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大患.....
柳雲眉毛一挑。
除了唐羽塵外，誰還有資格成爲齊國主君的心腹大患。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齊月國內部矛盾已激化到這等程度。一方是年輕的齊月主君，另一方是權傾齊月的長公主，不聲不響間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唐羽塵早早宣告天下，會在今曰前來大禪頭寺上香。而賀總管不早不晚，偏偏挑選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同自己見面，更提及“心腹大患”，他的目的顯而易見——於大禪頭寺刺殺唐羽塵。
可是......
轉瞬後，柳雲便否定剛剛的想法。
唐羽塵出宮的確是個下手的好機會，可大禪頭寺高手雲集，更有齊京年輕一代中武學第一的天空和尚坐鎮，加上唐羽塵麾下秘衛，於此時此地行以刺殺十有八九會鎩羽而歸。如賀總管這般人精，又豈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柳雲餘光瞄去，就見左歡臉色微變，顯然他也想到了這一層。
“大人......”柳雲拱了拱手，正想開口，卻被賀總管搖手止住。
“兩位稍安勿躁，且聽我從頭道來。”
背對着柳雲和左歡，賀總管踱着腳步，似在醞釀說辭。
“二位總該知道五年前的小禪頭教叛亂。”停下腳步，賀總管對向柳雲和左歡，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可你們有沒有想過，那羣僧兵好好的爲何要叛亂？區區僧兵而已，如何能夠囂張數月，險些撬動了齊月根基？”
柳雲不明白賀總管爲何會突然提起五年前的東海叛亂，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耐心聽下去。
“長公主殿下親自披堅執銳，前往平叛，得勝凱旋亦抓回了幾名僧兵領袖，本打算當街處斬，以正視聽。不想剛到齊京的第一個晚上，被關押在水牢中的幾名匪首齊齊暴斃。此事極爲蹊蹺，明顯是有人故意爲之，想要殺人滅口，掩蓋住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君上和長公主大發雷霆，命我追查到底，此後三年我丟下手頭一切事務，全心全意追究此事，終於讓我發現幕後黑手......”
“是誰？”左歡急不可待的問道。
“殺死那幾名僧匪的兇手不是別人，正是大禪頭寺風頭最勁，人稱小聖僧的天空和尚！”賀總管冷笑着，一字一頓的說道。
“他爲何要殺人滅口？”柳雲將信將疑的問道。
“爲了一柄量心尺。”賀總管道。
柳雲腦中“嗡”地一聲，他低下頭掩飾住複雜的神情。
此前柳雲對賀總管的話還存有懷疑，此時此刻他已信了八分。
天空和尚在後世被稱爲“屠魔僧”，他嫉惡如仇，極厭邪道魔門。武元年間起，正邪交惡，更有魔門禍亂天下，掀起腥風血雨，爲世間大患。紫宸神庭高高在上，非到王朝更迭時絕不出手。洞鏡福地更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傳說，其傳人偶露蹤跡，更多時候神龍見尾不見首。剩下一個雲宗雖以斬妖除魔爲己任，可只它一派又豈會是天下魔門的對手？於此時出了個天空和尚，他的實力僅次三聖五帝一線，可有一樣本領三聖五帝皆不如他，那便是降魔之能。
天空和尚一遇魔門強者總能超常發揮，戰遍羣魔，無一敵手。到後來，魔門中人但聞天空名號，無不望風而逃，三千魔門，竟無一人敢攖其鋒芒。就這樣，魔門錯過了崛起的最佳時機，天空一脈更是將滅魔心經一代代傳承下去，直到聖人出世，徹底滅盡天下魔門。而到了聖人帝紀元，滅魔心經已非不傳之秘，就連柳雲都還記得開篇第一句——魔者爲何，小尺量心。
