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軍事上的事情，長平公主並不是很清楚，但也聽過不少傳聞：弘光朝委任史可法爲江北督師，構建起了江北防禦體系。但那些個軍頭自持功高，根本就沒有史可法放在眼裡，甚至發生了官軍攻打揚州的千古奇事。爲了抵禦順江而來的左良玉，先調劉澤清後調黃得功，如此朝令夕改，清軍還沒有到來，就已把江北防線折騰的漏洞百出了。
就算是清軍不來，恐怕那些個軍頭自己就能打起來，這樣的防線要是能守得住，那才真是活見鬼了呢。
“我雖不知兵，卻也覺得江北需是守不住的。”
“自古守江必守淮，然淮揚諸將離心離德，江北防線漏洞百出，淮揚一線萬萬守不住。淮揚若失則江南萬不可守，若是任憑建虜得了江南財賦之地，光復大明恢復故土則成泡影……”
就在這個時候，金雀兒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交給李吳山一個的紙條兒。
李吳山看了看，猛的霍然起身：“傳我的命令，讓劉春生改道向東，佔領虹州。若虹州不可守，則退守五河……”
直到這個時候，長平公主才知道李吳山不是想要出兵，而是已經出兵了。
原本想用一個比較柔軟的身段做進一步勸說，想不到李吳山玩兒了一手先斬後奏，早已讓大旗軍出動了。
在未經太子允許的情況下，就調動大旗軍出戰，顯然沒有把太子放在眼裡。
李吳山這麼幹，讓路恭行非常的難堪。
作爲監軍，李吳山已經調動軍隊出發了，他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還在這裡糾結要不要出兵的問題，簡直就是被李吳山當猴兒耍了。
雖說路恭行很有氣度涵養，這個時候也有點掛不住，正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李吳山已把那張紙條遞了過來。
看到紙條上的字跡，路恭行頓時勃然色變，忍不住的驚叫失聲：“徐州失守？李柯子舉城而降？這……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李吳山反問了一句：“那李柯子本就是個反覆無常的人，看到清軍勢大就舉城而降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從時間上推算，應該就是我與太子爲出兵之事爭吵之時……”
“你是說……這是今天的事兒？”
徐州距離這裡還有些路程，李吳山怎麼會知道的這麼快！
“我早就覺得徐州不穩，在一個月之前就遣了細作潛伏進入徐州，一旦徐州有事，立刻用飛鴿傳書報我知道……”
自古以來，徐州就是四戰之地，扼守東西南北四方咽喉。徐州已落入清軍手中，江北防禦體系的外圍就失去了支撐點。如此一來，不僅江淮危急，連淮右之地也在清軍的威脅之下了。
這個時候，已沒有了繼續討論是不是應該出兵的必要，而是應該考慮怎樣迎戰了。
“我已命劉春生率三個營佔領虹州，卡住清軍南下的必經之路。若是虹州不可守，還能退守五河香水一線……”
剛剛知道清軍佔領徐州的消息之時，路恭行已驚出了一身冷汗。從徐州到鳳陽不過三四百里，其間並沒有高山大河雄關要塞的阻隔，幾乎可以算是真正的一馬平川，要是清軍順勢南下的話，根本就來不及組織起有效的防禦。
好在李吳山玩兒了一手先斬後奏，好歹算是建立起了初步的防禦姿態，要不然的話，現在的路恭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太子馬上撤離了。
“怎麼辦？怎麼辦？若是清軍順勢而來，怕是抵擋不住……”眼看着辛辛苦苦踢打出來的這麼一點局面就要毀在清軍的鐵騎之下，路恭行是真的急了：“此事十萬火急，萬萬耽擱不得，李帥你趕緊拿個章程出來……”
“此事看似兇險，卻也沒有那麼緊迫，”和慌亂焦急的路恭行相比，李吳山則顯得鎮定從容了很多：“若我是多鐸的話，一定會趁勢席捲，經淮安而取揚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渡江作戰，只要兵臨南京城下，即可底定江南……”
從大局來看，這確實是清廷的戰略部署，除了多鐸這支軍隊之外，清廷還有一支偏師，取道魯西南威脅淮安。
兩路大軍左右夾擊，戰略意圖已經非常明顯了：就是揚州！
只要攻破了揚州，就等於是打開了長江之鎖，在這個關鍵時刻不去攻打繁華富庶戰略地位無比重要的揚州，而是攻打淮右，顯然得不償失。就算多鐸真的想這麼幹，多爾袞和清廷的王爺們也不會允許。
“今日之事，我這個做臣子的當面拂佞太子，必然會落個不臣的千古罵名。若我所料不錯，諸位大人肯定已經這麼罵過我了。但時局崩壞之快，不得不違逆孤行。我這份兒昭昭之心拳拳之意，還不是爲了守住我大明的江南半壁……”
“我的李帥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路恭行苦笑着說道：“事到如今，你的心思我們已經全都明白了。若說料敵先機行事果斷，我們這些人算在一起也不及你之萬一！別人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路恭行還能不知道了？大行皇帝的託孤託國之重加與你我之身，又豈能顧得了那麼多身前身後之名？什麼也不要說了，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全憑你一言而決。太子那邊自然有我去說服……”
“盡起淮右能戰之兵，大旗軍傾巢而動，不顧一切馳援淮揚。此一戰若是勝了，則是局面全新。若是敗了，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寧可死在淮揚追隨大行皇帝而去……”
拼了。
真的是拼了。
李吳山要把所有能夠動用的籌碼全都押在這一戰當中。
這是一場驚天豪賭！
“時局如此，已由不得我們退縮了，”路恭行咬牙切齒猛的一拍大腿：“是生是死就看一這一下子吧。”
“這個時候，唯有上下一心，才能掙到一絲活路。我一定會竭力說服太子……”
“僅僅只是說服，還遠遠不夠！”李吳山微微昂着頭，沉吟了好半晌子才幽幽的說道：“是時候讓太子駕臨南京了。”
讓太子去南京？
那不是找死嗎？
現在的太子和南京的弘光帝，就是王不見王的局面，還能勉強維持一個相安無事的局面。一旦相見，弘光君臣必然會對太子不利。
“我已擬定了一個方略，就看太子有沒有這個膽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