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冰水浸得僵硬的身體因灌入了一股渾厚的真氣而有所緩減,四肢漸漸回暖,大腦也恢復了幾許清明。
雖然身體暖和了不少,但仍有陣陣寒氣不斷滲到五臟六腑,隨後那股瘮人的寒氣襲上胸口,久久凝滯在心口無法消散。
迷迷糊糊間,斐柏言只聞樑子央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滿是焦慮。
“怎麼回事?主上怎麼了?!”
“言下寒潭捉魚,潭水陰冷導致寒氣入體昏迷過去。我已給了他輸了真氣護住心脈,但良久也不見他醒來,這可如何是好?”
聞言樑子央驚呼出聲:“寒氣入體?!那老頭說的果然沒錯!!”
“什麼?!”
來不及解答俞孓的疑問,樑子央急忙從懷裡掏出一粒藥丸喂入斐柏言口中,而後才徐徐解釋道:“方纔我將尋到的無根之藥交給那老頭,他贈我一粒藥丸,說是給入水之人服下可解體內寒氣。沒想到——”
“難道他已料到言將有這一難?!”
樑子央怔了怔神,與俞孓對視片刻後,心中瞭然,幽幽而嘆。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不約而同地移眸望向緊閉雙目臉色蒼白的斐柏言,靜靜地等着他甦醒。
隨着藥丸的嚥下,斐柏言只覺一股炙熱難耐的熱量被釋放出來,炙熱感不斷增大爾後在體內橫衝直闖,迅速地擴散到四肢。那股常人難以忍受的炙燙讓他本能地提起內力以抵抗那灼人的熱量,卻沒想到那股熱量奇妙地竟沒有與內力相沖,而是順從着與之漸漸融合沉寂下來。在他不斷地運氣調息時,那股熱量慢慢地在體內循迴游走,貫通了身體各大經脈穴道。隨後,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暢快充盈全身,瞬息之間斐柏言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變得與以前不一樣了,整個人就像獲得了新生一般!
緩緩睜開眼後,斐柏言便瞧見了俞孓和樑子央佈滿擔憂的眼。
見到那雙瑰麗的紅眸,俞孓與樑子央驚喜地同時出聲:“主上你醒了!!”
斐柏言扯動了下嘴角,牽出一絲寬慰的笑:“我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如果那老頭敢騙我,那我定饒不了他!”
微微一笑,斐柏言站起身正欲開口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心下一緊,急急望向自己的右手:“魚?!我捉的那條鱈魚呢?!”
“鱈魚我已經給那位姑娘了,主上放心!”
長長鬆了口氣,斐柏言眼裡滑過一種俞孓看不懂的滿足。
“對了,方纔那姑娘走之時,給了我這個,說是等你醒來交給你。”說着,俞孓從袖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藍色錦袋,遞到斐柏言面前。
斐柏言接過錦袋,當見到錦袋上的圖案時,他先是一怔,隨後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幸福的淺笑:“傻丫頭!”
那水藍色的錦袋上,歪歪斜斜地繡着一簇貌似蘭花的植物。暖暖的感動涌上心頭,腦海中不禁浮現了某人笨手笨腳地繡着那叢蘭花時的嬌憨模樣。
戀戀不捨地摩挲着那簇蘭花許久,斐柏言纔打開錦袋。只見裡面有兩張絹布,取出其中一張展開後,心在剎那間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印入眼的是無比熟悉的簪花小楷——淺曲的字跡!!
看到絹布上的詩時,斐柏言全然沒有了往日裡的淡然超脫,眉眼染上了隱隱的不安和憂愁。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注1)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斐柏言半喜半憂地喃喃唸叨着最後兩句詩,轉瞬間卻覺痛徹入骨,無法言喻的歉疚與疼惜涌上揪緊的心頭。
愣愣地凝視着那詩良久,斐柏言才緩過神來,苦澀而笑,打開第二張絹布。展開後的絹布上是幾個清秀的字,看這字跡,應該是方纔那位姑娘所寫。
“人成各,今非昨。”
眉頭漸漸擰緊,斐柏言的臉帶上了罕見的愁容,低聲自問:“她這是想告訴我什麼?”
注1:李益《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