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像一個人?”綺羅望着熟悉的面孔,她多希望,眼前的人就是君無憂呀。
這時,狸君插了一句:“他確實與麒麟谷的無憂上神長得相似。”
夜無色微笑着點點頭,一年萬前,他有緣見過無憂,那長相,確實令人混淆。
綺羅的手慢慢落下,她很失望,沒精打采的縮回自己的位置上,那頭白色的長髮順着她纖纖一握的腰際擺動,紅衣拖着地板,發出沙沙的聲音。
夜無色看了狸君一眼,聰明的人都能看出,綺羅心裡住着別人。狸君輕嘆一聲,走到綺羅面前:“綺羅,我託魔帝帶來了紅月之力,只要將其渡到你的身體,你這滿頭白髮就能立刻變黑。”
綺羅神情恍惚,擡起眼,繞開狸君的視看了夜無色一眼,再好看的面孔,終究也他不是他。
夜無色打開方方的琉璃盒,將紅月之力渡進了綺羅的身體,一頭白髮立馬變成垂垂青絲。
她挽上了發,鬢髮低垂間斜插着兩股金鳳釵。身着繡了金鳳尾的飛霞羅,緋色風華,逶迤拖地的彼岸花紅煙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結,隨她一步一步走進妖殿,步履輕盈,體態修長,妖豔勾人。
娥眉處,始終沒有欣喜。她之所以同意這門親事,全是爲了能夠回人間復仇。
狸君從殿上走來,一襲玄衣如此動人,他執起綺羅的手,眼裡的溫柔自始自終沒有離去。
“能娶到你,是我狸君這一世的歡喜。”
綺羅的目光微微閃動,忽然一沉,他們成親不過是利益交換,哪來什麼歡喜?怕是狸君自作多情了,他這樣付出,最後怕是難以收拾。綺羅的冰脣輕輕一動:“你我之間註定分離,是喜是悲尚未可知。”
她只希望,狸君不要入戲太深,到最後傷了自己。
狸君眉頭緊皺,他整隻手都覆蓋住綺羅的指尖,握得很嚴實:“哪怕只有一天,那也是美麗的回憶。回憶這種東西最甜蜜,存得越久,越是回味無窮。”
狸是個願意去豪賭的人,娶一個註定不愛自己的女人,也不知道是找求什麼安慰?
綺羅定定的看着他,沒有說話。這一切都是彼此心甘情願的,沒有什麼對不起。
他們走到妖王的寶座上,接受萬妖朝拜。
又是綠月升起之時,萬妖汲取妖力,聚集在若大的廣場上。
狸君從來都不會勉強綺羅,成親以來,他們都未同牀睡過。
綺羅站在玉階上,聽着狼叫,看着妖來妖往,妖界的風很大,刮過臉頰的時候,好像被鋒利的刀子削過了一樣。
狸君提着一件狐狸毛披風走來,雪白毛披在綠月之下閃着瑩瑩冷光。他走到綺羅的身後,溫柔的爲她鋪在背上。
綺羅感覺脖子上癢癢的,伸出手去觸碰,軟茸茸的白狸毛真的好舒服。
她轉過身,才發現狸君站在身後,也許是靈力盡失,她連身後站着人都感覺不到。
狸君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撥開她臉上的髮絲:“妖界的風寒,你的身子經不住,回殿裡休息吧。”
綺羅點了點頭,淡淡的看了看天上的綠月,不禁打了個寒顫。妖界的天氣真是冷,那輪月亮一直都彎着,不知何時纔會圓滿?
她突然問了一句:“今天是多少日子?”
狸君擡頭看了看天上的綠月,淡淡道:“七月初二。”
綺羅拉緊了身上的披風,呢喃了一句:“初二了啊!”
狸君知道綺羅是在算日子,一個月還差十天,她再陪自己十天就能回去了。
翌日
狸君拿來很多從人間買來的話本,裡面都是些小故事,有講愛情的,有講生活的,也有講義氣的。狸君將話本放在綺羅面前,他坐下來說:“以前我在人間的時候就喜歡看這個,這些話本都是我以前買的,裡面講的有感人涕零也有捧腹大笑的民間故事。你要是覺得時間過得慢,可以看看它解悶。”
綺羅拿起話本一看就是一天,她沒有笑容,沒有眼淚。
“不好看嗎?”狸君咬了一口蘋果,覺得奇怪,爲什麼綺羅看話本會那麼安靜。
綺羅擡起頭,淡然的看了狸君一眼,臉上果然沒有什麼喜樂哀痛的表情。
她冷冷的說了句:“不是。”
接着又低下頭去看話本里的小故事。
狸君鬱悶的咬了一口蘋果:“既然喜歡看,爲什麼你不會哭,也不會笑?”
綺羅翻開一頁,神情依舊淡然,她看着書本,淡淡的回答着:“爲何哭,又爲何笑?”
