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家

幸好這麼一會兒功夫,飯也熟了。黎芮讓大家自便,心裡擔憂大伯母,黎悅還餓着肚子,盛了一碗飯到房間去。

她這邊擔憂着,敲了敲門,就推門而入。室內點着蠟燭,黯淡昏黃的燭光晃動,讓黎芮一眼看清了三人。

她原本也正奇怪,黎汀本來在客廳裡吃着荷包蛋,怎麼在大家上來後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後來不見了兩個揹包,她心裡纔有點數,也就隱下不提。

現在看到失蹤了好一會兒的黎汀取出了許多零食擺在牀頭櫃上,他和黎悅圍坐在牀上,陪着李鳳紅吃着。

黎芮關了門,進來就是一個笑,看着大伯母有精神吃東西,心裡也十分開心,“大伯母,我這裡有熱飯,你配着那雞腿吃。”

李鳳紅吃了東西,看着有精神許多,那眼睛也有了神采,完好的左手把雞腿一放,不好意思的訥訥開口,“小芮啊,黎汀不懂事,亂動了你東西喲。”那兩個大揹包,赫然就在牀邊底下,拉鍊打開,食物半露在外面。

黎芮把飯端過來,也坐在牀邊,“大伯母,是我讓黎汀自己拿的,你儘管吃,來,先吃點飯,那雞腿涼。”

李鳳紅右手手掌齊腕而掉,光禿禿的手腕自然拿不了碗,黎悅陰着臉,上前擠開黎芮,把飯碗接了過去喂李鳳紅。

黎芮也不介意,她心裡隱約也猜到,大伯母的手,應該是因爲這一路上跟喪屍搏鬥意外受的傷,黎悅纔會這麼介意她。

她剛纔就看到,當時黎汀的火球打不着車背後的喪屍時,不分男女,大家都是提着亂七八糟的武器下來搏鬥,個個老練拼命不怕死。可以想見,這十多天,他們是怎麼樣開始熟悉喪屍,不再害怕喪屍的,這個過程有多悲痛多悽慘。

李鳳紅多久沒吃到熱食了,從餓得受不了一家子離開屋子,想尋一點食物。本以爲有兒子黎汀的異能,滿可以把那些喪屍殺死,但是黎汀的能力,竟然也不是萬能的,她們一家子只能全部上去跟喪屍搏鬥,甚至好多次都發展到了肉搏,跟腐爛的喪屍零距離接觸,只爲了得到一點點食物。但結果卻是陷身喪屍羣中,到處躲躲藏藏,連家都回不了。到後來,遇到了馬大圖,纔算有了一個可以睡安穩覺的地方。

這熱騰騰的米飯一下胃,一陣極致的溫暖舒服蔓延了整個身體,連一直隱隱作痛的手腕,似乎也緩解了許多。李鳳紅隨便嚼了幾下就大口大口的把米飯吞了下去,黎悅不住的說:“媽,你慢點,慢點,小心噎到。”

李鳳紅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米飯,嘴裡回着,“誒,誒。”

黎悅無奈,只有放緩速度餵食,嘴裡講着讓她媽不要慌的話。但黎悅她自己卻偷偷吞了吞口水,米飯的香味從飯碗裡飄出,雞腿放在米飯上,被米飯的熱氣一薰,更有一股香噴噴的肉味,誘惑的她口水不斷分泌。

黎芮見李鳳紅專心的吃飯,黎悅專心的喂,不肯與她多說一句話,只好轉頭與黎汀說話,“黎汀,你的火球是怎麼變出來的,太神奇了。”

黎汀吃飽了後,坐在牀尾,拿出一瓶果粒橙再那裡喝着玩。聽見黎芮的問話,他笑了一笑,梨渦浮現,配着這半月長出來的鬍子,不協調且搞笑,“這個嘛,連我自己都覺得很神奇。”

黎芮聽了,想到自己那神奇的空間,暗道世上不思議的事情不少,自己也無法解釋空間的事情,只怕黎汀也不能解釋他的異能。“真是神奇啊,這樣的異能,是怎麼出現的?”她這話一問完,就發現,整個房間的氣氛突然改變了。

黎汀神色一僵,手無意思的抓緊了果汁瓶,良久才吐了口氣,道:“我也不能肯定,但是,我想可能是因爲我曾經被喪屍抓傷過,那時候,我以爲必死無疑。”

聽到這裡,黎悅停止了餵食的動作,拿着調羹的手都發抖了,全身僵硬,動也不敢動,就呆呆的盯着被單。而李鳳紅,也是把臉轉了過來看着黎汀,骯髒蠟黃的瘦臉上,露出了一抹心疼的表情。

黎芮伸手摸摸黎汀的腦袋,“沒事了,現在不是沒事麼,別難過。”

黎汀擡眸微微一笑,“嗯,都過去了,因禍得福。”

黎悅深呼吸,放柔了表情,繼續舀了一口飯遞給李鳳紅。

李鳳紅憔悴無神的雙眼對準了黎悅的臉,死死的看了兩眼,突然轉過了頭不肯吃嘴邊的飯。

手持調羹僵在半空中,黎悅眼眶泛紅,淚水一下子涌上了眼中,低低沙啞的喊了一聲:“媽......”

