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正極力地安慰着自己,努力想從失戀的陰影中解脫出來。他知道,楚嬌是被她父親所逼得,心裡肯定比我還要難受,她是愛我的,我也很愛她,爲什麼她的父親總是要拆散我們,這棒打鴛鴦也太狠點了吧。他聯想到自己和謝夢瑩的愛戀,爲什麼自己在情感上總是失敗?而別人還非常嫉妒我,認爲我很花心,“吃着碗裡想着鍋裡”。他感到傷感和委屈,更多的還是憤懣不平。
施玉容提着熱水瓶進來,看到段祺正靠在病牀上發愣,眼角里淌有淚水,她默默地看着他,鼻子一酸,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她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短短的幾天裡發生了那麼大的鉅變,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心好疼,眼光裡浮現了段祺正這張英俊的臉,如今不明不白被折磨的如此憔悴,平日裡朝氣蓬勃有一副俠義心腸英雄氣概的人卻被人打的幾乎傷了性命。那麼好的一個村書記,愛民如子的村書記,一心都是爲村民着想的村書記,卻被人誣告,誣陷,趕下了臺……她放下熱水瓶,走過去握住了段祺正垂在牀邊的手;“你哭了!”
“你這個樣子,”施玉容勸慰着說,“別難過了,保重身體要緊!”
她拿來臉盆倒點了開水,然後絞乾毛巾遞過去溫和說;“洗把臉吧。”
晚上,段祺正趁孟玉蝶不在的時候,悄悄地走出病房,這幾天來,他是第一次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走廊裡靜悄悄的,彎曲的鵝石蛋路懷饒着園池和草壇,月光散落下來,把他的身影投映在園池和草壇中間。他的身子緊靠在走廊的柱子裡,擡頭望明月,他突然覺得夜空中的月亮很慘白,缺乏神采,月光慘白黯淡形同與自己一樣,受到了嚴重的挫傷和打擊。擡頭望明月,低頭細思量,細細觀天空,天空被層層雲層遮掩,再細細觀雲層,只見白雲憂傷地懸掛在空中穿越,越發地顯露出它的疲憊與不悅。幽幽月光極不情願地把光散灑在大地的每個空角。
外傷和內傷很容易癒合,可是內心的傷口就沒有那麼容易癒合了。無故的遭人追殺,心裡如何憋得下這口惡氣。莫名其妙地被換下臺倒還罷了,可氣的是還要誣告我無須有的幾條罪名。這兩者對段祺正的打擊還不是最重,等我出院後遲早會查個水落石出出來。而感情上的這種痛苦卻無情地穿透着他的心扉,失戀是人生中的不幸,他已經失過一次戀,很痛,很痛,至今還痛,受過莫大的悲傷。當初是楚嬌來填平他的傷口,沒想到,過了幾年之後,如今也是她破宛了自己的傷口,舊傷加新傷,雪上加霜,痛上加疼。
段祺正怎麼都想不通,楚嬌得父親爲什麼會對自己有這麼大的偏見,仇視的無法溝通。他默默地靠在柱子裡,有氣無力地斜站着,然而,一陣冷風吹來,有幾片樹葉悄然落下被風吹起飄逸起飛,一會兒輕飄飄地落在他身邊的長椅子上,他無力地撿起數片樹葉,不知不覺盡將那幾片肥大的葉鞘捏的粉碎。
“你呀,一眨眼就不見啦。原來躲在這裡想心事,讓我好找。”孟玉蝶埋怨着來到段祺正身邊審問道;“又在想誰了?快進去,別胡思亂想了好不好,我給你買來了餃子,趁熱快去吃。”
這幾天,孟玉蝶一時一刻都不肯離開,主動強力要求留下來照顧段祺正,隨跟她搶就急。頭幾天,因爲她與他慪氣,所以晚曉得了幾天,她都快後悔死了,現在哪怕再辛苦,她都心甘情願!
施玉容回到家裡,胡亂吃了點晚飯就睡覺。可是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總是睡不着,她的心裡老是惦記着段祺正。對於段祺正不再當村書記,她倒沒覺得多少遺憾,因爲他家裡有廠子,不用愁沒處去,沒事幹。像他這樣有才華有魄力的年輕人,將來還怕沒有用武之地嘛。她的心忽而不自主地飛到了他的病牀邊,想起上午他癡癡地發呆,那副痛苦模樣,說明他和楚嬌是有感情的。倒是不明白自己,上午拿到喜帖的時候,一半是憂一半是喜,不只是爲什麼?
這兩天晚上,她好幾次從睡夢中醒來,那心裡就有一陣一陣的失落感,彷彿將要失去什麼?然而就再也睡不着啦。一直到天拂曉,雄雞嘹亮的啼鳴。
施玉容的心再也按耐不住了,天剛一點亮就起牀,梳洗完畢,就急匆匆往醫院跑。坐早班車到的縣城買了兩份早點,在街上又買了一點水果。路上,她想的好好得,見到段祺正的時候,有好多話要跟他說,給表白的地方應該表白。他不當村書記,我們見面的機會少了,我一個大姑娘家,再怎麼喜歡他,也總不好意思每天往他家裡跑吧。這會兒,見到了,她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段祺正也真是的,只問了幾句話客套話,就自顧暇地吃起早點來,然後一句話也不說。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低着頭自顧暇吃早點,良久,施玉容實在憋不住了,擡起頭鼓起勇氣正想表白,謝夢瑩等人進來了。
晨風輕拂着窗簾,豔紅陽光悄無聲地爬上窗臺。
孟玉蝶剛出去,忽有一陣腳步聲傳來,段祺正瞥眼朝門外看去,眼前那熟悉的身影讓他吃了一驚,“玉容—是你——這麼早來了!”
“早!”施玉容走近牀邊,凝視着正在輸液掛着的吊瓶,“好點兒了沒有?”語氣甚爲關切。然後又問道;“洗過臉刷過牙了沒有,我給你買來了早點。”
段祺正住院期間,鎮領導有幾個調動,洪書記調到外縣去當副縣長,夏副書記和裴文暨也被調到別的鄉里去工作。新調來的鎮幹部馬上進入了換屆工作。於志英不再包點嶴海村,有新調來的鎮範副書記來嶴海村主持換屆工作。他在會上說;“段祺正同之還在醫院裡,傷的比較重,看樣子身體一時恢復不過來,暫時無法工作。今天的換屆工作他也沒法參加,很遺憾。有些同志還向我反央他的一些問題,一個村書記工作中範點錯誤也是在所難免得。但我要經過調查瞭解後方可下結論,要對一個同志的負責嘛,對吧。”他講話慢調細騰,語速不快,陰陽怪氣,卻顯得有些稠密。話中的意思不言則明,分明要排擠段祺正當村書記。
施玉容當場就站起來反駁頂撞,“一片胡言……”
緊接着趙旭峰也站起來提出,“換屆工作必須等段祺正村書記出院再開始也未晚,在他住院期間,就進行換屆,毫無道理。”
隨着,鐵石叔,瞿定,還有幾個黨員,都贊同趙旭峰說的話,等段祺正出院後再進行換屆。接着,他們都退出了會場。上午的換屆會議就這樣不歡而散。
範副書記大爲惱火,發出狠話;“下午開會如再有人這樣搗亂,請他退出會場。”
村幹部有了銳變。孔剛毅當上了村書記;施玉容下午沒有參加會議,卻任就任命她當村長;趙旭峰當場辭了職;瞿定和鐵石叔還在考慮中,其他的幾個村幹部暫時不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