對他的感情也不會像現在這麼複雜。可是,他偏偏崛起了,而她也偏偏重生了。將近兩年多的日夜後悔,像一把刀一樣將她從裡到外地解剖着。過去那些掩藏在時光裡的回憶,經過一輪輪的美化,一遍遍清晰地回放在她腦海裡,漸漸地變成一股執念。
或許,當初選擇他,一切就會不同吧!爹地不會死,她也不會活在痛苦中!
重生過後,她對他很複雜,她不清楚這中間真情有多少,執念有多少,甚至是依附有多少。她不想再重複上輩子的錯誤,看到實力強大的男人,就起了依附的心。然後,一步步地沉淪,徹底失去站起來的資格。她是葉成君的女兒,上輩子已經給爹地丟臉了,這輩子怎麼可以再讓爹地因爲她直不起腰來呢?
所以,她退縮,她畏懼,她不敢面對他,藉着日以繼日的訓練麻痹着自己。她想要變強,即便不爲了自己,也要爲爹地掙一口氣,讓所有人都知道葉成君的女兒並不是那麼差勁。她以爲,不聞、不聽、不想,便是放下所有!可在生日會上,見到柯子墨的第一眼,她便知道一切一切都不過是她的自欺欺人。
爹地,柯子墨,早就是她重生的唯二執念!兩年多的後悔,八百多天的假設,她不否認在見到柯子墨第一眼,她潛意識裡就有種不能再選錯的警告。她知道,只要她努力,只要她不作死,爹地一定會平安地活到老,她也不會活在別人鄙視的眼光中。可是,她怕,怕那不可能中的可能會再次降落到她頭上,她再重複前一世的絕望。這種害怕與後悔,一起編織成一條執念,將她牢牢地套住,想退也退不出。
不在一起,他難過、她遲疑;在一起,他滿足、她無懼!這段感情的最初,她更多是在在複雜的情緒中扮演妥協,權衡的角色。或許,也有一些看透世事的感動,但還不足以打破她早已冰冷的心。她儘量地用心感受着他的好,不帶偏見地感受着他對她的心,一天、兩天、七天、八天…
他,柯子墨,真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愛上的男人!不是一見傾心,再見傾情的爆發式情感,而是細水長流彙集的感動式愛情。她再自私,也只是一個女人,即便心再硬,也經不起柯子墨這樣無聲無息地浸泡。不過短短几日,她便沉淪了!說起來也好笑,她這樣的女人,還是經歷末世重生過一次的女人,竟然這麼輕易地丟了心。可心裡由衷的歡喜,滿眼的心疼,卻是怎麼也騙不了人。這樣也好,他們就做一對單純的戀人!
沒有掙開柯子墨強勢的擁抱,葉安然回之相同的勁道,緊緊地回抱着,“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開你!不管未來怎麼變化,葉安然都不會鬆開柯子墨的手!所以,你不準給我天天想些有的沒的影響心情,知道嗎?”心都已經丟下了,她怎麼還可能再鬆開他的手呢。她想和他一起面對末世的艱辛,想和他一起並肩而戰,而不是躲在身後靠着他和爹地的保護!她會好好地修煉異能,成長爲一個足夠強大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心,忽然安定般地定下來,前所未有地輕鬆。柯子墨低下頭,憑着感覺,輕輕地吻上葉安然閉着的雙眼。雙手不知覺地收緊收緊,想要把她揉到骨血裡,與他再也分不開。然然,這是你自己說的哦,子墨哥哥都記着呢,所以千萬不要忘記啊!黑暗中,誰也沒看到柯子墨綻放的笑容,以及眼裡一閃而過的算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