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青蓮閣(上)
“青蓮閣”的名聲雖然響亮,卻也是個野雞店,裡面的“姑娘”多數都是沒什麼身價的過氣妓女,爲了生活,在此組合搭檔操皮肉生意。雖說同樣操的是野雞行當,但此野雞非彼野雞,檔次還是比混在單間門面房的土娼高了不少。這裡的妓女一提起土娼,臉上就會露出不屑,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那些上不得檯面的下賤貨。仿若她們乾的就是什麼高尚職業,而野雞則下賤的提起來都怕髒了嘴……
“青蓮閣”門口那兩盞徹夜通明的紅燈籠,像兩隻血紅的眼睛,在暗夜中格外刺眼,葉生秋望着燈籠,輕輕地捅着龍邵文,“到了。”龍邵文“嗯!”一聲,挺直身子,裝作很輕車熟路的樣子,拉着直往他身後躲的葉生秋朝裡走,葉生秋突然臉紅了,紅的就像是被秋霜打了的柿子,紅中還透着一絲因不安而帶來的焦黃。他小心翼翼地跟在龍邵文身後,時而瞪大眼睛,四下張望着。
來妓院買春快活是龍邵文長期以來的心願,如今雖得償所願,但內心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看着雕花窗格子上糊着的讓人浮想翩翩的粉紅色苔紙,他興奮中還露出一絲怯,手也有些微微發抖,不知兜裡的二十多塊錢能不能應付下來這裡的場面……”待客的姨娘出來了,見是兩個“半生瓜”,心中竊喜卻冷着臉,裝作一副高貴的樣子,“叫姑娘麼?先打茶圍吧!再擺桌花酒請姑娘們吃吧!”
“檔次高的讓人生疑……”葉生秋低聲說,“你聽說過青蓮閣有打茶圍、吃花酒的規矩麼?難道不是來了就睡,睡完了提褲子就走?”
龍邵文點點頭,心下突然惶恐了,手心滲出汗了,“媽的,不懂規矩丟臉呀!”他強自鎮定下來,看着姨娘微微一笑,“很久沒登門了,有些生疏,媽媽再介紹一下規矩吧!”
姨娘冷笑着,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打茶圍小洋三角,吃花酒小洋五角,乾鋪費一塊,姑娘的賞錢另算。”
“便宜!要知道這麼便宜,老子早就來了,何必等到今天。”龍邵文笑了,心寬了,暗罵,“奶奶的,老子還以爲這裡住着的都是玉皇大帝的乾女兒,尋常人睡不起呢!”他不露聲色,“嗯!還是老價格,看來媽媽不欺生!”
“誠信第一!我們做的可都是回頭生意。”姨娘的臉上綻開了笑容。有瘟生肯花冤枉錢打茶圍、吃花酒,還裝作是熟門熟路的樣子,難道不該笑嗎?她問:兩位少爺有熟悉的姑娘麼?
“少爺?”葉生秋看着自己腳下的新皮鞋得意了,“這就代表身份!就算借完乾鋪沒錢會鈔,把鞋脫下來抵給姑娘也夠了。”他突又心疼起來,“這雙鞋小爺是的第一次……”他這裡無端矛盾着,龍邵文卻皺着眉,“相熟的姑娘沒有,媽媽給介紹吧!一回生二回熟嘛!”
“跟我來吧!”姨娘擡起手,“請吧!二位少爺!”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她看着自己擡着的手,像是在看一把刀,一把宰客的刀,今夜這把刀註定不會掄空,兩位“少爺”難逃厄運……
花酒擺好了,翠蓮與翠萍來作陪了。她們姿色倒是不惡,也風騷撩人,美中不足的就是年齡有點偏大,大到能做龍邵文與葉生秋的媽媽了,身上還散發出一股總睡男人的腥澀味兒,味道很重,像錐子一樣從濃濃地香粉味兒裡刺出……姨娘說:大有大的好!懂得心疼男人,小女人只知道索求,不可靠呢……葉生秋只顧顯擺着自己的新皮鞋,只要有人欣賞,大一點倒無所謂……龍邵文不滿了,他皺着眉想: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睡個妓女比吃頓飯還便宜,老子兜裡有錢,憑什麼給自己找個娘啊……他說:姨娘,換換吧!至少要換兩個同我們年歲相當的吧……姨娘的臉又冷了,“怎麼!要換頭牌小紅寶麼?”龍邵文不敢說話了……小紅寶在嫖客中的名氣很大,她是從“長三堂子”裡被“青蓮閣”挖過來的紅妓,青蓮閣的頭牌!她出面接待的都是小東門附近的名流,什麼昌盛元水果店的李老闆,福祥雜貨店的王老闆,或者是鴻源茂瓷器店的大老闆張通祥。象龍邵文這樣的小癟三、小夥計,無論兜裡有沒有錢,小紅寶是不肯屈就的。雖然姐兒愛鈔,但也不能自貶身價啊!若是來個人就可以點小紅寶出臺,那她小紅寶的身價早晚要掉,那些有頭面的人物又怎可能與車伕、苦力等共同享用她!爲了長遠的利益,她必須有所拿捏,在“青蓮閣”,是她選客人,而不是客人選她……
翠蓮眼中泛着紅血絲,依偎着龍邵文,卻對葉生秋拋着媚眼,“切!”了一聲,“小紅寶是長三堂子‘薈芳樓’的過氣貨,不過是會像戲子一樣說白,要論真刀實槍,她的功夫比我們可差的遠呢!”
