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空剛剛微亮，北區工地上的人陸陸續續開始上工了。
管家懷裡抱着兩個布袋子，從三輪車上走了下來。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既沒有看到綁匪模樣的人，也沒有看到黃紹虎的人埋伏在哪裡。
“你就在這裡等我！”
他擡手鬆掉了咯吱窩的柺杖，一瘸一拐地朝着工地上走。材料堆在工地的中間，四周都是兩層樓高的腳手架。
高高低低的磚牆已經砌了一人多高，工人們來回搬運着磚塊和泥灰。
五六百工人都在忙着，四五十個人提着撮箕扁擔在材料堆裡撿磚頭，似乎並沒有人在意陳管家。
他很爲難地看着搬運磚頭的工人，不知道該怎麼把金條放下。就這樣放在衆人面前，肯定會被人翻開，說不定還會引起鬨搶。
但綁匪的條件，就是要他把金條放下。
他猶豫着再次看了看四周，人人看起來都像是綁匪，但也好像誰都不是。
沒有人和他說話，也沒有人理會他。
要是知道誰是綁匪倒好辦，當面把錢交給對方就行了。他並不希望黃紹虎的人這個時候出現，否則的話綁匪收不到錢是要撕票的。
蕭輝推着三輪車從管家身邊經過，胳膊肘拐了一下他手裡的布袋子。布袋子裡確定是金條無疑，他擡起手來摸了摸後腦勺，給四周的人放了一個信號。幾十個工人如同商量好了的，裝好自己的磚頭便上了肩。
工人們朝着四面八方而去，把磚頭挑到每一堵磚牆下。這堆磚頭足足有幾十萬塊，堆起來直徑差不多二十米的樣子。
陳管家看到工人走了，一咬牙將兩個袋子塞到了磚堆之中，趁着大家不注意趕緊扭頭就走。他放的位置在邊上，只要稍微注意觀察就能看到露在外面的半截白色布袋子。
工人們卸下磚頭之後，又回來搬運第二輪。
不遠處的樓頂之上，一個軍警將槍口瞄準了布袋子，時刻警惕着周圍的搬運工。
蕭輝依舊推着三輪車，幾個工人看也沒有看布袋子一眼，就跟沒有發現似的。裝滿了一車之後，所有人都再次送到磚牆邊上。
他們刻意地避開了布袋子，從旁邊的位置撿磚頭。
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到下午，來來回回幾百趟，沒有任何一個人去碰布袋子。樓頂上的狙擊手換了好幾個，布袋子依然在現場。
黃紹虎的車停在幾百米外，已經無聊到打瞌睡了，但樓頂上的槍聲依舊沒有響起。
“什麼情況，就沒有一個人發現嗎？”他不耐煩地打了一個哈欠：“馬上都快要下班了，這綁匪到底要幹什麼？”
“頭，會不會是晚上來？”吉普車邊一個軍警回道。
“媽的，太狡猾了！”黃紹虎拍了拍方向盤，擡起手腕來已經五點鐘了：“叫人給我繼續盯着，只要有動靜立刻告訴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空中的亮度越來越低。
冬天的天氣說黑就黑，五點半一過便看不清楚，工人們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
“叮噹，叮叮噹！”
工地上的監工是陳扒皮的保鏢，非要拖到六點鐘的時候才敲響了鐘聲。
蕭輝氣喘吁吁地將手裡的三輪車丟掉，根本沒有和工友們打招呼就走了。五六百工人剛要走出大門的時候，幾個軍警上前將他們攔住了。
“全部都給我站好，沒有命令不能夠離開！”一個瘦高個隊長走到了前面。
“軍爺，這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啊，我們已經到了下班的時候。”
“都給我等着！”瘦高個軍警吼了一聲：“叫你們站好就站好，哪來那麼多廢話？”
他手裡揚着橡膠棍，後面的人趕緊自覺地排隊。幾百個人你推我擠，總算是歪歪斜斜地站成了四五排，全部都擠在了工地的大門口。
“誰是這裡的監工，都給我過來！”
七八個保鏢也都走到了前面：“軍爺，你們有什麼事？”
“我們放走一個人，你們給我登記一下，一個都不要漏掉。”瘦高個隊長將手裡地本子和筆丟給一個保鏢：“工地上的人，看看今天有誰沒有來，也必須給我記清楚。”
“好的，軍爺！”保鏢趕緊接過本子來。
