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臉來!?”秋曳瀾一聽,簡直火冒三丈!
那兩個刺客雖然不太可能出自才抵京不久的況青梧之手,但,作爲一個太后黨,還是前不久才發生過沖突的太后黨,這眼節骨上來“探望”,這不是挑釁是什麼!
阮慈衣聽着這話不對,吃驚問:“是他乾的?”
“不是。”秋曳瀾曉得這大表姐心思夠多了,而且她也幫不上什麼忙,不想給她再添壓力,就道,“只是前不久我跟他衝突過……之前這人跟阮家又沒來往的,他現在跑過來做什麼!我覺得肯定不安好心!”
阮慈衣嘆了口氣:“人走茶涼,原本他上京來,應該頭一個就到咱們家來拜訪的。”
“這樣的白眼狼,不來最好,省得礙眼。”秋曳瀾知道阮慈衣小時候是在阮家見過況時寒的,如今提到況家人,由不得她不感慨萬千,但這會可不是感慨的時候,就催促下人,“快送大表姐回房,請大夫的人呢?你還不走,愣這裡幹嘛?!”
因爲對況家人不喜,秋曳瀾故意把阮慈衣送回房,又等到大夫過來診斷過、開了方子熬好藥,一直照顧到阮慈衣睡下之後。她才問:“那況青梧走了沒有?”
春染無奈的道:“沒有!婢子方纔還打發人去看過,前堂那裡的下人說,那章國公世子起初還有些煩躁不豫,後來隨他同來的一位樂山先生勸了幾句,就也定定心心開始等了——方纔不是飯點嗎?那邊見阮家沒給擺飯,就喊了奉茶的下人去問附近哪裡有館子——沒奈何,廚房只好把飯菜送了過去,找了個理由說府裡主事的人都忙着,怠慢了他們,絕對沒有不想招待他們的意思。”
秋曳瀾皺眉道:“樂山先生?那是什麼人?”
“看着像箇中年儒士,應該是況家的幕僚吧。”春染道,“婢子也沒聽說過此人!”
“既然他們死賴着不走,那我過去看看吧。”秋曳瀾臉色難看的道。
她進了前堂,果見況青梧跟一個氣度儒雅的文士正相對而坐在手談——看到她來,兩人忙棄了棋局來敘禮。
“兩位不必多禮,請坐吧。”秋曳瀾擺了擺手,在上首坐了,開門見山問,“不知兩位今日前來是有什麼急事嗎?”言外之意當然是沒什麼急事少來打擾!
況青梧目光復雜的看了她一眼,拱手道:“家父早年與阮家有舊,聞說阮公子遇刺,本世子特來探望。”
“兄長他傷勢沉重,如今不方便外人探望。”秋曳瀾直截了當的道,“本郡主代他謝過你的一番好意,待兄長好轉之後,本郡主自會轉告。”
說完就端起了茶,示意送客。
況青梧一哂:“阮公子似乎傷得很重?不知道齊老太醫可能妙手回春?”
這話在秋曳瀾聽來就是諷刺了,她頓時俏臉一沉:“你想說什麼?!”
“此藥或許對阮公子的傷有用。”況青梧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玉盒,見秋曳瀾沒有打發人上來拿的意思,就放到手邊的桌上,“郡主若是不信,大可以拿給齊老太醫看看;若老太醫吃不準,這盒中有兩顆藥,不妨尋個人試一試,必知藥效!”
秋曳瀾怎麼會相信?冷淡道:“多謝你的好意,不過阮家並不缺乏藥材!”
“此藥……可是萬金難換!郡主若不相信,回頭不要懊悔就是。”況青梧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也不計較她的態度,站起了身,“告辭!”
……出了阮家,樂山先生皺眉問:“這等續命之藥,令尊似乎統共就給了兩顆你?”
況青梧頷首:“都在剛纔那玉盒裡了。”
“你自己不留顆?!”一向冷淡鎮定的樂山先生難得語氣裡出現波動。
況青梧笑着道:“先生不是說,這次秋靜瀾遇刺,谷太后必是最受懷疑之人,但她絕對不會給江家還有秋靜瀾置疑她的機會,反會把嫌疑引到況家——所以爲了避免成爲替罪羊,咱們必須自己尋個辯解的理由,免得到時候全靠太后庇護,越發受其轄制——咱們必須向秋靜瀾表示善意,哪怕是表面上的功夫,屆時也有理由自己分解,不至於離了太后那邊幫腔就沒話說?”
樂山先生道:“是這樣沒錯,但……那藥?”
“青梧覺得既然要表示善意,那還不如好人做到底。”況青梧平靜的道,“索性拉秋靜瀾一把,他若靠青梧給的藥活下來,那麼誰還會懷疑青梧欲殺他呢?雖然說這其實就是真相!”
樂山先生撫須的手頓住,震驚的看着他。
況青梧朝他歉意的笑了笑:“非是青梧故意瞞着先生,實在是事出突然,當時,先生不在附近,所以……”
“令尊在阮家經營至此?”樂山先生定力非凡,驚了一下,又恢復了淡漠之色,只語氣還有些微的波動,“不然你才上京怎麼會抓住昨日那樣稍縱即逝的機會?”
秋靜瀾手握“天涯”,又知道身世已經暴露,豈能不嚴加防範?
