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不歡迎的人

張武的父親張水德去年因病去世了,所以對張武而言,對家人特別在意,經眼前日本人這麼一說,心頓時軟了下來,那兩個小弟仍還是覺得殺了這人保險,但夜杉卻拼命護着他,星兒在左右思量後,決定暫時留他一命,兩名小弟將他的手綁了起來,並授了他的身,他身上並沒有武器,只有一張家人的照片。

星兒一行人帶着這個不受歡迎的同行者在迷霧中繼續找路,找了好幾個小時,可都沒找到。這時,夜杉發現那日本人身上被星兒打中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便說道“不行,必須把他手上的繩子解開,不然他再這樣下去沒等離開山谷,就先流血過多死了。”

張武道“解開要是他不老實怎麼辦。”

夜杉道“我們有刀有槍的怕什麼,他現在根本就沒有戰鬥力。”

星兒猶豫了一下,便順了夜杉的意,解開了繩子,但讓那個日本人走在最前面,以免他耍花招。

又走了好久,他們來到一處密林中,最前面的日本人朝四周看了看,喊道“沒有路了。”

星兒道“大家四處找一找。”

於是衆人便散開了,忽然,那名日本人迅速轉身用一塊尖石抵住了夜杉的脖子,“你們都別動,再動我刺死他。”

“該死的小鬼子忘恩負義。”張武怒罵。

星兒立刻提出了手槍,“放了她,否則你也別想活。”

日本人挾持着夜杉緩緩後退,一個不注意,被東西絆倒了,張武見有機會,立馬上去將日本人手中的刀打落,兩名小弟立刻控制住了這名日本人,救下了夜杉。

張武道“農夫還是被蛇咬了,日本鬼子就是不懂報恩的毒蛇。”

場面靜下來後,發現剛剛把這名日本人絆倒的竟是另一名穿着日本軍服的鬼子,只見他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全是野獸的咬傷。

“山本君。”那名日本人立刻衝到那人身旁,“山本君,你怎麼會弄成這樣,誰幹的?”

“是狼。”地上的小鬼子吃力的說道,“小田君,我回不去了,你一定要回去。”

“不,我們要一起回去,你不是很喜歡吃我媽媽做的秋刀魚嗎,我們一起回去吃。”

“小田君,有件事我一直瞞着你,其實你的母親在你走後不到三個月就餓死了,你妹妹被送去了慰安所,半年前染病死了。”

“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我們爲國效力,爲什麼天皇會這麼對我們?我妹妹才十四歲,他們不是人。”

“小田君,我不行了,但你一定要活着回去。”地上的那名日本人眼神越來越渙散,意識越來越模糊,嘴裡還一直唸叨着“我看見富士山了,櫻花好美。”

不消片刻,那人便死去了,另一名日本人仰天悲吼,星兒立刻說“別叫了,他是被狼咬死的,要是再把狼引來可怎麼辦。”

沒一會兒,周圍便傳出狼叫,衆人立刻警覺起來,夜杉看了看那名仍在哭泣的叫小田君的日本人,上前用刀割開了他的繩子,道“看見沒,這就是戰爭,你們發動戰爭害苦了我們中國人,也害了你們自己的家人。”

話音剛落,十幾只狼從四周圍了過來,星兒等人也圍成了一個圈,手持武器,狼的眼神特別兇狠,嘴上還沾着血跡,星兒看見了那隻頭狼,便瞄準一槍打了過去,本以爲打死了頭狼就能嚇跑其他的狼,可沒想到他們不但沒有被嚇走,反而面目更加兇狠了。

剩餘的狼朝着衆人撲去,並藉着草叢當掩護,令星兒無法瞄準,忽然,張武的面前衝出了一隻,張武連忙揮刀,狼的喉嚨被砍斷,可這時又有另一外幾隻狼同時衝出,將衆人分開,於是一場人狼搏鬥開始了,星兒的槍被咬掉,於是只有用腰間的刀來抵抗,張武和另外小名小弟也都是用刀搏鬥,但夜杉卻沒有刀,她只能抓起散落的樹枝亂打,只見一頭狼見夜杉不備,一下衝了上去,夜杉害怕的摔倒,忽然一塊巨石砸中了狼頭,血濺四方,救夜杉的正是小田君,小田君再次拿起石頭對着其他狼砸,眼神裡充滿殺氣,當有哪頭狼靠近夜杉,他就非得把他砸死,也不管其他狼怎麼咬他,不消片刻,狼羣終於退了,衆人身上也都或多或少的掛了彩,除了小田君受傷嚴重外,其餘人都只受了些小傷,小田君見狼羣退了,便無力地倒在了夜杉的懷裡,“美麗的姑娘,對不起,你的恩,我報了。”