翠萍拍着手,“對!對!說白有什麼難,想聽說白,上戲園子呀!跑這裡來幹什麼?男人找女人不是買春麼?”她的眼睛周圍透着黑青,媚眼一拋,帶起一片褶皺,仿若春風吹過湖水泛起的漣漪。
“對啊!”翠蓮又附和着翠萍,戲耍着龍邵文他們兩個“半生瓜”,“男人都說長三堂子好,是!是好,打個茶圍最少就得三塊,再想玩兒些別的,那花費可就多了,是這裡的數倍都不止。能去那裡玩兒的起的人,又怎會瞧得上小紅寶呢!”
龍邵文心底釋然了,“這兩個婊子說的倒有幾分道理,雖說一文價錢一文貨,可銀子也不能白花!”他笑着去摟翠蓮調戲,還勸着葉生秋說,“生秋阿哥,放開點,既然來玩兒了,就玩兒的豪爽點啊!”
葉生秋點點頭,眼皮卻依舊耷拉着,還在看自己的新皮鞋……翠萍“哎呦呦!”地說,“沒碰過女人麼!害羞呀!”她笑着夾了菜,送到葉生秋嘴邊,見葉生秋張嘴吃了,又倒酒給葉生秋喝,葉生秋也喝了,眼睛卻還在看着自己的新皮鞋。翠萍急了,抱着葉生秋又摟又啃的,劣質的胭脂蹭了他一臉的紅,葉生秋只忍受着,雙手卻依舊規矩着……
龍邵文在翠蓮的鼓勵下,逐漸放開了手腳。一會兒就迷迷糊糊了,兩隻手東一把、西一把地摸在翠蓮的奶子上。翠蓮馬上就不耐煩了,姨娘囑託過她,“儘快辦事兒收錢,兩清後再接着做下一單買賣。”可眼前的客人似乎耐心的很,總在外圍遊走,就是不入主題。她急了,跺腳喊,“儂怎麼拎不清啊!”龍邵文怔了,“奶奶的,多麼強悍的窯姐兒啊!居然如此對待客人……”只是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他實在是沒經驗……
對葉生秋又啃又摟的翠萍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對翠蓮說,“我這裡結束了呀!”翠蓮“啊!”地回頭看,葉生秋仿若老僧入定般地低着頭,襠下殷出一片溼痕……翠蓮見狀急了,只把龍邵文拉到牀上,掀下帷帳,強行脫掉他的褲子,口中數着數,“五四三二一!”數完後她也笑了,下牀掐着腰,“我也結束了呀!”龍邵文沮喪了,“老子的第一次啊!”他擡頭去看葉生秋,想得到一絲慰藉,葉生秋低頭看着鞋,一滴眼淚掉在了鞋上,又從鞋上滑到了地上……
龍邵文苦笑着想:生秋阿哥其實比我幸運,沒有把第一次交到老妓手上。”
翠萍與翠蓮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就起身離開了。她們連扭動着的腰肢都帶着笑,“青蓮閣是論次數算錢的,錢到手了啊!”
青蓮閣欺生,打茶圍、喝花酒、借乾鋪、外加賞錢,一共要了龍邵文八塊光洋,姨娘笑着贊:真是大手筆的瘟生,還是你們兩個經驗足,有辦法,就算小紅寶賺八塊,怕也不止陪客人一個晚上呢……她看看自己的手,想:真是一把快刀……她安頓翠萍與翠蓮休息一會兒,好再接再厲,她要去催兩個瘟生結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