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過去,朝霞滿天,好像一盒胭脂打翻在石中嶺上,絢麗且明媚。
晨曦初露,柳雲睜開雙眼,望着狼藉不堪的帳篷,暗罵一聲。
昨夜柳雲、月東神和郎無病這三個壞胚正式結夥,月東神使勁向柳雲和郎無病灌酒,郎無病三碗便倒,柳雲稍好,喝了十碗開始犯迷糊,可氣月東神簡直是把烈酒當白水喝,邊喝邊譏笑柳雲和郎無病。
一宿過去,柳雲腦袋仍有些脹痛,帳篷內已不見了月東神和郎無病。
三人都是心姓孤傲之輩,結夥並不代表要整天黏在一起,反正柳雲和月東神已趁着郎無病酒醉,從他懷裡搜出備用千里信一人一個瓜分了。
“聖人帝紀元閣老們監察天下,千里信這樣的通信秘器都成違禁品。嘖嘖,這玩意兒放在那時可值錢了。”柳雲把玩着鐲子模樣的千里信,翻來覆去,喜笑顏開。
紫辰帝紀元最普及的秘器就是千里信,形似手鐲,用來設置聯絡人,互通音信。
有人說千里信的創始者出自黑龍閣,也有人說是華音樓,總之是他們其中一家便對。最開始,千里信的用途只有一個,那便是接收黑龍閣或者華音樓發佈的千里報,千里報上有各地發生的大事小事,也有各個排行榜最新更迭的排名,甚至還有一些諸侯國、宗門發佈的懸賞通緝。想要收到黑龍閣或者華音樓的千里報,需得交付百金。一百枚金銖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小型宗門全宗上下只能在一隻千里信裡接收天下報,而有些大型宗門則人手一隻,每隻千里信都能接收千里報。
時至今曰,隨着千里信愈發普及,它取代了更始帝紀元的信鴿,開始廣泛用作門派、國朝內部的通信秘器。當然了,由於它的產量有限,只在武道界和國朝流通,民間甚少有人使用。
手指按住“鐲子”,柳雲涌去一道血氣。
“鐲子”上方浮現出黑霧般的光幕,光幕中現出四行字:
黑龍報。
華音報。
小月。
小病。
看到後兩個稱呼,柳雲汗毛立起,一陣雞皮疙瘩。
“酒後誤事!酒後誤事啊!”
柳雲心裡發誓一定要把酒給戒了,之前無聊這般打趣月東神、郎無病自覺沒什麼,可像這樣煞有介事的將他們兩個大男人一個小月一個小病刻錄在千里信裡,未免太過噁心。
兩世爲人的柳雲第一次使用秘器,一陣手忙腳亂。
手指點中“黑龍報”三個字,光幕中現出一張地圖,地圖中顯示的正是天闕大陸,中土、漠北、河西、東南域、荒蕪之地等等包括海外島國都清晰的顯示在地圖上。柳雲想了想,隨手點中東南域,只見光幕又是一陣變化,出現了一連串各色各樣的名稱,有人名有地名有異獸名有功法名。
突然間,柳雲看見了他自己的名字,不是江流雲,而是柳雲。
在這陌生的時代突然看見自己長久以來都深覺土裡土氣的名字,柳雲心頭卻涌起莫名的親切,連忙伸手點去。
光幕再度變化,出現了兩行字:柳雲,海外天涯摘星樓入世傳人,現身石中嶺,戰敗東南域升龍榜第十二位的李子曰。此人曾和江流雲大戰三天三夜一招險敗,乃是時至今曰,從江流雲手下活命第一人。
“黑龍閣的文采真不咋的......還不如我。”
柳雲一邊嘖嘖感嘆,一邊不忘品頭論足。
他也差不多搞清楚如何看黑龍報,想來華音報也差不多,只不過兩者一邪一正,評判角度定有些許不同。這兩份千里報都是經過黑龍閣、華音樓內部上萬成員彙總整理後再發布出的,也一定有所隱有所瞞,不如郎無病直接記錄下的來得精準時效。
那個破抄書的現在又在哪呢?天下間那麼多地方,在同一天又會發生許多不同的事,只憑他一個人如何忙得過來?
柳雲瞪大眼睛盯着千里信,怎麼也想不出郎無病是如何做到。
這世間的秘密太多太多,即便柳雲來自萬年之後,熟知武元年間的歷史。可當他來到了這個時代,才發現這個時代對他而言依舊是僅僅翻開一角的厚長書卷。
就在柳雲摸索千里信時,黑色光幕中的字條全部收回,只露出“月東神”三個大字。
柳雲點開,就見光幕中出現一行小字:雲小子,當初在海上邀某家喝酒,還當你酒量很好。沒想到你不僅酒量差,酒品也差!
現在才知道上當。
柳雲冷笑一聲,想了想,伸手在光幕上寫道:你雲爺我可從沒自誇過酒量好。我酒品哪差了。
光幕中閃過一道黑光,隨後現出一行字:你自己做過什麼都記不得了,真是笑死某家......沒時間和你討論這個,某家在跟蹤破抄書的。
他在哪?
柳雲飛快的寫道,腦中卻在回想他昨夜究竟做了什麼酒品奇差之事,想了許久都未想起。
過了好久,光幕中才閃過一道黑光:......跟丟了。
“噗.....”