李鳳紅撇着頭盯着燭光看,不自然的平板的說道:“我不想吃了,你也餓了,自己出去吃吧。”

黎悅拼命保持了姿勢,就怕一動掉了眼淚,就怕眼淚掉了就戳破了那層氣泡,低啞的聲音暗含懇求,“媽,吃完吧。”

李鳳紅冷冷道:“端出去吧,我吃不下了。”

黎悅身子微一動,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了下來。這一路上,面對着渴死,餓死,慘死喪屍口下等等威脅,一家人相依爲命,似乎都忘了那件事,她以爲大家都忘了。

她以爲這事過去了,原來,只是不是時候,所以不發作。

爲什麼不能原諒她,她只是,爲了大家才那樣做的。

黎悅低着頭,慢慢的,她擡手擦了臉上的淚水,擡起頭對着李鳳紅一笑,“媽,你好好休息,我把碗先端出去。”

李鳳紅看也不看她,就笑對着黎芮,“小芮啊,這飯做的很軟,很好吃。”

黎芮不知所措,不明白爲什麼好端端的,黎悅突然哭了,李鳳紅又一副不待見黎悅的樣子。她們親母女的能有什麼矛盾,這樣生死關頭,還有什麼結解不開?這時見李鳳紅故意不理黎悅,她歉疚的看看黎悅,回答李鳳紅,“高壓鍋做的飯都特別軟和,大伯母喜歡就好,我還是最喜歡幹一點的飯,一粒粒的最好吃。”說罷討好一笑。

李鳳紅也回以一笑。

黎悅站起身,手裡端着碗往門口走了幾步。開了門,她站在陰影中,深深沉沉的看着言笑晏晏的李鳳紅和黎芮,又看已經笑嘻嘻開了包藍莓味夾心餅乾吃着的黎汀。

她心裡又苦又澀,只痛得發顫,牙齒緊壓了下脣,一隻手慢慢握成了拳頭。房門“哐當”一聲輕輕的被帶上,原本不自然的空氣突然流通了。李鳳紅整個人都放鬆了似的,躺靠在了枕頭上,跟黎芮說話時嘴角故意帶出的笑消失了,萬分疲憊的懈怠下來。

她想着剛纔黎悅掉的淚,想着那時候黎悅一整正經,板着的臉。又想到黎汀餓的皮包骨頭,脫水脣裂的樣子,一時間神思飄揚,心內劇痛不可擋。

黎汀也是黯然神傷,一直以來都是個玩玩遊戲,出去跟哥們KK歌的大男孩,臉上也帶了泫然欲泣的表情,一雙單眼皮微微垂掛着,掩蓋了眼內的傷痛。

黎芮雖然不知道,他們一家人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不忍見他們如此悲傷,不知所措的臉上故意帶了大大的笑,“哎,大伯母不想吃飯了,不過肯定想吃零食,我可是蒐羅了許多的零食,大伯母,我給你開一包鳳梨酥吧,香香甜甜,很好吃哦。”

李鳳紅轉過眼來看黎芮,勉強應和着笑了一笑,“大伯母不想吃,小芮你和黎汀多吃點。”

黎芮已經找出一個散裝的徐福記鳳梨酥,坐到李鳳紅身前,喂她,“大伯母,吃點嘛,真的很好吃,你剛纔飯才吃了幾口,肯定買有吃飽的。”

李鳳紅本毫無心情,黎芮這樣曲意討好她,她心裡頓時生出一股暖洋洋的溫情。又看牀尾黎汀健健康康的樣子,又覺如今十分滿足,兒子全須全尾的就在身邊。也就勉強放開了傷情,應道,“誒,大伯母隨便吃一口。”張嘴吃了鳳梨酥,那鳳梨酥確實綿密香甜,甜滋滋的味道似乎把心中的苦澀也沖淡了。

黎芮笑眯眯道:“大伯母好吃吧,你等着,我再去給你拿瓶飲料。”

李鳳紅這時也忘了難過,增了許多皺紋的臉堆出一個笑,“你這孩子,真是的,吃飽了就別浪費食物啦,我們這一路上,還不知道順利不順利,需要多久才能道N市,更不知道能不能在路上弄到食物,這些啊,都先收着。”她是被餓怕了,餓到極致的時候,恨不得跟喪屍同歸於盡,或者咬死了喪屍吞吃它們。

黎芮很聽話的應聲,就坐着陪李鳳紅聊天。

黎汀站起身來,把窗戶一推。

燭光一晃,室內一片漆黑。

李鳳紅嗔道,“黎汀,幹什麼呢,好端端的開窗,這天還不夠冷啊。”

黎汀趕緊關了窗,嘴裡不住的說:“抱歉抱歉,馬上給你點好蠟燭。”

黎芮開了抽屜,記憶中好像有個打火機在裡面,偏偏看不見,只能伸手在裡面摸着。

她這邊努力要找打火機,突然室內一片明亮。

回頭一看,黎汀站在窗口,手伸在空中,掌心攤開,一簇火苗正“滋滋”跳躍着。

黎芮驚歎的站起身來,看着黎汀一步步走來,把蠟燭點燃。

直到黎汀掌心的火苗滅了,黎芮仍然無法回過神來,傻愣愣的看着黎汀發呆。

“撲哧”一聲,李鳳紅開心的笑出來,“黎汀,臭小子,又賣弄了,”她轉過來,用左手拉拉黎芮,“他這一手,糊弄過不少人啦,你看車上一羣人,個個面前都要炫一炫。”

黎汀嘻嘻一笑,“媽,我不是給您點蠟燭嘛,怎麼就是賣弄了?”攤攤手以示無辜。

黎芮驚歎,“可以去表演魔術了,黎汀,真的,你一定紅。”

黎汀得意,“那是,人家魔術假的,我這可是真的。”

兩人說一陣笑一陣,最後李鳳紅累了,臉上還帶着笑就昏昏睡去,兩人悄悄的離開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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