狸君更加鬱悶了,他再咬了一口蘋果,激動的說道:“想當初我看這個的時候,哭的眼睛都腫了,還有,我這眼角的皺紋也是笑的。”
綺羅沒有絲毫表情,狸君負責搞笑也沒用,氣氛還是很奇怪,壓抑的令人吐不過氣。
狸君扔掉了手中的蘋果,他正兒八經的端坐,保持優雅高貴妖王的形象,他端端的問道:“你是不是待在妖界不開心?”
綺羅沒有看他,淡淡的應了一句:“不是。”
狸君看得出,這分明就是不開心,沒有笑容的事情都是不開心。於是他拿掉綺羅手上的書,拉住綺羅的手說:“我想到了,咱們去人間吧。你想想,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
綺羅怔怔的看着狸君,人間,她既嚮往又惶恐的地方。
她低着頭想了想,最想去的地方,或許只有那裡吧。
狸君見她不說話,只好自己作主帶着綺羅離開了妖界,直奔青梅山。
那年被君無憂放火燒了之後,狐羣就離開了,狸君當上妖王之後,這裡又住着漂亮的狐羣,她們在這裡嬉戲,唱歌跳舞。
有一隻小白狐跑了過來,大呼一聲“妖王來了。”
青梅山所有的狐狸都跑過來,朝他們拜了一拜。青梅山的狐妖從未見過妖后,這是第一次。
有一隻狐狸曾在青梅山住過,如今已是這裡的宗主。她是六十年前唯一見過綺羅的狐狸,那些年,她們爲了掙寵,故意報復綺羅。只是沒有想到,六十年後,她還是變成了狸君的妖后。
“拜月見過妖后娘娘。”漂亮的狐宗拜月笑着走到綺羅面前,攏着盈盈衣袖對着綺羅施一個小禮。
綺羅漠然的看着她,帶着高貴冷豔的氣質,完全不把拜月當一回事。
拜月是下屬,也不敢跟綺羅計較,她乾乾的笑着,又退了一步。
狸君與她對了幾句話,就是了解了一些青梅山管理之事,這裡曾是狸君的故鄉,對這裡自然愛戴一些,又是同族,更顯得親切。
拜月愁起眉梢,青梅山大事沒有,小事倒有一件。
她說:“去年四月,白狐青柔抓來一個男子當作寵物,不過三個月,青柔竟動了真情,後來,她把那男子放了,自己也離開了青梅山不知去向。”
狸君握着手掌,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的發生,狐獨對人動情並不覺得奇怪,狐妖本來就對人間情人嚮往至極。
“去了就去了罷,自己的孽自己去嘗。”狸君現在是妖界之王,自然不用多管這種事情。如果換作以前,他身爲狐宗之主,肯定想着法子讓狐狸們過的快快樂樂,不爲情愛煩苦。
拜月凝眉,似有難言之隱,扭捏了一會兒,方纔鼓起勇氣說:“如果只是青柔一個人離開倒也沒事,只是她還帶走了九尾石。”
拜月咬着脣,呼吸都變得很謹慎。九尾石乃是它們狐族至寶,由狐祖心臟所化,呈血色,帶着紅光。
狸君一聽九尾石被拿走,氣得直瞪眼,差一點就要出手滅了拜月。
拜月見狸君狠瞪着自己,嚇得立刻跪下,惶恐的低着頭:“妖王恕罪,拜月自知監管不嚴,應該受罰。可是,這件事情發生之後,拜月曾親自去找過青柔,只是一直沒有消息。”
“拜月,本王信你,以爲你可以領導狐族好好生活,沒想到,你竟然讓狐族聖物丟失!”
狸君氣出一臉血紅,閉上眼,輕嘆:“該死!”
拜月惶恐的磕頭,哭着求饒。
狸君的身體散發着白光,九條靈動的狐尾如孔雀開屏展開,每一條狐尾本都散發着熒光。
青梅山所有的狐狸紛紛跪下,請求妖王放過拜月。
狸君正在氣頭上,哪裡聽得進去,只見他手心醞釀起一團白色璀璨的光暈。正欲揮出之時,綺羅走到狸君身側,伸出清瘦的手,握住了狸君的白袍。
“他們都是你的同族,放了她吧。”綺羅淡淡的說了一句,是在說情。
狸君看着綺羅,翠綠的眼珠慢慢變成褐色,九條好看的尾巴也在熒光之中消失。
這樣看,妖王就正常許多了,還是高貴翩翩的美公子。
狸君看着綺羅,今日的她竟沒有一點殺意,還主動勸他放過拜月?如此想來,她是快要放棄復仇了?如果她放棄了復仇,滅元珠也就用不着了,而她也不會離開自己。
想到這裡,狸君心裡一個高興也就不沒有計較拜月失職一事,他只是冷冷的喝了一句:“下次再犯這種錯誤,小心你身上的皮。”
拜月低下頭,唯唯諾諾的不敢造次。
狸君想了想,青柔一事,還得他親自出馬。
狸君帶着綺羅離開了青梅山,路過唐國的時候,綺羅望着芒山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那兒呀!
狸君是隻心思細膩的狐狸,芒山有太多回憶,裡面也有自己。所以狸君笑着拉起綺羅的手說:“走,我們去芒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