夜杉道“你別說話了,我立刻給你止血。”

“不用了。”小田君道“我快不行了,最後還是沒能回家,真遺憾,姑娘,以後別醫日本軍人了,還有,我沒騙你們,我真的沒殺過一箇中國人……原來這就是死亡,我看見媽媽和妹妹了……”

小田君也死了,夜杉痛哭起來,星兒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求仁得仁,他能在死前救下你,也算贖罪了,別難過了,這就是戰爭帶來的悲劇。”

“該死的戰爭,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張武撿起地上的石頭亂扔發泄,結果砸中了一個馬蜂窩,一大羣蜜蜂飛了出來朝衆人飛去。

“張武,你個大白癡。”

“我知道錯了。”

衆人連忙逃跑,所有的人都被分開了,被蜜蜂不停的追咬,星兒用槍打,可蜜蜂那麼小,哪裡有用,便只有不停的跑,也顧不得東南西北,蜜蜂追的很緊,她不敢停下,只捂着頭一直跑,忽然,她腳下一滑,整個人滾下了山坡,掉進了一個水塘裡,她順勢躲在水裡不敢出來,直到蜜蜂飛走了她才探出腦袋,這時,那兩名小弟也摔了下來,正好砸中星兒。

“你們兩個白癡,還大吉大利呢,就是幫倒忙的。”星兒嗆了兩口水,和兩名小弟爬上了水塘,“這裡有路了,得趕快找到夜杉、張武。”

於是三人順着小路走,卻發現這路像被人工開鑿似的,路上還有人和牲畜的糞便,走了許久,霧漸漸散開,他們發現前方有炊煙升起,又行兩三裡,竟發現了一個村落。

“這村子我們好像沒來過,去看看。”星兒三人便朝着村子走了過去,眼前豁然開朗,一些農民在地裡耕作,田坎上一些小孩追逐打鬧,星兒驚道“這該不會是遇上桃花源了吧,大吉、大利,你們說呢?”

兩名小弟面面相覷,“桃花源是什麼?”

大吉大利沒有讀過什麼書,自然不知道陶淵明的桃花源記,星兒也懶得解釋,便尋了一農父問道“老人家,請問這裡是哪裡?”

農民看了看這三人,道“你們是外面來的吧,看這樣是遇上了林子裡的野獸了?”

“還真被你說中了,我們又遇狼又遇蜜蜂的,不知不覺就跑到這兒了。”

“原來是這樣,那還真是有緣了,我們這裡是肖家村,你們既然來村裡了,就到村長那裡去報個到吧。”

“肖家村?”星兒一驚,“原來這裡就是肖家村,終於找到了,老人家,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夜初的外鄉人。”

“夜初?沒聽過。至於外鄉人倒是有,村長家就有一個男人,聽說是村長從外面撿回來的,要不你去看看。”

“太好了,老人家,麻煩你帶帶路,我們去村長家。”

於是老人便讓田坎邊活潑好動的孫兒先跑去村長家通報,然後自己帶着星兒三人朝村長家走去。

離村長家越近,星兒的內心就越矛盾,她想快點看見,卻又害怕看見,因爲此前已經有過好幾次相似的失望了,如果這次又是失望,她該怎麼辦。

肖家村的村民都姓肖,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裡,雖說在大山深處,但也談不上與世隔絕,只是周圍的大山迷霧重重容易迷路,再加上野獸棲息,外人難以涉足罷了,但生活在村裡的人卻能在迷霧中辨別方向,也能避開野獸出沒的區域,進山出山隨心所欲,因此這裡雖偏,但也能知道外邊的事,比如北伐戰爭、西安事變、盧溝橋事變、淞滬會戰等等,村裡的人都知道,這還得多虧村長那個常年在外的義子,村裡人需要什麼,無論是種子、衣布還是書籍都是村長的義子寄回來的,而村長也常會帶村裡人將一些過剩的農物、草藥拿到外面去賣,再買一些需要的東西回來,村子雖不富裕,可也算安居樂業、吃穿不愁,加上村人勤快樸素,各個都精神抖擻,這都是村長和他義子的功勞。

聽了肖家村的故事後,星兒便問老人“那你說的那個外鄉人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老人算了算,道“差不多四年多以前吧,具體的我也忘了,是村長回來時撿回來的,人長得到挺不錯的,可惜腦子傻了。”

“傻了,怎麼會?”

