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知道悲傷是什麼?有沒有人知道快樂是什麼?
青城
綺羅孤寂的站在青城正街,雖免不了要被街上的人當稀世美物多看幾眼,但還是要耐心的等擎蒼去張府結賬再出城,灼熱的太陽毒辣的照在地上,她用衣袖輕輕擋着。
透過半掩的衣袖,只見人羣裡走來一人,看着好熟悉,尤其是那雙繡着忍冬花的黑靴越來越近。淡淡的青花香氣也隨之籠罩而來,如此獨天獨厚肯定是君無憂無疑。
她放下衣袖,映入眼中的果然是身如玉樹,風姿翩翩的無憂上神。
今日他一襲暗紅色的華袍,與他往日清然的仙風略有出入,但卻難掩他美中絕豔。墨色的長髮不束不扎,不顯慵懶,卻略帶陰柔。
綺羅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打扮,好像和君無憂穿成了情侶裝。
這時,旁邊的人都紛綸指着他們說,好美,好漂亮,好英俊,好瀟灑。總之,在凡夫俗子眼裡,看到的就是兩張絕美的皮相。
綺羅平視着君無憂,雖然現在很激動也很意外,但爲了搞清楚自己的立場,她壓抑着自己的本性,依然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無憂上神,你的衣服是在哪家裁縫鋪做的,真的好醜啊!”綺羅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拿衣服說事,明明君無憂穿的很美很妖嬈,連她自己都難以把持
君無憂沒有理會自己的衣服是不是好看,他只知道自己的條件通常都不差,穿什麼都是完美。再者,以他君無憂對綺羅的瞭解,這種情況基本上都是口不對心。
“你告訴我,爲什麼要嫁給妖王?”君無憂走近她,光潔白皙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綺羅勾勾豔脣,盈盈拂袖,這種問題她不想回答,也沒有必要回答,她剛要轉身就被君無憂拉住了纖纖小手,然後拽到跟前,用一種遠古悠久的壓迫之勢包圍她。
他對着綺羅難以掩飾的醋意,有意對她低吼:“回答我。”
綺羅微微擡首,冰冷的眸子好像要化成水,她從未見過君無憂如此無禮過:“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覺得我做了妖后侮辱了你?還是,你在爲我吃醋?”
君無憂的眸子幾乎要逼出血,冷光微顫,涼脣一動,竟說不出一個原因來。
綺羅蒼涼的笑了,靠着的身子明明很暖,她卻覺得好冷。明明這香氣可以沁人心脾,可流進肺孔的卻那麼悲傷。
“既然什麼都不是,爲什麼還要問我?”綺羅的聲音沙啞的響起,明明要哭,卻要裝着風吹暈了眼。
她垂下眼皮,眼淚一顆顆滴落,浸在了君無憂的胸口,彷彿被彼岸河的水腐蝕了皮膚,那麼疼,那麼疼。
“我喜歡你時,你覺得我不配。我想要嫁給你時,你覺得我下作。我離開你時,你卻問我爲什麼?”綺羅抽泣的苦笑,渾身都在顫抖,傷心絕望的她多希望從來就沒有開始。如此赤白的訴說,他是否明白?
君無憂突然低下頭,修手的手捧着綺羅的淚臉,以居高臨下的姿勢吻在她輕顫的脣瓣上。綺羅擡起眼,捲翹的睫毛沾着晶瑩的淚珠,輕輕顫抖,珠兒滾落,劃破在她瑩白的臉龐。
出其不意的吻讓綺羅震驚不已,她渾身麻木,感受着他鋪天蓋地的熾熱,青花香氣,其實並不悲傷,還有許多歡愉。
站在人羣中的擎蒼抱着一個大匣子,沉甸甸的,全是張家打賞的金條子。
他怔怔的看着,看着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抱着強吻
“君無憂,我要跟你拼了!”擎蒼氣瘋,匣子被他拋上天空,雙手空出來排出劍陣,一道紫光蔓延而去,帶着十六柄鋒利的劍朝君無憂刺去。
君無憂更加投入的吻着綺羅不放,一隻手摟着她嬌弱的腰肢向後輕輕一轉,突然,有種天昏地暗,天旋地轉的感覺,那種難度係數很高姿勢又好看又霸氣。兩人調換了方向而已,君無憂的背後出現了麒麟印記,帶着一團火自他身體裡衝出。
擎蒼的劍陣不過爾爾,火焰所及之處,劍影化爲泡影。
擎蒼本人也被這火焰的氣浪推出數仗,含着一口血噴在了白白可口的燒餅上,小販和路人都遠遠的躲開,見到這些玄術之士,衆人驚慌不已,青城近百年沒有遇上什麼大事,自去年白狐亂城,已經人心惶惶,今年又出現了麒麟妖
“有妖怪啊!”一時間,青城炸開了鍋。
半跪在地上的擎蒼被老闆嫌棄的看了一眼,污了人家的燒餅,要求賠錢。
此時,半空中的匣子掉在了地上,散得到處都是金條,一時引起鬨搶,造成了彌天混亂。
君無憂抱着綺羅,冷冷的看了擎蒼一眼,便御風而去。留下了天邊的一抹彩霞,令擎蒼痛心不已。
這回他真是賠了夫人,又折了金錢。
青城以外的稻田邊上,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很彆扭的走着。
君無憂把綺羅拐出來以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也不解釋解釋剛纔非禮師父是個什麼意思?綺羅也不敢問,剛纔那便宜佔的是有多心酸啊,她不想提。
只見前方出現一輛牛車,這場景好熟悉,那老農故意在路上等着他們,問道:“你們小妻倆一看就是城裡的大戶人家,怎麼不帶奴僕和馬車呀?要不要老頭我載你們一程啊?”