柳雲嗤笑一聲,將千里信戴上手腕,藏入袖中,不再理會月東神。柳雲來這石中嶺可不是爲了交朋友,而是尋找紫辰帝時期的魔門絕學《震天十三擊》,修成絕學,迴轉江家剷除江心月這個大威脅。一旦柳雲成爲江家第七代中的第一人,江家必會收回懸賞令,重點扶植柳雲。
理清完帳篷內月東神和郎無病留下的痕跡,柳雲伸個懶腰,出了帳篷,走向風伯的駐地。
正巧,風伯也帶着一羣人走出帳篷,看到柳雲立馬笑着迎上來。
“柳兄起得好早。”
柳雲頷首,神色淡漠道:“柳某是來和風兄辭行的。”
風伯一怔,苦笑道:“莫非風某招待不週,讓柳兄心生去意?”
“自然不是。”柳雲擺了擺手:“柳某左思右想,江流雲十有八九會去齊京尋那齊月公主,我便去齊京等他。”
“柳兄若能除去江流雲,鐵定躋身升龍榜前十,名震東南,風某先行恭喜了。不過殺那江流雲不急於一時,奇寶將出世,柳兄就不想一睹奇寶真面目?”
“等風兄得了那奇寶,柳某自會登門拜訪,一睹爲快。”
聞言,風伯面露喜色。
風伯籠絡柳雲之意昭然若揭,柳雲雖辭行,言語間卻留足了迴旋餘地,讓風伯覺得他昨曰的推心置腹並沒白費。
“這是我風家令牌,手持此令牌可在東南一代任意一家錢莊取錢,一次可取五百枚金銖。除此之外,還能隨意進入我獵風海鎮。”風伯從懷中掏出一隻刻着“風”字的令牌遞給柳雲,柳雲自不會拒絕,大方收下。
就算沒有周圍年輕武修投來的豔羨目光,柳雲也知這令牌價值不菲。不同於開始推行紙幣圓子的聖人帝紀元,紫辰帝紀元還流通着金、銀、銅三等貨幣,一枚金銖能換百枚銀圓,一枚銀圓能換百枚銅幣。普通三口之家一個月的伙食也就三四枚金銖,而柳雲只需掏出令牌便能換取五百枚金幣,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若非要保持天涯摘星樓弟子的淡泊明志,柳雲早就眉開眼笑了。
“如此,柳某告辭了。”
向風伯拱了拱手,又對周圍的年輕武修略一頷首,柳雲轉身,朝着背對石中嶺的方向走去。
余光中,柳雲只見幾道纖柔的人影從不遠處帳篷奔出,那是萬霞宗的女弟子們,其中也有凝姑娘。柳雲無暇理會,假裝沒看見信步離去,越走越遠,直到已看不見平原上的帳篷時,柳雲才停下腳步。
“口袋出來!”
柳雲喝道,同時右手指尖涌出精血,點向左臂。
白光閃現,會吃人肉的大白鵝從半空摔落。它彷彿還沒睡醒,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隨後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蹦蹦跳跳的來到柳雲腳邊,親暱的蹭來。
柳雲毫無愛心的一把抓起白鵝,卡着它喉嚨向下甩動。
“瞪什麼瞪,我早說過,你就是隻口袋!快吐!”
“啪!”
“啪!”
“啪!”
不一會功夫,在柳雲身前堆滿小山般的雜物,丟下白鵝,柳雲撲上前去仔細尋找起來。
“哈,找到了,就是它。”
好半天,柳雲鑽了出來,手裡抓着一隻水墨色的臉譜,以及一襲黑袍。這臉譜大小適中,略微瘦窄,像是戲臺上戲子畫的妝,又並非生末淨醜任何一個角色,大嘴咧開像在笑,眉頭蹙起又像是在哭,兩頰橫肉兇相畢露,總之給人一種視覺上的扭曲感,似是而非,荒謬至極。
柳雲自然不會就這麼離開石中嶺,可是想要去尋找《震天十三擊》就必須撇開風伯等人。
戴上滑稽怪異的臉譜,穿起黑袍,長髮高束,柳雲配合着臉譜邪邪一笑。
晨風撲面襲來,吹捲起柳雲的鬢髮,他站在暗青色的晨光山影背面,戴着水墨色的臉譜,黑袍迎風飄颺,一種怪謬的氣質從柳雲身上騰起,讓他看上去就好像成爲了另一個人。大白鵝一動不動、目不轉睛,似被嚇住。
“有點意思。”
柳雲收回一臉委屈的大白鵝,低嘯一聲,向石中嶺東面滑翔而去。
......
“啊!”
幾乎就在柳雲踏上石中嶺的同時,從平原某座帳篷中傳出驚叫。
“王兄......你怎麼在這!”
“我還想問你!你什麼時候鑽進我帳篷......還把我扒光了,自己也脫光......陳乙,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呸,王胖子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咦,怎麼又有臊味又有酒味......你尿牀了?”
“怎麼可能!陳乙!一定是你!酒後發瘋鑽我帳篷裡幹這種勾當!”
“真的不是我......到底是哪個天殺的混蛋乾的!我要殺了他!”
......
石中嶺上,柳雲面無表情的攀爬,他時而望望天空大地,時而抓耳撓腮,臉譜後的眸裡滿是困惑。
“竟然說雲爺我沒酒品......昨晚我到底做了什麼......想不起啊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