“好像是受了什麼傷,腦子有了血塊,哦對了,他剛來那會兒眼睛不太好使,多虧了我們村裡的草藥,把他的眼睛治好了。”

老人說的特徵和夜初實在太像了,星兒越來越相信那個人就是夜初,說着說着,星兒一行已經來到了村長家,村長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大漢,雖年過半百,但風采神然,髮絲間沒有一絲花白。

他神情肅穆,就連混黑道的大吉大利見了他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村長道“村裡已經很久沒來外鄉人了,你們是怎麼來的?”

星兒說了自己在大山裡的經過以及自己的來意後,村長摸了摸了下巴濃密的鬍鬚後說道“這一路走的確實不容易啊,你們來的那片林子有斷魂之稱,裡面的野獸最多了,你們能活着已經算不錯了,至於你說的另外兩名朋友恐怕是凶多吉少啊,不過你們放心,我還是會派村人去找一找,至於找不找得到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不管如何,請大夥兒一定盡力,星兒謝過村裡諸位了。那村長,我說的那個人?”

“哦,你說的那個人,好說,我這就讓我女兒帶他來。”村長對着外面一聲大吼,“女兒,把人帶過來。”村長的聲音振聾發聵,彷彿要把人吼暈,沒一會兒,一名身穿藍色布衣的女子便從門口走了進來,她雖村姑打扮,卻樣貌清秀,看似也才十七八歲,她身後還跟這一個全身黑衣、披頭散髮的男人。

星兒二話不說,便跑上前弄開男人的頭髮細看,當看清男子面容的一刻,星兒的淚水再次流了出來。

村長的女兒道“他叫阿水,是四年前我爹從上海的水裡撿回來的,腦子受了傷,失了憶,有點傻,我就給他就取了這個名字,他是你要找的人嗎?”

“他……不是。”星兒低下頭默然離開了這個陌生男人的身邊,接着對村長道“村長,外來人除了他還有別人嗎?”

村長搖搖頭,“十年以內村裡的外鄉人除了他,就是你們三個了。”

“是嗎?麻煩你們了。”星兒黯然道。

村長看了看天空,道“天快黑了,你們就在村子裡住一晚吧,等明天我送你們出村。”

“出村?可是我們那兩個朋友還沒找到。”星兒道“村長,能不能等我們找到朋友了再走。”

“不好意思,客人,村裡有村裡的規矩,外鄉人確實不適合久留。”村長的女兒道“況且我們這裡消息閉塞,萬一你的朋友們已經離開了大山到別的村縣了,我們這裡是不可能知道的,還不如你們先去別的地方打聽,如他們來到我們這兒,我們會告訴他們讓他們先回城裡。”

村長女兒的聲音很純正,臉上也時刻露着笑容,大吉大利見了忍不住有些犯花癡,但星兒卻更本沒有心思關心這些,便應了下來,於是村長便派了一名年輕人帶星兒三人去了一間瓦房。

年輕人道“這是我們村的祠堂,客人們,你們今晚就先住在這裡吧。”

大吉連忙追問道“小兄弟,你們村長家的姑娘姓什麼?”

大利拍了拍大吉的腦袋,“廢話,這裡是肖家村,當然姓肖了,小兄弟,她叫什麼名字,可有婚配?”

年輕人興奮地說道“她叫玉兒,可是我們村裡最漂亮的姑娘,我都沒希望了,你們就別想了,明早趁早出村吧。”

大利道“怎麼,難道她結婚了?”

年輕人道“那倒沒有,可已經有未婚夫了,可惡,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上一個傻子,還是外鄉人。”

衆人聽得出這名年輕人對外鄉人有點敵視,只是沒想到那麼好看的一個姑娘會喜歡上那個傻子,剛剛他們都見過,那個人不僅傻,就連樣貌也普普通通,實在看不出哪裡值得人喜歡了,大吉大利覺得那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星兒卻明白愛情一旦來了,無論對方何樣,誰也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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