綺羅和君無憂都很警惕,異口同聲說:“不用。”
老頭笑了笑,牽着牛車走了。
說起來,他們不坐牛車也是有原因的。上回在梨國中了白意的計,二人趕着牛車回水墨宮準備成親的,結果,車上鬧起了矛盾,親沒成上,還冷戰了許多天。
二人忌諱牛車,說明二人都想要好好的開始。
君無憂側過臉看了綺羅一眼,頗爲尷尬的問了句:“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裡?”
綺羅冷冷的神情,目光一直追着前面的牛車遠去,淡淡道:“回妖界。”
君無憂一把拉着綺羅的手,爲阻止她繼續前往,霸道的將她拽到跟前,以上神之威壓制她冷傲倔強的脾氣:“你就這麼想做妖后?”
在他看來,自己就是這種朝秦暮楚的人?她回妖界不過是爲了得到新的續命機會,只有狸君和夜無色才能辦到的續命。
她本不想解釋,但想到青柔和張晟銘之間存在的遺憾就是因爲沒有解釋,她不想重蹈覆轍,便說:“我去妖界不是爲了做妖后,我和狸君成親也全是交易,你不要總是以爲我水性楊花,喜歡玄祁喜歡你又喜歡狸君!在我心裡,在我全部的生命裡,我愛的只有你——君無憂。”
君無憂的手突然一鬆,他突然發現,自己始終沒有綺羅那樣乾脆爽快的勇氣,明明也動了情,卻爲了所謂的上神顏面而辜負自己。就因爲萬年以前受到仙樂的傷害,再也不敢付出去愛。
相比綺羅,她經受了玄祁的傷害,卻依然不死心的去追求自己所愛。君無憂怎麼都不及不上她的敢愛敢恨。
“無憂上神,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要是也愛我就一定要告訴我,哪怕是不能在一起,我也會覺得很幸福。”綺羅的聲音放得很低,她放下了自己全部的驕傲,在他面前不過是個愛得太憔悴的小女子。
“你要我怎麼做?”君無憂也迷惑了,他好久沒有這麼感動過,一個驕傲的魔門丹師,驚豔九州之人,他甚至有點受寵若驚。
綺羅苦笑,終究還是一根木頭啊,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抓起君無憂的衣領,冷媚的雙眼緊鎖在他的臉上,陰沉也好,漸黯也罷。
“不是我要你怎麼做,而是你會爲我怎麼做?”
四目相對,時間滯留,他們都沉沒在這個愛與被愛的漩渦中。
綺羅靠上去,身體緊貼在君無憂堅厚的胸膛,眼皮一沉,道:“娶我好不好?”
她把自己所有的勇氣都用完了,這不是卑微,是她選擇正邪的最後機會。
君無憂沉默了好久,最後推開她,抓着她單薄的肩膀,帶着令人迷失口吻說:“可以,但你需要等我。”
綺羅呆愣的站在那裡,望着君無憂離開。她沒有哭,而是笑了。
有沒有人知道悲傷是什麼?有沒有人知道快樂是什麼?大概,現在就是答案。
蒼白的臉上,已經找不到任何的悲喜,緊握的粉拳淌出了血,她低頭一看,垂落在肩膀上的頭髮全部白了,像染了雪,像老了顏色。
她笑着自誹:“可我,已經沒有時間等你了。”
擎蒼追了好幾裡的路才找到綺羅,綺羅倒在了路上,一頭蒼髮散落在地,看着蒼老了許多。
他抱起綺羅,甚至用自己的玄力爲她續命,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綺羅靠在擎蒼的懷裡,搖着頭說:“不用再浪費你的玄力了,沒有用的。”
擎蒼不理解,爲什麼綺羅會變成這副悽慘的樣子?
“是不是君無憂把你害成這樣的?”擎蒼氣的咬牙,如果自己的本事能高一點,綺羅也不會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