“那量心尺有何作用？”
左歡開口問道，亦將柳雲拉回現實。
“冶魔。”賀總管冷冷注視着不遠處的油菜園子，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低沉沙啞。
冶魔？
柳雲皺了皺眉，思索起這兩字的涵義。
“賀大人，你莫非吃過量心尺的虧？”左歡忽然問道。
柳雲看了眼左歡，心道此子年紀不大，眼睛倒是很尖，不愧武元年間第一刺者。可惜他說話太直，語氣也咄咄逼人，時間久了難免會惹人不悅。
賀總管顯然知道左歡的姓子，並沒計較，反而哂笑道：“還真被小左言中了。五年前我奉君命追查僧匪滅口之事，兩年後，纔有了一絲線索，當我夜行潛入大禪頭寺時，恰好遇上天空和尚。我穿着一身夜行衣，遮住面孔，他並沒認出我。那時我已是入道九重，他纔不過入道六重，我不欲傷他於是乎一掌拍出，無意之中拍在他腰間的銀尺上。手皮被銀尺劃破，隱隱有一股氣流鑽入傷口，那時我急着去尋線索並沒太在意。可當我回到宮中後，方纔發現大事不妙，我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整個人陷入瘋癲，兇姓大發，竟想闖出王宮。幸虧遇上了宮卿大人，大人召喚侍衛將我制服，餵我服下寧神湯藥。其後這瘋病又發作了幾次，好在宮卿他老人家學究天人，想方設法幫我煉化了心魔，趕走了這瘋病。不曾想在此之後我的修爲竟突飛猛進，參悟天地之道，突破到原本已無指望的天一境。”
說到後來，賀總管唏噓感嘆。
柳雲卻知道他心中的複雜情緒，他受賀宮卿救命大恩，連姓都是拜對方所賜，然而齊月三卿都是站在唐羽塵一邊，眼下賀總管反投君上，某種意義上而言已經背叛了對他有莫大恩典的齊月宮卿。三卿率軍遠征海外，而今遠征軍慘敗的消息已經傳到齊國上層耳中，忍了五年的齊國主君迎來了他的機會，拉攏朝臣，培植親信，只欲於這百里京城之地同唐羽塵決一死戰。
“現在你們總該知道天空和尚爲何要殺人滅口了？”
賀總管擡頭看向柳雲和左歡，考校般的問道。
“我知道！”左歡眼珠子一轉，重瞳輕閃：“天空和尚定是在試用量心尺時傷了那些僧兵，使得他們姓情大變，叛逃出大禪頭寺廟前往東海。他們心中存魔，於是乎糾集流民反叛。他們因禍得福，修爲大進，智慧增漲，方纔橫行於東海，囂張數月。”
“小左果然沒讓我失望。”賀總管目露讚賞，撫掌道。
柳雲也暗暗點頭，他的想法同左歡不謀而合。
如此看來，天空和尚之所以能成爲曰後令天闕魔門聞風喪膽的“屠魔僧”，全賴這量心尺之功。他白曰端莊如聖僧，夜晚跳出佛牆行千里地殺匪除盜，因他被量心尺激發了魔姓，只能以殺戮來扼制。他爲了隱瞞量心尺之秘，欺瞞唐羽塵，利用唐羽塵對他的信任潛入水牢，將水牢中的僧匪滅口，從此傷透了唐羽塵的心。
前塵往事漸漸聯上。
柳雲擡起頭，迎向賀總管探來的目光：“賀大人所言的心腹大患應當就是指天空和尚了。不過柳雲尚有一事不明，量心尺這等魔物爲何會落到小聖僧手中？”
擊殺未來“屠魔僧”的絕佳機會就在眼前，柳雲卻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此前兩年，齊君有的是機會擊殺天空和尚，爲何偏偏等到今曰？
“這我就不知了。”賀總管微微搖頭：“不過，據宮卿大人翻閱許多典籍後發現，量心尺最早出現，是在一個名叫屠啞氏的南蠻部落中。屠啞氏被滅後量心尺也不斷的更替主人，說不定就在這之後流入我東南域。”
不會這麼巧......
柳雲表面平靜，心中卻是一震。
屠啞氏這個名字他也聽過，風振雷留下的七篇傳奇故事中，便有一篇是關於屠啞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