黃紹虎這個時候顧不得暴露，命令幾個軍警去查看布袋子，又命令人挨個對下班的人搜身。
工人們莫名其妙地擡起手來，被軍警從頭到腳搜查了一遍，就連鞋子也要脫出來。好在他們的衣服不多也沒有什麼口袋，搜查起來非常地快。
幾個軍警到了磚牆邊，將布袋子扯了出來，發現裡面的金條全部都在，又塞了回去。
“署長，東西全部都還在。”前去查探的軍警回來了，在黃紹虎耳朵邊嘀咕了一句。
黃紹虎眉頭皺了起來，布袋子依舊沒有人動。放了整整一天還在原來的地方，裡面的金條也還在。
他現在懷疑是不是自己暴露過早，要不然怎麼綁匪一直都不出現。
陳管家也在這裡守了一天，看到軍警搜身還以爲是金條被人盜走了。他趕緊走上前來打聽，可看到黃紹虎的表情心裡頓時就焉了。
“署長，沒人拿錢嗎？”
“拿什麼錢，你趕緊給我回去....”黃紹虎突然轉身衝着他：“要不是你在這裡磨磨唧唧，人家綁匪能不來嗎？”
“我走，我這就走！”陳管家好像犯了錯誤一樣，趕緊灰溜溜地走開。
蕭輝站在隊伍的靠後，若無其事地跟着大傢伙等候檢查。等到了他的時候，他將身上的衣服直接脫了下來抖了抖擡起了胳膊。軍警按着他的褲管一路往下，最後指着他的鞋子：“自己脫下來！”
“軍爺，你們到底在查什麼？”蕭輝一雙破輪胎底子的鞋，連鞋幫都快沒有了。
鞋子脫完之後除了幾個破洞什麼都沒有，登記完名字之後便被推了出去。
六個百個人全部檢查了一遍，除了幾個人身上的雜糧饅頭，大家都是身無長物。
蕭輝出來的時候算是明白了，工地上今天既沒有人曠工，也沒有人有嫌疑了。就算是晚上金子不見，也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黃紹虎無疑幫了他們一個大忙，幫着大家洗清了嫌疑。
大家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各自朝着自己家裡走去。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七點鐘，工地上早就空空如也。
“他媽的，這到底是搞什麼名堂？”黃紹虎守了一整天一無所獲，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
瘦高個子隊長走了過來：“估計是暴露了，我們不該派人守在附近。”
“那就撤吧，先把錢拿走再說。”
“行，那就撤吧，我去拿錢！”瘦高個隊長似乎也不願意守夜，他帶着先前的幾個人再次走到材料堆邊上。
“拿走吧，黃金龍這下只能自求多福了！”
兩個軍警伸手抓住布袋子，突然覺得沒有了重量。
“不好！”其中一個人喊了一聲：“隊長，金條沒有了....”
“這個也沒了！”另外一個人也喊了一聲。
“嗯？”瘦高個隊長伸手抓了一下
前後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袋子早就空了，上面露着兩個大窟窿。
他趕緊吹響嘴裡的哨子。
哨音一響全場的人都跑起來了，樓頂上的瞄準鏡來回尋找着目標，地面上的人四處警戒。
工地上依舊是空蕩蕩的，除了黃紹虎的手下並沒有看到任何人。瘦高個用腳踹了一下磚頭，磚頭稀里嘩啦地掉了一地。
“怎麼回事？”黃紹虎跑了過來：“你們吹哨子幹什麼？”
“署長，金條不見了！”瘦高個隊長舉着手裡的空袋子，袋子上還有個破洞。金條如同變魔術一樣，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幾個軍警全部傻眼了。
“他媽的見鬼了？!”
“狙擊手呢，沒有發現有人嗎？”
“趕緊找，看看是不是掉在磚頭裡面了！”
不遠處的狙擊手翻身下了樓頂，三步兩步跳下陽臺朝着黃紹虎跑了過來。
“報告署長，一直就沒有看到有人啊！”狙擊手也很納悶，他幾乎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趕緊找，趕緊找！”瘦高個隊長吩咐着手底下的人。
十幾個人都圍了過來，七手八腳地開始搬着磚頭。嘩啦一聲碼垛的磚頭垮掉，地面上塌陷出一個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