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他根本不見。就算不得不見,也一定會防備在心——也就是昨天那樣,他那個寶貝妹妹忽然帶着一羣人跑了過去:偏偏昨天是千秋節;偏偏跑去的人裡有江皇后最疼的女兒跟侄子;偏偏誰都知道二後不和,谷太后抓住這個機會爲難永福公主跟江崖霜、而護短的皇后一邊敷衍太后一邊派人過來通氣,怎麼想都是順理成章……
這種機會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
“這倒不是,是太后那邊傳的消息。”況青梧解釋,“刺客是跟隨上京的暗衛——倒也確實是內侍。”
“興康長公主的人嗎?”從西面過來又是內侍,怎麼想都是興康長公主府裡的了,就是不知道是長公主當年的陪嫁呢,還是這些年來在西面另外收的?樂山先生心思轉了轉,淡淡的道,“也是,昨日事出突然,二後都在宮中,谷太后若派自己的人,難免被江皇后察覺,反而你才進京,手裡的底牌衆人摸不清楚,容易被忽略。”
況青梧有點遺憾:“只可惜功虧一簣。”
“傳聞不是說秋靜瀾命在旦夕?”樂山先生已經恢復了常色,哂道,“方纔看寧頤郡主的臉色,傳聞不見得是假的。你若不送藥,沒準他真的撐不過去?”
況青梧搖頭道:“先生不知,那藥本就是秋仲衍所有,當年他‘戰死’沙場,那個人給他收屍時,從他身上得了方纔那玉盒——想是廉太妃就這麼一個兒子,怕他上陣時發生意外,特意着人所制。既然如此,秋靜瀾手中未必沒有多餘的,恐怕在咱們到阮家之前,他的心腹已經給他喂下去了,所以無論送不送這藥,他這次的生死,青梧如今已無法干涉,不如做次好人!”
樂山先生呵了一聲:“無法干涉?那藥與玉盒既然本是秋仲衍所有,寧頤郡主大約當時年紀小,所以沒認出來;但那秋靜瀾乃秋仲衍獨子,廉太妃令他詐死時已存死志,怎麼可能不把各樣事情給他交代清楚?秋靜瀾縱然原本能活,乍聽見了那玉盒,豈能不想到生父?原本就是重傷之人,被這麼一刺激,該活也要死了吧?”
“先生明察秋毫!”況青梧並不隱瞞自己的目的,鄭重道,“秋靜瀾乃我況家心腹大患,不可不除!刺殺既然失手,如今也不得不豁出兩顆藥來補上一刀了!但望他識趣點,就這麼去了,大家都省心!”
樂山先生淡淡道:“說起來我倒是愧對你們父子,那般珍貴之藥,想也不多,當年初與令尊相晤,卻蒙贈一顆……只可惜我那書童憊懶,居然收拾着收拾着便不見了!”
況青梧忙道:“區區一藥,先生請不要放在心上!青梧記得那人處應該還有一二,回頭必爲先生再討……”
“不必了!”樂山先生淡然道,“生死自有命數,我當初就說過這藥與我無用。倒是你,你這次爲了刺激秋靜瀾,將兩顆藥都送了過去,卻不想想你如今的景遇,每日裡多少明槍暗箭,怎不留一顆下來做後手?”
況青梧察覺到他冷淡話語之下的關心,心中一暖,笑道:“有先生在,青梧何懼那些魑魅魍魎?”
“……”樂山先生聽了這話,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片刻,才道,“不論秋靜瀾接下來死與活,這次刺殺永福公主與江崖霜都被牽累,還有歐家那位大小姐……皇后那方人,這次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接下來恐怕你有得忙!”
況青梧嘆了口氣:“這也是無奈之舉!之前秋聶等人背叛秋靜瀾,原本已到了最後數日,便可讓他萬劫不復!不料卻被鐵馬秋俠橫插一手——聽說就是一句話的提醒,他連夜回城竟就翻了盤!這樣的人,哪怕青梧明年會試不中,也不能留他!”
樂山先生嗯了一聲,道:“不過秋靜瀾若死了,谷太后難道沒有好處?接下來如果只有你焦頭爛額,豈非很不公平?”
他淡淡的道,“昨天因爲出了刺殺之事,千秋宴等於沒開,你未有機會見到江家諸女……接下來再找找機會,尚常平公主的事情,不要讓太后認爲很順利。免得她利用這次,試探你的底牌!那些可都是令尊留給你在真正的危急時候用的,不是爲了給谷太后設法摸清了對付你的!”
況青梧遲疑了一下,眼前似劃過方纔阮家堂上,秋曳瀾那冷淡不耐、卻豔若桃麗的面容……他恍惚了下,才壓下雜念,點頭應允。
樂山先生還要說什麼——忽然馬車猛然一停!
突如其來的一下子,差點把馬車裡的兩人摔了出去!
虧得況青梧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樂山先生才免了這一災,不待他發怒,外面車伕也已經高聲怒叱:“什麼人膽敢攔阻我家世子車駕!?”
卻聽一個少年冷冰冰的喝問:“況青梧?你方纔去了阮家?你去做什麼!”
“這個江十九,還真是殷勤……”聽出這攔車少年正是江崖霜,況青梧皺起眉,揉了揉額,無奈的挑起車簾應答……